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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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乔安。
五年前我去省图的时候我遇见了他。
那时我正为公司的事情心烦意乱。
他靠在草坪边的栏杆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初夏时微烫的阳光照在他微白的皮肤上。许是我走近时的阴影打搅了他读书的光线，他抬起头，冲我一笑。
不是太过于帅气的面庞，只能算是周正，带着一些少年人未长开的青涩，显得很是清秀美好。标准的笑容，露出他洁白的八颗牙齿。
哦，他有两颗小虎牙。
真可爱。
我晃了神。
不记得细节了，我们成了书友。
他喜欢东野圭吾。
其实我并不太喜欢读这种小说，但我还是花了一周的时间恶补东野圭吾的小说，陪他分析雪穗的心理行为；做他的树洞，听他说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他每周末都过来读书，作业没写完时就在自习室自习。
“呐，乔安哥，初三的课程你还记得吗？”他那天抱着一沓卷子，站在我身后笑着问我。
“当然。你乔安哥当年上的可是最好的高中。”
谁也不知道我说出那话时有多不安。当年学习确实很好，执笔一挥犹如指点江山，千难万难都不过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的区别。
但是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在上学了。自从前年转金融系后就再没去过学校，更多的是在学习礼仪和心理学，我不确定那些函数透镜什么的是否还在我脑子里留有印象。
时隔这么多年，当时培养出来的题感早就没了。但毕竟还是苦读了那么多年，捡起来到还快。
从那以后，我们周末的日常里多了一项，我给他补习。
他天生就不是学理科的那块料。我发现了。
理科的关键就是直觉。对题的熟悉，对知识点的熟悉，对做题时的心理的熟悉。或许这种直觉的缺乏在初中看不出来，但是将来如果还想，基本上是自找苦吃。
就像我非要学金融一样。
他考上附中的那一天，我请他出去吃了个饭。
“乔哥，我也成了你学弟啦。”
他那圆圆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一轮月，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他歪着头，又乖又可爱。
他专门把录取通知书带出来，两手拿着，支在胸口。搭配上他明媚的笑容，就像是画中走出的少年。
“之后我还要去学医。”
十六岁的少年在身前蹦蹦跳跳，时不时回身笑笑，诉说着对未来的梦想，青春明媚的感觉是那个年龄的少年所独有的。
我带他去了他最喜欢的火锅店，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点菜。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吃火锅。我在心底微微一笑。
还是这家店，过去一年我们两个不知来这里吃过多少次。就连我赚的第一桶金都叫这家店吃下去了一部分。我支着下巴，想到这，忽然就笑了。
他从菜单里抬起头，懵懵地看着我，也笑了。
熟悉的鸳鸯锅摆在我们中间，他麻辣，我清汤，中间一条线将两边的世界分开。
锅开了，他开始往里面涮羊肉。
红色的汤锅看起来就让人辣的慌，但他却分毫不觉继续吃。被辣到之后他总会从清汤这边夹走一块豆腐涮嘴。
白色的雾气升腾，他辣的红红的嘴巴和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只有他一直在说的俏皮话还不断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想要穿透那片白气看到他。
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层，却像是一堵墙。
我从未觉得他离我那么远，分明只隔了一张桌子，却像是差了一整个人生。
“我要走了。”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他含着食物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
“公司需要一个人，去美国。”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你知道，我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
“滴——”
他关了火。
白气散去，他那张脸完完整整的露在我面前。
“真的要走了吗？”
他脸红红的，不知是辣的还是怎的。他只是看着我，我却觉得他是在委屈。
“他们不要我了，你也要走了吗？”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听不懂。
他父母离婚，之后又各组了家庭，除了每个月打来的两笔钱，完全不像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
比我这个孤儿还像是孤儿。
“乔安哥，我把你当哥。”他站起来，嘴唇紧紧的抿着。
“哥，别走行吗。”
我仰头看着他，我知道他在难过。
“先吃饭吧。”
我没有给他回答，我也不能给他回答。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我没有再动筷，默默地看着窗外。热气熏着玻璃窗染上白色，隔绝了内外的视线，但是我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送他回到楼下，他站在门口不肯往进走。
“去吧，好好休息。”我冲他挥挥手，“我走了。”
“你走啊，你走了别后悔啊。”
我刚转身，就听见背后的人哇的哭了出来，每一声都像是刀子扎在我心上。但是我不能回头，我必须走。
那天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我们还是照常发问候，聊一些生活日常，每周都还有一次视频通话。
我了解到他学习很努力，上次他还给我展示他考了第一名。
照片上的人笑容阳光，手捧奖状，两颗小虎牙显得他还是那么可爱。
他说他现在是他们校篮球队的首发后卫，学校里的女生都喜欢看他打球。
他说他参加了学生会，最近在筹备募捐的事情。
他说他们班里有个女生挺喜欢他的，又是学霸又是班花。
他还说，我也挺喜欢她的。如果将来考到一所大学就在一起试试看。
是吗，那挺好的啊。作为男孩子，要更爱护一点女生哦。
我用手指一字一顿的打下上面的字，按下了发送键。
他就像是一束阳光，在我疲惫时给我安慰。我们曾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同样我也知道，在我选择出国发展自己的事业时，他就被我远远推开了。
看似还是那样的相处方式，但是我知道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头一年我生日的时候，我们还视频逛了华尔街，又在他生日的时候去了帝国大厦。但是第二年，就只有我生日那天我们还互发了祝福。
他生日的那天，我准时在国内时间24时给他发了祝福，却直到第二天才收到回复。
哥，我昨天跟小璐出去看电影去了。
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凭本事考上复旦的医学院，顺理成章的和那个跟着他去了复旦的女生开始交往。听说他们准备这个假期出去好好玩会，还问了我现在的住址，说是要给我寄什么惊喜。
我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成功在这家庞大的集团里面有了一席之地。但是由于长期的饮食不规律，随之而来的胃病占去了我所有的休息时间。
我没想到他会来。
12月17日，他的生日的前一天。
那天是难得的假期，我刚起床没多久，三明治里面的沙拉酱弄得我一大清早就在厕所吐得天昏地暗。刚歇下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迟疑了我的行为，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乔哥，开窗，往下看。”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来。
我一愣，赶紧冲到窗口，拉开窗帘就往下看。
他站在楼下，一只手拿着手机，抬着头往上看。看见我探出头来，就朝我挥了挥手。
他来了。
“我马上上去。”他大声地喊着。
假的吧。
还没等到我简单收拾一下客厅，就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直到我打开门，看到这个人真的站在我面前。
半长的头发稍显凌乱，衣服上有一些褶皱，还有身旁的几个行李箱，显然是刚下飞机就来了。
我赶紧让开身子，让他进来。
他拉着箱子进来，就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了，看来这几年他还是在坚持锻炼，小麦色的皮肤下是一层肌肉。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八颗雪白的牙齿。当年显得他很可爱的小虎牙，现在在这个一米八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他的脸忽然红了。我看见他身后有个女孩走来。
果然，是，这样吗。
“乔哥，这是我女朋友，杨路璐。”他腼腆的笑了，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我也没啥亲人可以说了，这不就是想着带过来给你看看。”
那个女孩是真的好看。丹凤眼，睫毛不长却很密，看起来就像是画了眼线，瓜子脸，小巧的嘴巴，就像是漫画中的仙女，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依偎在他怀里。
就像他当年一样的乖巧可爱。
真配。金童玉女。
“这是我哥，乔安。”我听到他说。
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招待他们坐下。
但是这个房子并不大，只有一主一客两间卧房。我只能暂且把行李拉到客房，转身出去找他。
“那个，清清，只有一间客房，要不....”你跟我睡吧。
“没事啊，我们两个一间房也可以。”他眼角的笑意惊到了我，“反正我们两个将来要结婚的。”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狠狠地拧了一把衣角，然后慢慢放开，默默把剩下的一个箱子拉回客房。
等我再回到客厅时，就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我不想再看下去，就借口还有工作，回到了书房。
桌上成堆的文件和客厅的氛围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能强迫自己沉浸在一份又一份的策划书里面。
晚上是他下的厨。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做了饭。
他站在门外敲着房门。
“出来吃饭啦，我亲自下厨的哦。”
四角方桌上面头一次坐了三个人，最后一个角上蹲着我家猫。小巧的虎斑猫亲亲蹲在那里，静静地吃着猫粮。
杨璐璐显得对我的猫很有兴趣。“哥哥家的猫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
“亲亲。”我补了一句，“亲爱的那个亲。”
亲亲也很喜欢她。
全桌五个菜，四个辣的，还有一道糖醋胡萝卜丝。
他把那盘胡萝卜丝放在我面前。
他说，“哥，我还得你最喜欢吃胡萝卜了。”
不，我不喜欢，胡萝卜食物最讨厌的食物。
“每次买回来鱼香肉丝的时候都会抢先把胡萝卜吃掉。”他的手肘顶了顶那个女孩，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可惜我不能吃。”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喜欢鱼香肉丝的人一不小心吃到胡萝卜。谁会喜欢吃胡萝卜啊。我的眼睛有些干涩，却是默默咽了下去。
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我知道他肯定是习惯了给那个女孩做饭。这辣度，不是个湖南女孩根本受不住。
我食不知味的吃着，好歹是他亲手做的饭。对面的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腻歪，我实在是没办法抬头。
啧，这饭怎么越吃越咸了。
下午他俩出去逛逛，我去了楼下的诊所，买了一盒奥美拉唑。
中午吃的稍微有一些多了，还被他夹了两筷子辣子，这会反应已经上来了。我赶紧吃了药，又跑到厕所吐了一回，才回到房间继续工作。
晚上他们在外面吃了。我自己煮了一碗粥。
还是那张桌子，却只有面前的一碗白粥在散发着模糊的白气。
他的消息我设置了特别关心，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立即打开微信，他的朋友圈。
最上面的一条消息是他刚刚转发的一条消息，他和杨璐璐在星空下接吻的照片。
配字：星空真美。
他回复：因为有你，你是我的唯一。
我一瞬间就按不下去点赞了。
我想到当年我和他去游乐园玩之后他发的朋友圈。
夜幕下，我和他摆出心形，一丛烟花在我们头顶盛开。
感谢有你，你永远是我的唯一。他说。
他还说什么了？
想不起来了。我摇摇头。
都不重要了。
粥凉了，囫囵喝下那碗粥，我回到卧室，卷起被子盖在头上。
我不记得那晚我哭了没有，只记得那晚我抱着亲亲，始终没有给他发消息。
亲亲，你过来啊。
亲亲，到我这来。
亲亲。
清清。
清清，看看我啊。
清清，生日快乐。
他俩玩了一周，就又回国去了。
异国他乡，终究就只有我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