《雨衣》石流明

3、第 3 章

　　（七）
　　阿凝来找我的时候，我不是很吃惊。
　　我袖手旁观的看着他被折磨，我也该死，所以我不怕他。
　　就算他现在，皮开肉绽的站在我面前，想要先吓唬我，我还是不怕。
　　“你…该…死…”他阴森森的说。
　　“我该死。”我重复。
　　我麻木的坐在床上，等着他把我碎尸万段，但是在那之前我有话想问他：“你先等等再杀我，我想问问你，阿嫲怎么样了？”
　　“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哼…”阿凝嗤笑了一句，却不说话了。
　　我大概明白了…也是…患了癌的，毫无音讯的老人嘛…
　　我等着他来取我性命，可他不动了，眼睛愤恨的盯着我床头的一块小小的护身符。
　　哦…是阿嫲消失以前给我。
　　“你怕它？”我把拿东西举起来，看他紧退了几步，于是干脆把那纸做的护身符撕了。
　　“好了，你可以来杀我了。”我躺平了在床上，“只是让我死的好看些，我怕万一下面遇见我爸妈和阿嫲她老人家。”
　　“嗬…嗬…”阿凝发出粗重的声音，狰狞的脸和我贴的极近。
　　他腥臭的血滴在我的脸上，我和他四目相对着，不觉得害怕，只觉得难受极了。
　　当天村子里没死人。
　　人们以为阿凝的诅咒破解了，高兴的庆祝了起来。
　　可是除了我，没人知道真相。
　　阿凝根本就没有走，他只是没有杀我罢了。

　　（八）
　　这样可怕的报复持续了一段时间，村子里才又冷静了下来，终于没有人再死去了，因为阿凝的仇人都死了个精光。
　　可是，由于当时虐杀阿凝的人数还是不少，许多村民家庭都已经变得四分五裂，很多人，也就慢慢的离开了，罗峰村像是变成了一座空城，雨衣厂自然就倒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阿凝的怨气还是没销。
　　我一天没死，他就一天不能去投胎。
　　我算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准备的，早死晚死也无所谓了。
　　所以阿凝成天的待在我这儿，我也没觉得别扭。
　　这是我欠他的，我还是明白。
　　并且阿凝慢慢的发现他的鬼脸吓不到我了，又变回了还是人时候的模样，虽然惨白了许多，但我敢保证，他还是鬼里面最好看的那一只就是了，所以很多时候，有他在这里杵着，我还觉得挺养眼的。
　　阿凝没有报复我，但也不说话，就跟他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儿。
　　我也不知道是皮实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我也不怕他，干脆每天都挑着一些话逗他。
　　时间久了，他也会吱两声算作回答。
　　可是阿凝每天不声不息的站在我床头看我睡觉，我还是隔应。
　　所以后来给他在我的床铺边上留了个位置。
　　“你站着也不嫌累的慌。”我逗他，其实也知道，鬼哪会累呢，可阿凝还真就爬上我床，冰冷的贴着我躺下了。
　　真冻人啊…

　　（九）
　　我没见过其他鬼，时间久了见阿凝也不伤害我，我就存心想在阿凝身上试验些想法。
　　以前总是看鬼能打墙，能隐身，还会飞天什么的，就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可是阿凝也不理会我，所以我就拉着他往墙上撞，大白天的往人堆里冲，还想把他从田坎上推下去。
　　实验了几次，看阿凝脸色发青，隐隐又有了要变回原来那个样子的趋势后，我也就明白了，原来做个鬼也没什么特别的，还不能吃喝不能睡觉的，过得挺憋屈。
　　这么一想，晚上阿凝把他冰冷的身体牢牢贴着我的时候，我也就随他去了。
　　有一点我很庆幸，我能碰到阿凝。
　　虽然他的皮肤是青白色的，手贴在上面久了都觉得冻骨头，可不妨碍他长得好啊。
　　我说过很多遍了，他是真的长得好。
　　所以每次他愿意凑过来，我还觉得捡了便宜。
　　我从阿凝死了之后，也不再去雨衣厂了，反正我的房子外边儿就是祖辈留下的田地，又离村民们远，横竖不打工了我也养的活自己，干脆辞了外边的活计，专心和阿凝待在一起。
　　只是阿凝啊…
　　我也不知道能陪他多久了…
　　我的阿凝…他自己不知道，但他在慢慢的，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