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60、第 60 章

　　第三天。慕薇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天，其实也说不上在意，她只是觉得看不透木叶，什么要求也不提，什么原因也不说，只是傻傻地陪她度过再平常不过的三天？

　　自古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诈！

　　她像往常一样，洗漱、化了淡妆，穿好衣服，拿好书本，准备上课。

　　一出门，木叶毫无意外地站在她面前。

　　“为什么啊？”

　　“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总这么跟着我啊？不可能什么原因也没有吧？到底图什么，最后一天了，你能说了吧？”

　　别装了，这世界上哪有一味单纯的付出？

　　木叶注视她的眼睛，慕薇没有躲。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

　　“为什么啊？怎么一见面就喜欢我？我又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生。”

　　“你怎么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好奇心，我能……”木叶觉出不该说这些，说到一半，停住了。

　　“如果凡事都不问为什么，那不是傻瓜是什么？”

　　好熟悉的对话。当然，木叶又是败的一方，因为他希望慕薇赢。

　　“就当是你作为付出，别问了，行么？最后一天了。”如此恳求下，慕薇沉默了。

　　“告诉你，我去哪里你管不着，而且，我做什么也跟你无关，别来干扰我。”

　　是不想管，想管你，还轮得到你指挥我？木叶窃窃地笑。

　　“你刚才哼什么？”

　　“什么？没有啊。”

　　“我听到了，你刚才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木叶忍住笑：“我没有，那么计较干嘛？”

　　“你这人好奇怪，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计较？凭什么什么事都要让着你？”

　　木叶愣住。

　　是啊，只有三天的相处时间，怎么可能让她爱上，再说，又没有施以任何手段，女生们不是都喜欢有手段的男生吗？什么都不做，还指望她主动去喜欢，真是好笑。

　　慕薇快步超过了他，木叶缓过神来，追了上去。

　　老师的声音渐渐被同学们的吵闹声湮没，慕薇在课上画起彩铅。

　　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木叶气得发狂：“你不学习，来上课干嘛？”

　　“要你管。”

　　陶音把手放在木叶耳边，小声说：“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木叶瞬间明白了，真是幼稚，用这样子来向谁示威呢？学不到知识最后后悔的是你自己。

　　奇怪，对别人轻而易举就脱口而出的话，在她面前却字字斟酌，他搞清楚了，他是怕的，可他到底在怕什么？却弄不清楚。

　　慕薇还是若无其事地画着画，她并没有厌恶上课至此，只是想借此机会让木叶知道，他不说原因，她就不按他的套路走。

　　天天的千篇一律已经够厌烦的了，还要听他的句句叮嘱！最讨厌的是前面几排的女生们不停地向后看，先看木叶，然后看坐在身边的自己、陶音、易湘，最后，还是用余光迅速地瞥几眼木叶。

　　“喂！”慕薇用胳膊肘推了推木叶。

　　“干嘛？”

　　“她们正看你呢。”

　　木叶抬头望了一眼，看着慕薇说：“怎么了。”

　　慕薇面露厌恶之色：“看你说明喜欢你，你当然应该去找她们。”

　　“吃醋呢？你——爱上我了？”

　　慕薇慌了：“搞什么鬼！我怎么可能爱上你！在天上星星都掉下来之前，都不可能！”

　　木叶窃喜，以慕薇的性格，若是坦然承认，自然证明她懒得争论事实，正是她如此慌张的情状，才表明心口不一。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慕薇没有去食堂。

　　“我要出去做兼职，很累的，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累我就不能去？”

　　“因为你看起来根本不像受过苦的孩子啊。”慕薇不屑一顾。

　　“我受的何止是苦……”

　　没听完木叶说些什么，慕薇一个人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木叶一直跟着她。直到过了鹤子湖，发现她根本没去公交车站，而是转头走进图书馆。

　　木叶再也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拽住她。

　　“你干嘛？”

　　“是你干嘛？为什么骗我？”

　　“大哥，我没有义务对你诚实，请你搞清楚一点！”

　　木叶失望至极，慢慢松开她。“就连最后一天，你都不愿意我陪在你身边？”

　　“最后一天最后一天，你的最后一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你的最后一天买单？问你什么都不回答，却让我全部服从，凭什么？你要去哪里，我不想管，也管不着，请你也不要干涉我！”

　　木叶刚要与她争辩，陶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迅速从木叶手里夺走了那袋子，转身就跑。

　　“小薇！这是他送你的礼物，快来！咱们一起打开看看是什么！”陶音一边跑一边举着袋子摇。

　　木叶急忙去追：“不能打开！”

　　“为什么不能打？礼物就是要给人看的嘛！这么多天你都没好意思送，我替你来开！”陶音两手一扯，袋子口在木叶触碰到的前一秒打开了，整个仙人球暴露在阳光下。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木叶像那天在食堂里一样，整个人渐渐透明，周围被越来越多的浅绿色荧光包围，这次要更严重，速度也更快，人形逐渐模糊，最终形成一股气流，被吸入那小小的袋子里。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慕薇跑过去伸向他的手悬在了半空。

　　一切都安静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陶音还没有回过神：“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打开了那个袋子，然后他被吸进去了。”

　　“袋子里是什么？”

　　陶音将袋子打开，给慕薇看：“一只小小的仙人球。”

　　“那他呢？”

　　“消失了。”

　　“消失？”

　　“是，消失了。”

　　“陶音，我害怕。他是不是鬼啊？”

　　“别怕，他不是鬼，这些天我跟易湘都能看见他，他就不是鬼，还有，你看其他同学也能看见他，对不对？”

　　“对对，”慕薇浑身直哆嗦，语无伦次：“可那……刚才、怎么突然间消失了啊？”

　　“小薇，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些什么了？“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啊！陶音我害怕！他会不会报复我？我对他说的话可没有那么好听……”

　　“相信我，要害你他早就动手了。我觉得，他只是单纯来找你，给你温暖的。”

　　“温暖……”

　　虽然讨厌，但这些天木叶给她的感觉的确是温暖的。不急、不躁，不求、不依，拨开那层神秘的面纱，慕薇渐渐发现，他的目的很直接，就是来接近她的，问他却没有说，可能是一道给她来解的谜题。

　　就这样，木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好端端一个帅哥消失了，大家不依不饶。

　　“小薇，前几天缠你的那个帅哥呢？”

　　“哪有什么帅哥。”

　　“就是那个啊，周末陪你吃饭看书、周一陪你上课的那个。”

　　“他啊……他说他只陪我三天，可不到三天，他就——离开了。”

　　“好可惜哦，本来想他放弃你了，我们去追他呢……”

　　慕薇没有心情去打趣，只觉得自己被重重地晃了一下，木叶什么也没有承诺她，只是平淡地陪她度过二天多一些而已，但为什么，这个人给她以阳光般的温暖呢？

　　第三天夜里。

　　慕薇打开那小小的袋子，仙人球的泥土已经干涸，一道道裂纹盘绕根系，毫不客气。慕薇将它小心翼翼地取出，去水房接了一点水，倒在根部。裂纹饥渴地吮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将落寞的它放在桌子上，慕薇打开窗户。

　　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昨夜还是泛泛的星子，现在已齐齐地汇集一路，呈流星状围绕慕薇宿舍上方，由缓至急，闪射着淡紫与浅绿色光束，犹如钻石流沉清溪在空中惬意流淌，甚至能听到它们互相碰撞的清脆回音。猛然间，它们划过慕薇的头顶，全部从空中掉落。

　　“天上星星都掉下来……”

　　咦？自己好像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怅然若失，发了一会儿呆，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陶音听到她的描述，惊讶得很，却没有共鸣。

　　“我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那么大一片，只要在学校就都能看到，即使在教室里也能看到那么亮眼的光啊！”

　　“我……并没有看到，昨天晚上我跟易湘在鹤子湖边的长椅上背单词呢，但我没看到。易湘，你看到了吗？”

　　易湘摇摇头：“没有。”

　　慕薇不由得心头一紧，这是他单独留给她的，为了让她想起自己曾说过，在天上星星都掉下来之前，绝不会爱上他……

　　“你说什么？”

　　“他追随慕薇去了。”陆深镇定地说。

　　小轻呆滞地望着对面的陆深，但眼神像是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似的，嘴张着，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怎么了？”

　　小轻依旧不说话，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渐渐地全部涌出眼眶，泪水不住地流。

　　陆深没好气地问：“你哭什么？蜉王跳入流河也没见得你流一滴眼泪！”

　　“他又不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哭他？”

　　“你的意思是……”

　　小轻连珠炮似的吐出一大串来：“是，我为木叶哭，我、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喜欢他，我喜欢他！为了他我才做到现在，我曾经恨过他，可现在我成功了，我要告诉他我成功了！他呢？他竟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这里的所有荣华，甘心去做一只仙人球？”

　　陆深的脸色难看极了，可小轻毕竟不是他的最爱，这种背叛，他还不至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