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55、第 55 章

　　木叶伸出他那不平整的双手，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有些恢复，但那关节还是奇异怪诞。这看似丑陋的天生，却是他的保命符。

　　“这些传闻我相信啊，只要是关于你们血统的传言，我都信。因此，我杀了很多人，也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但最终，我得到的却是所有人胆怯的目光与满口的谎言。现在我想问问，你们的母妃，曾经是否与你们说过——你们的真正身世呢？”

　　“蜉王，其实有很多方法能够证明我们的身份的，比如检验血液，还有……”

　　“不，不不。”蜉王不住地摇头，“不要这个法子。只要你们说，是或不是，就够了。我相信你们，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告诉我实情。”

　　“口说无凭，正因如此，多少人在那些无凭无据的谎言里互相猜忌、互相陷害。您就允了吧。”

　　“不！你们、你们俩……不行，我不接受验血。”

　　如果真的验血，测出女人们对蜉王忠诚，那么蜉王则会受到乱杀乱伐的惩罚，三天内他变回一只蜉蝣，若想回为人形，则要再苦苦修行数万蜉年。

　　木叶双手握住蜉王：“是啊，您不用怕，我们都相信自己的母妃，如今，她们俩都去了，留下我们，彼此之间还是斗来斗去，为什么不彻底验个明白，也让她们的魂魄得以安生呢？”

　　“不，不……”他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不能验，不能验。他在心里说，如果不验，他还能以别的罪名将他们俩处置，如果验出他们都是他的儿子，那他将因错杀的那些女人，受到蜉蝣国所有树神的严惩，瞬间变成一只蜉蝣。只要不验，“真相”就在他的手中。

　　木叶带着化验师来到蜉王面前，陆深与木叶非常淡定地伸出手臂，等待化验。木叶镇定自若，陆深也弥之自信。他们都信任自己的母妃，相信她们是忠贞不二的女子。

　　木叶一边抽血一边说：“蜉王，如果我不是您的儿子，随您处置，如果是，希望以后您能安心。”

　　“蜉王，我也是。”

　　这两个孩子，我相信你们俩，也相信你们的母妃，可你们还太天真，怎么会体会我将要面临的处境……

　　抽完了，木叶与陆深坦然地坐在蜉王旁边，等待结果。

　　“咚咚咚！”

　　“谁？”

　　“是我，慕薇。”

　　“你在外面等等。”

　　蜉王话音刚落，慕薇推门而入。他瞪着她，恨不能只用眼神就把她赶出去。

　　“我也在这里等。如果木叶有什么事，我陪他。”

　　“关你什么事，你给我出去。”蜉王说。

　　慕薇当作没听见，一屁股坐下来。

　　男人的面子比命重要，之前，慕薇是不知道的。

　　蜉王的心，一直悬着，看着那一张张淡定的脸，纯洁的眼神，他的心一点点下落，一点、一点……他不知过了多久。

　　慕薇挥着检验结果跑进来，“怎么样，你最担心的事，你最纠结的东西，最终也没有把你怎么样。”

　　“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个屁。”蜉王闭着眼睛，没有看她。

　　“爸，您还没明白吗？当初猜忌怀疑的一切，最终其实什么都不是。本来，您是可以好好享受爱情享受亲情的，结果都被您亲自毁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亵渎我的感情，包括你的母亲。”

　　“她，还有您的那些妃子，谁真正背叛了你呢？如果真有这回事，没查出来，是您自己不行，而拿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去惩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是您的愚蠢啊爸爸！”

　　蜉王看着慕薇，本想与她再说什么，可他的脑袋瞬间空白了，过往的一切本来串成一幕幕电影，被慕薇这么一说，一下子支离破碎了。

　　陆深抱着坐在流河边的小轻，在她耳边轻轻嗫嚅。小轻仰起头，双脚在地面顺时针比划着。

　　“我要娶你。”

　　小轻咯咯地笑着，却不回他行还是不行。

　　她知道陆深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了决心。跟他回来的那女人小轻不是没看到，她也是女人，嫉妒是难免的。可她比秒秒聪明之处就是，她懂得如何吊足陆深的胃口，让他自愿离开紧紧吸住他的磁铁的一端，翩翩然来到她这边。

　　虽然花点时间，但时间在她这里算什么呢，得到陆深才是真的。

　　“真好，你好温暖。”小轻说着，头靠在陆深的肩膀上。

　　小轻的这招对陆深尤其好用。她不接受，也不拒绝。陆深抚摸着她的头，吻了下去。

　　“等我，等向蜉王表明心意，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陆深说。

　　小轻感到旁边闪过一个人影，但没有看清是谁。

　　她回到陆深的寝殿，里面喷满了茉莉味的香水。将手中捧着的一盆茉莉花放在窗台上，她低下头嗅了嗅，嘴角轻轻扬起。

　　春天撒下种子，夏天浇水施肥，到了秋天，岂有不收获的道理？陆深便是她的种子，现在该收果实了。

　　她开始擦桌子，同时细细回想陆深白天的反应，他这是完全愿意娶自己了？木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力与他抗衡，等陆深成了王，她就是王的女人。木叶，我要你看到我成功的那一天！

　　她的嘴角再次扬起。

　　一张纸被她疾速而过的手带过，在空中旋了几下，落到了地上。小轻捡起那张纸，是机器打印出来的几行字：今晚给你惊喜，在忠厅。

　　呵，还真肯为我花心思，小轻哼了一声。

　　想当年在牢中对陆深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其实是她暗地里爱慕木叶，趁他喝醉了酒，潜入他的寝殿，不想木叶竟有梦宝石护体，根本没有失去意识，他将小轻赶了出去，还丢给她一句至今都忘不掉的话：“你永远都别想进入我的心里！”

　　虽然她是侍女，可一直爱慕的人对她如此，已是心如死灰，这是她的耻辱。

　　叶妃本想了结了她，但陆深此时经过，无意间救了她。叶妃担心此事传出去会影响木叶宫殿的形象，便不再言语，只是说她打扫不麻利，换到其他宫殿去。

　　小轻岂能就此罢休，经常在夜里伺机混入木叶的宫殿，想与他成鱼水之欢，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去要挟木叶。

　　次数多了被守卫们发现，木叶无奈之下将此事告知叶妃，叶妃随便找个理由就将小轻打入牢中，并盖上“一辈子不得出来”的章。

　　她要复仇，要叶妃与木叶都知道什么叫耻辱，在牢中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让她学会了忍耐，与陆深结识是她的计划之一，然后是帮他除掉障碍顾沙，再就是最终目标木叶。

　　最终，她并不想木叶死，她想让木叶看到她焕然一新的女王风范，想听到他亲口说后悔。

　　陆深成王，她便是王后，且不管王与王后的感情，只要陆深协助她报了仇，其他的事，她才不在乎。

　　忠厅是祭奠对蜉蝣国有贡献的人，也就是那些被杀掉供养龙树的女人们，除非皇室，不许人随便进入。

　　不过没关系，有陆深在，这里对她来说早已是赦地。

　　在离开蜉蝣国之前，陆深冒险向蜉王要了小轻，让她成为自己的妾室，虽然没有娶正妻，但因当时叶妃无论如何不准小轻成为任何人的正室，让她出来已经是大赦，哪怕陆深深爱她，她也只能退居妾位。

　　说是给了她名分，什么仪式都没有，在她眼里，那算不得娶。

　　眼下，烛光映出她美丽的轮廓，她走近奉台，上空有一个圆圈，那里是她经常与陆深交换金翅的地方。

　　自从陆深离开蜉蝣国，这里就是她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奇怪的是放她出来时叶妃极力反对，蜉王竟没有下任何圣意，她知道陆深并不感激，还不是因为蜉王觉得对不起陆深的母妃，才用这种无足轻重的方法来弥补。

　　不过那些对她来说都已不重要，现在已经稳住了陆深，接下来，她要权力，要陆深替她谋来的权力，来……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比直接打击木叶更能惩罚他。

　　真要感谢逝去的先人，让她有灵感能想到这个主意，她跪在奉台前，双手前伸，跪下去，直到头埋在胳臂中间。

　　她感到有个身影缓缓压过来，陆深喜欢看她祭拜奉台，因为他的母妃的亡灵就在这里。她故意迟迟不肯起身，以表她的虔诚。

　　突然，那身影急速向她这边逼来，还带着阵阵女人的喘息声，不好！小轻迅速在原地翻了个身，与此同时，一把锐利的尖刀狠狠地扎在刚才她翻身的地方。

　　“贱人！假惺惺在这装给谁看呢！”

　　小轻回过神来，发现秒秒气急败坏地用刀指着她。

　　“哼，”小轻冷笑一声，“我跟陆深同舟共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在共度良宵呢，说我贱？你有什么资格！”

　　秒秒放下胳膊，用正妻教训妾室的口吻说：“没有我就没有陆深的今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辅佐他的么？你知道我是怎么牺牲掉自己去成全他么？你为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收获本属于我的一切！”

　　小轻见她这般，便明白陆深并没有将他们之间的事告诉眼前这个蠢女人，她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了解了情况，小轻便摆出高傲和轻蔑的姿态。

　　你爱的人只是利用你，至此，不必争斗，胜负已定。

　　“我的确什么都没有做，但奇怪的是，陆深他就选择了我呀。我很笨，什么都不会，陆深担心我离开他会活不下去，你说他非要娶我，我怎么办？”

　　秒秒再也忍不住，握住刀一把刺向小轻。小轻没有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