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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袁来再见到云清涟的时候,不知该不该行礼,也不知是该叫一声云贵妃还是一声……新皇后。

      一向与世无争的八爷突然谋反,又遣散后宫,却独独留了她,意图再明显不过。

      要说,袁来对云清涟没看法是不可能的,但万岁爷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八爷都没来看看,云清涟仍病重,却还能忤逆新皇的意思来到这儿,态度恭敬未减分毫,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他总不能把脸色摆的太难看。

      袁来不行礼,云清涟也不计较:“还望公公能让我同皇上单独谈谈。”

      得~~~冲着这声并非嘲讽的“皇上”,袁来也得点点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储濯尘的状况不可能好,大病未愈,又被迫来到了这冰冷破败的院子……还能活着,只能说是命不该绝了。

      “你怎么来了……病可好些了。”

      云清涟见储濯尘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眼泪刷就下来了。

      储濯尘无所谓的笑笑:“怎么哭了,平日你性子最是寡淡,怎么生了病,就这么娇气,我还问不得了……”

      无清涟吸了吸鼻子:“皇上~”

      “可是与随殇斗气了?你也莫要怪他……这些年,我对你……确实不算太好,可你知道的,我是如何都不可能比他对你更用心。”

      “他怨我,我虽是理解、能忍让,但我却不悔娶你,你很好。”

      云清涟忍住的眼泪再次止不住:“我并不好!……没有尽到一个妃子该尽的本分、没有对您付出百分百的真心,当年若不是为了我爹,您也不会允我入宫,现如今……也不会……”

      “你怎会不好?从头到尾……谁都没有错,只是苦了随殇……他对你,终究是执念太深。况且我……不仅负了你终生,也负了你的期翼,阿染她,终究是回不来了。”

      云清涟哭声一顿,惊讶立现:“您知道?!”

      提起毋染的储濯尘多了点人味儿,表情终不再是无所谓:“若不是为了她,你怎会突然御膳侍奉……云夫人早年育有两女,小女出生便被断活不过多久,你爹不喜,对外称小女不慎流落民间,却是草草的将她送了人,我想,是云夫人早有预料,不曾断过掌握小女的行踪,云夫人应是不曾对你隐瞒过此事,她逝世后,你仍是偷偷关注着这个不曾相认的妹妹,却不想,她突然来了皇城。”

      “得知她与我碰了面,便换了主意,雨中送汤药,更近我身边,你虽是淡漠的性子,却每次都因她而喜怒,我知道,你想我对她好……却也想她能顺我的心意,你在愧对她的姐姐、与皇上的女人的双重身份下的纠结,我都懂……可我,我终是负了她。”

      云清涟恢复了镇静,没想到……储濯尘一早便知晓:“是我愧对她,母亲有病,传给了两个女儿,我有幸病发的晚、入了宫、做了贵妃,她呢,早早的便被遗弃在了民间,为了生存,不得不登台抛头露面,好不容易入了宫,身份更是被人议论。身为亲姐姐,没替她争取到半分,她临走前都无颜与她相认……”

      “娘亲曾为她取过一个名字……不染……云不染。”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多想她能,如娘亲为她取的名字一般,这世间的一切都沾染不得她半分。”

      “我曾怪过我爹,怪他对我娘的无情,也曾偷偷怪过我娘,怪她的软弱,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了……可到头来,我与他们又有何分别,为了权势而入宫,为了声名而再次弃她一遍!”

      说到激动处,云清涟狠狠的咳嗽了起来,储濯尘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关心,将人揽了过来,云清涟半靠在储濯尘怀间,仿佛这是她用最后的力气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皇上,你可会原谅我,原谅阿殇……”

      储濯尘安慰的拍了拍她脑袋:“让阿染留在宫中……难为你了。”

      “这么多年……难为你和随殇了。”

      云清涟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半撑起身斗胆细细打量了一下储濯尘……不该如此的,她认识的储濯尘,不该如此豁达……

      “皇上的病……会好的吗?”仿佛储濯尘说会好,不管太医如何诊,他都会好;可若是储濯尘说不会……

      “不想好……我累了……”

      云清涟哪还能不明白,她之前的猜测果真是对的,储濯尘英明一世,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败了……

      “您一早就知道了?是郑苒吗?阿殇他……”

      储濯尘淡然道:“郑苒欲冒充,谈何容易,吴将军有多精明,若不是有意,怎么可能让她得逞……随殇布的好局……”

      “从你突然得宠,御前侍奉开始,他便不同了……”

      无清涟是哭的痛快了才离开的,像是流干了这辈子所有忍住的泪她才能不留遗憾。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储濯尘一切尽在掌握,却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从他与毋染相遇,自己便该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玉贵妃将储濯尘故意抛弃,舍命将他交由内阁大学士偷偷抚养,为了避免手足相残的悲剧,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储濯尘怕是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吧……可知道了又如何,怪帝王家无情?无奈母亲的保护或是舍弃?还是感谢当年母亲送出去的不是兄长、侥幸活下来的才能是自己。

      如果可能,他怕是宁愿在宫中的争斗中被迫害至死,至少还曾感受过亲人陪伴的温馨。

      被舍弃的那个雨天,牵着兄长离去、头也不回的背影,终是被那个傻傻的、站在雨中赴约而来的人抹去了。

      天公下雨,守约不悔,既映我心,便注定痴缠一生。

      ……

      云清涟见过了储濯尘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无所牵绊般,像是单纯的在等死,储随殇即使再怎么命人医治也是回天乏术,他每天什么都不干,只守在云清涟床前,生怕一眨眼这人就离他而去。

      他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云清涟浑浑噩噩昏睡了数日,在最后关头反而清醒了几分,但谁都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她气息虚弱不稳,口中反复念着的两个字却很是清晰:“阿染……阿染……”

      储随殇与她十指相扣,但仍觉得手里空落落,遂用另一只手一起将她手掌包裹起来,贴在脸上又放在唇边吻了又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可怜,甚至沾着哭腔哀求:“清涟,你念我一句,算我求你,一句就好,嗯?……”

      云清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动静,让人不确定她是不是断了气,储随殇抚上她脸:“清涟,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嗯?……我带你去见毋染,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云清涟闭上的眼又半睁开,她看着眼前无助到极致的人,忆起了俩人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光,每次分别时的储随殇也是这样依依不舍,拽着她的手不撒开,云清涟总是摸摸他头安抚道:“随殇,我得回去找我娘了。”

      云清涟笑了笑,手无力的抬起抚上储随殇脸颊:“随殇……我终于……可以去找我娘了……”

      失去了灵魂的指尖从储随殇的脸侧滑过,枯叶般无力的垂下落在了床上……储随殇本以为如果云清涟走了,他一定会失声痛哭,但原来人若是伤心到极致,连眼泪都会滞留,他将人搂在怀里不撒手,不哭反像被安抚:“你终是念了我的名字,我此生便足矣……”

      云清涟死后,以皇后的身份被安葬,但丧礼却办的简单,她的一生像是不起涟漪的湖面,淡然到让人心安,储随殇在心里给她办的葬礼已经风光到天下无双,现实中这些虚伪的形式反而显得没必要。

      云清涟一走,后宫沉底的清冷到没有一丝人味儿,朝堂上却是空前的热闹。

      逼迫着储随殇大义灭亲、将储濯尘这个心腹大患彻底解决、永绝后患、尽早开拓疆土和充裕后宫的人数五五分,像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奈何储随殇是个比他七哥还我行我素的性子,硬是半分都没理会这些人,反而对先前不管不顾的储濯尘用心了起来。

      储随殇知道储濯尘一心求死,他想解脱?他偏不如了他的愿。

      但他终究是比不过储濯尘的心智。

      新皇登基后,首次探望了被自己迫害的兄长,不曾想,第二日一早,储濯尘便逝了,连带着一直伺候他的袁公公都没了用处,被罚去了辛者库。

      ……

      无夙院是一处破败的尼姑庵,曾是先皇创建、为罚犯错的嫔妃反省而设立的居所,先皇逝世后,这处也没了香火。

      毋染再次被“逮”的时候,都被气笑了,看来自己无论假死几次,这人都能像闻着味儿似的,追踪过来。

      “这次我可不怕你了,没了皇位,看你还奈我何!”

      “我一直都拿你没办法,你知道的。”

      “濯尘……终于可以这么唤你了……我曾任性的想过,如果能为你留下一儿半女,也算不辜负你的……”

      “我懂……我都知道……拒我赴郑国,弃我欲回唯陵,都是为我好,可我从未在意过你的身份、从未在意过你能伴我到何时,阿染……我知你不想我舍弃所有、生死相随。”

      “但如今天下易主,八弟会做的比我更好,你若是走了,我……”

      “我又困了……”毋染打断了储濯尘的话,明显不愿继续这个生离死别的话题,最后这一段路,她想好好走:“我好像总是在睡,都不曾好好的陪陪你,等我醒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

      毋染清醒的时候愈发少,多半都是在昏睡,俩人离开了无夙院,一路向南,目的地——唯陵。

      欣赏着沿途的秀美风光,有这样的美好经历,毋染头一次觉得,过去的数年,人生当真是荒废了。

      能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时光再短暂,也是不枉此生,从这点来看,储濯尘认为,他还是比储随殇幸运了。

      毋染昏睡了足足两日后再次醒来,就见储濯尘正满是担忧的守在床边,她伸出手探向他眉间、将眉头抚平:“总是皱眉容易变老。”

      储濯尘坐到床头将毋染扶起、搂进怀里,语气经过了这几日,早已习惯了撒娇:“你若是睡的再久一点,醒来时我就真的老了。”

      毋染想象了一下储濯尘变成储老头儿的样子,估计仍是一个强势的倔老头儿,想到这儿,毋染不由得笑了笑:“濯尘,你怕吗?”

      储濯尘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

      毋染表情一顿,若是他说怕,毋染还能放心的走,若是不怕……:“濯尘,不要随我一起。”

      像是不满这样的无理要求,咽了咽哽咽的喉咙、语气是即将被抛弃的无助:“毋染,你不能这样对我。”

      毋染抬起手贴上他脸庞,哄孩子似的耐心安抚:“我之前收养了一个孩子,就在无夙院,之前忘了同你讲……我与他很有缘,你替我将他养大好吗?”

      储濯尘有些置气:“又不是你给我生的。”

      毋染觉得他孩子气的模样很是可爱:“濯尘,若这是我的遗愿,你会应我的吧……应我这一次好吗?”

      储濯尘避开毋染双眼,将她按在怀里,用下巴摩蹭了一下她发心:“我应你……可是毋染,今生你留我一人在人间继续受苦,来世是要还的。”

      毋染笑他小气:“来世你来向我讨吧,反正无论我逃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毋染的思绪越来越飘渺,声音断断续续似有似无:“濯尘,我给那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期未,我不希望他的人生像我一样……我想让你带他去草原骑马,去山顶放风筝,去江南看柳絮,在春天看百花盛开,去做所有我想做、今生却不能做的事……好吗?”

      时光像是穿梭了好久。

      储濯尘将毋染垂下的手……握回掌中、放在唇边吻了吻,收紧怀抱、低下脸庞在她耳边轻声应了一句:“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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