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15、第 15 章

　　整个舞会被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欢呼声笼罩。

　　慕薇趁机咬破了他的唇，她感觉有丝丝冰凉的液体流出，可木叶毫无反应，松开时，她惊讶地看到他的嘴唇竟没有一丝伤口。

　　怪物。慕薇在心里咒骂。

　　“只穿鞋子再亲一个！”台下人潮的高亢情绪有些不受控。

　　慕薇转过头看着心急的陶音，又盯住木叶：“你一定要这样咄咄相逼吗？”

　　“别跟我商量，脱！”木叶满脑子都是被慕薇践踏过的七零八碎的自尊和感情，一股极强的好胜欲与报复欲雄雄燃起。

　　没什么可在意的了，过了今晚，她要找到三兄弟的致命弱点，一一将他们碎尸万段。

　　所有人的眼神聚焦慕薇，她背对人群，面向木叶，人群头顶先是飘过一条白色披肩，一阵欢呼；接着甩下一根粉色腰带，又是一阵欢呼；慕薇身上只剩那件酒红色的礼服了。

　　大家开始骚动，有人喊话让慕薇快一些。

　　木叶突然由得意变为失落，眼瞧自己马上就要胜利了，他竟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在慕薇对着他拉开礼服拉链的时候，木叶的喉结动了一下，眼睛却瞪得橙圆不敢乱动，只知道盯住慕薇的眼睛。

　　慕薇将拉链拉到底，双手提着礼服上端。

　　随着大家一片尖叫，空气凝结了。

　　“唰~”慕薇松开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木叶抡起桌子上的帆布，在礼服刚随重力脱落的时候迅速将她遮挡起来。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将慕薇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弯腰将她抱起，不顾台下一片哗然，径直走向排练室。

　　“站住！”

　　木叶回头，见一个男生踉踉跄跄地跟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慕薇！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乱搞，原来你跟他都一年多了，亏得我跟陶音还觉得对不住你！呸！不要脸！”

　　是闵昔。

　　慕薇一声不吭，木叶说恋爱一年明摆着是戏弄她，她刚答应他不超过一周时间。

　　此时的她不怕任何人误解，不怕任何流言蜚语。

　　“小子，她现在是我的了，以后再敢招惹她，当心你的小命。”木叶一字一顿地说。

　　闵昔还在追骂，被跟在后面的顾沙和陆深捂住嘴拖到一边。

　　木叶将她小心地放在椅子上，把丝带放在旁边，转身离开。

　　她刚才那无助的样子，令他怜惜不已。

　　其实他是有些后悔的，若不是气极了，他也不会如此。

　　自从有了爱魂以后，他明显感到自己的锐气有所消减，心也渐渐地变得温暖起来。

　　他知道，这些都是爱魂的作用，是蜉蝣国那些尖锐的气息里所缺少的。

　　此刻之前，慕薇给他的感觉都是倔强、独立的，但感觉未免有些遥远。

　　如同大晴天，虽无可厚非，但总有刺眼的光阻止目光接近太阳，与之相较他更喜欢阴天，浓密的乌云遮住烈日的景象最美。

　　乌云突出的紫红深灰的纹理，仿佛诉说着从不外露的缺陷。那样他才觉得天空是可以触碰的，是有尽头的。

　　对他来说，慕薇也是一样的，如果她在他面前始终不肯露出她的弱势，那她始终万里晴空，遥不可及；当她犯了错慌张不已，任木叶摆布时，他也不忍苛责。这个时候的乌云虽然遮住阳光，却更让人想亲近，而且这种小乌云无伤大雅，很快就会晴天。

　　正因如此，木叶才更爱。

　　慕薇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起，仿佛在穿她的尊严。

　　从今天起，她立志要跟那群“邪恶势力”斗争，她要让那些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怪物消失，她要让他们知道，任何人的尊严都不是他们想践踏就能随意践踏的。

　　“顾沙，现在蜉蝣庄的唯一解救者竟是一个人类，我真不知道木叶是怎么想的！作为咱们三兄弟的领袖，他现在痴迷于儿女情长，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经受不了被这样的领袖统治了！”

　　陆深裹着一大片玫瑰花瓣，坐在顾沙庄园的竹椅上。

　　顾沙沉默不语。

　　他对木叶并无敌意。虽说陶音对他只是顺从，并没有爱意，可他依然陶醉其中，希望有一天陶音能被他感动，然后他们双宿双飞。

　　一定程度上，他跟木叶是同类。

　　你喜欢的或你厌恶的，自己知道就好。

　　这些话顾沙想对陆深说，但转念一想，他未必会懂，不说也就罢了。

　　“那你跟秒秒怎么解释？”顾沙用花瓣铺成竹筒形状，引用庄园里的一流清泉给满园的玫瑰细致地浇灌着。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陆深。

　　“我跟她？切，就是玩玩，是她总缠着我，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甩了她去找别的女人！一样有的是女人跟我！”

　　顾沙笑着点点头。

　　“只是碍于第一个被掠魂人的魂身需要滋养我庄园里的百合，不想让木叶疑心罢了。奇怪的是木叶，咱们说好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到这里，你看那天他对慕薇的样子，显然是动了真情，不然怎么会那么生气？现在呀，无论秒秒怎么对我，我都不会那么生气，顶多教训她一顿，像垃圾一样撇开就完了。”陆深极力证明自己并未动心，只是虔诚地实施他们的计划。

　　“我信。”

　　陆深接着说：“我是绝对不可能跟异族人发生感情的。现在慕薇已经被木叶掠了爱魂，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爱，暂时给她还魂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木叶做出牺牲。”

　　见顾沙的手在空中定住，陆深向他凑近了说：“木叶能为此放弃所有的法力吗？像他这种欲望缠身的魂体，是绝不可能放弃权力与情欲的。你听说了么？木叶竟说答应过慕薇，便不再掠魂了，你觉得这是他一个领袖应该说的话么？就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放心，咱们俩得留一个身外之人。”

　　顾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所以秒秒的感动之魂，当初是我掠走的。”

　　陆深诚恳地说：“我这么计划也是为了咱们俩，以后如果木叶真的爱上慕薇，强迫掠我们的魂身给慕薇还魂，咱们到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顾沙，三兄弟就要剩下咱们俩了，难道你真想看到有一天，木叶不顾兄弟情份，利用梦宝石来掠咱们俩的魂给慕薇，来成全他们这对鸳鸯吗？醒醒吧！”

　　顾沙本是坚定的，可陆深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木叶想要给慕薇还魂有三种方法。

　　第一，用梦宝石——倾尽万蜉年法力。

　　当然，他们不相信木叶会这么做。

　　第二，再去掠一个人的魂来给慕薇。且此人需要每周饮用一次他们庄园中的水才可续命。

　　可木叶答应过慕薇不再掠其他人的魂。

　　第三，顾沙与陆深输入还魂密码，但这么做木叶将会变为蜉蝣国的一棵古树。

　　其实第三种还魂方法并不能给他和陆深造成什么损失，但他们之间存在不能如此还魂的秘密——陆深并没有掠秒秒的魂，秒秒的感动之魂在顾沙那里。

　　要命的是，这些并没有告诉木叶。

　　“领袖的还魂方式还真是复杂，相比之下，蜉王对咱们的要求要低得多。要么输入密码还魂，要么，一个吻就可以了。”

　　顾沙感慨地说：“是啊，不过这个吻的代价也太大了，我们不仅会失去所有法力，而且将变为一个普通人。再也回不去蜉蝣国了。”

　　过了一阵，他看了看陆深，谨慎地对他说：“你要小心，跟秒秒接吻的时候不要让木叶看到，否则他会疑心你并未掠她的魂，到时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在他面前，我会收敛的。”

　　顾沙收了花筒，停住了玫瑰泉。

　　“当初你执意要我帮你多掠秒秒那一魂，以防止跟秒秒发生感情，到时不得已给她还魂耽误了大事。可木叶是咱们的领袖，原则上这些大事不能不告知他一声，这一切，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蜉王是不允许我们给异族人还魂的，我们的计划是将这里变成第二个蜉蝣国，不掠魂无法完成计划。若是木叶按捺不住要给慕薇还魂，与其坐以待毙，让他发现我没有掠秒秒的魂，不听他指挥的忤逆之罪，不如我们先他一步告知蜉王，以此来保全你我。”

　　“可如果——”顾沙不安地说：“木叶不用咱们的还魂密码呢？”

　　“不可能！要给异族人还魂必要用此法！除非，他牺牲掉梦宝石，不过依我看，他是不会那么做的，木叶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当年，他与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将小轻打入永禁的，你不是也很清楚么？”

　　看到顾沙迟疑，陆深趁热打铁：“木叶总是跟孩子一样玩世不恭，咱们俩如果总在他的统治之下，就永远不得反抗他的意志。只要咱们摆脱木叶的统治就罢手，毕竟有兄弟情份，绝不伤害木叶！”

　　顾沙微微动了动眉，轻声说：“怎么摆脱？”

　　“我的好兄弟，你是忘魂了吗？木叶虽然是咱们的统治者，可慕薇第一个找到让木叶暂失法术的东西，也就是她的眼泪。现在，蜉蝣庄的唯一解救者可是她呀！如果她知道了让蜉蝣庄消失的方法，那咱们几个便失去唯一的生存支撑，瞬间就被异族污气侵入，这里的空气比粪水还脏，只要吸入一口，咱们立即都会变为古树！没有蜉蝣庄，咱们是不能在这里生存的！”

　　“这些我都知道，说了这么多，你也没说怎么摆脱木叶的控制啊？”

　　陆深紧了紧身上的玫瑰花瓣，仿佛担心这话会被木叶听了去：“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蜉王给的，如果慕薇解救了蜉蝣庄，到时不仅我们，连蜉蝣国的存亡也将受到威胁。蜉蝣国人已经习惯了纯净无污染的空气，没了蜉蝣庄，污气也会渗到蜉蝣国去。我们应当感激蜉王所给的一切，始终为蜉王尽力效劳，一切与蜉王意志违背的事，我们都要阻止！”

　　“木叶现在可能不会听我们的劝，如果他一意孤行，怎么，你要对他下手？”

　　“不是下手，是防身。”

　　陆深眯着眼睛，将要说出口的话在脑海中已经翻过无数遍。

　　“写一封信。给蜉王的信。”

　　“写什么？”

　　“告发木叶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