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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流水无心 ...

  •   原随云一路拼了命的奔跑,胸口疼的厉害,浑身冷汗涔涔而落。只觉吹在身上的风,越来越冷,冷的浑身不断打战。
      适才小七儿偷袭的时候,其实他已然不支。高崖坠落,五脏受震,又一夜未曾合眼,导致内伤加重。只是为保性命,不得不兵行险招,强忍住装作无碍。小七儿到底年幼,是以一时之间被唬住,不敢上前。他也借机夺路跑了出来。
      想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笑意,然而心口的一阵剧痛,却让这笑容猛然僵住。体力越发衰竭,脚下也越发蹒跚。迷迷蒙蒙中,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远远见到得月楼的大门。暗中吐了一口长气,骤然放松了下来,却没想步子一滑,几乎摔倒在地。慌忙中伸手捞住门扉,砰的一声巨响,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原公子,你这是。。。。。”一名小厮见此形状,不由得又惊又怕,连忙上来扶住,边扯着嗓子喊道:“老板娘,原公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罢了,鬼叫什么?”恼怒的娇喝自后堂发出,俪娘如同一道悦目的红影,转眼来到堂前。
      猛见原随云如此形状,却在意料之外,双目不由微微一皱,只愣了一瞬,边上前去与小厮一左一右架住少年往后走,口中笑道:“你这公子好不省事,年轻气盛的,必是又吃醉了酒,与人起了争斗。还不快去客房歇着,好多着哩。”

      风轻扬坐在桌前,剑眉深皱,俯首深思这些什么。许久,方抬头望向床上昏睡的少年:“他怎么样了?”
      俪娘的笑容中带着点抚慰的味道,来到他对面坐下,悄声道:“大夫看过,说受了内伤,加之劳累过度,是以不支,并无大碍。我已经吩咐小厮抓药去了。休息一夜,喝几副药,也就没事了。”
      风轻扬微微点头,舒了口气:“如此甚好。”
      俪娘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心头有些恼火,秀眉微颦,代打不平:“他处处陷害与你,你却如此关心他,真是好生奇怪!”
      风轻扬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辩驳,兀自将话题移开:“他这个样子回来,一起出去的小厮又不见了踪迹,必然是遭人暗袭。再加上谢君展之死,可见徽龙壁一案比想象中危险的多。”
      俪娘长叹口气,微微颔首:“很是,也不知小七儿这孩子,现下是生是死?”
      略一沉吟,眸中显出恨意,转而射向原随云:“这厮当真是煞星,他害了你不说,还害了那无辜的孩子,小七儿小小年纪,孤苦无依,原指望投靠至此有碗饭吃,本就可怜见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如何过意的去?”
      她越是越愧,几乎红了眼眶。正在这时,却传来了一声不和时宜的冷笑。
      原来少年已然醒转,双目炯炯的在枕上望着她:“姐姐当真眼拙,他若可怜,这天下再没有不可怜的人了。可知在下弄成这个样子,全是拜他所赐。”
      俪娘一愣,又惊又疑,一时未待反应,却听得风轻扬抢先问了出来:“这是何意?莫非。。。。“
      原随云微挑剑眉,笑容越发冰冷,将昨夜之事一一道出。
      风轻扬一语不发的听他讲完,双眉皱紧,表情极为凝重:“若如小原所言,此人来路极不简单。预先潜伏的得月楼,自然是早已掌握我们的行踪,知晓我和俪娘的关系。君展之死,多半也是其所为,未达目的,只怕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敌暗我明,情形对我们极为不利。”
      俪娘万没想到不起眼的小七儿有此来历,一颗心中,被惊疑布满,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只是呆坐在凳上,暗地思忖。此刻听到风轻扬这话,又猛地回过了神。伸手一拍桌子,骤然站了起来:“不错,水仙堂死了少主,岂会就这么算了?一切线索指向风大哥,寻来报仇之期,必是不远。几件事和在一起,这柳州,你们不能呆下去了。”
      话音逐渐低沉,偷眼去看风轻扬,莫非短暂的相聚就要再次分别么?一丝掺杂着无奈的疼痛逐渐升腾心间。
      风轻扬却丝毫不曾留心这份百转柔情,点头道:“很是,只不知去往何处为好?”又要躲开明里暗里的追捕,又要调查疑案,两相权衡,竟让他这老江湖一时也失了头绪。
      低头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抬眼笑向塌上的少年:“有了,现下之际,唯有去往锦歌为上上之策。”不知怎的,他的笑容中有些隐忍的调侃之意。
      不出所料,耳边传来一声嚎叫:“我反对!”原来还怏怏躺着的原随云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风轻扬偷笑一声,起身将他按回床上,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常言道:自古豪杰出锦歌。锦歌江湖人士众多,正是打探柳叶青下落的好地方。得到消息的几率极大。你又何必反对?”
      原随云英俊的面容竟然有些扭曲起来,心中急气交叠,还不及说些什么,俪娘却先插进话来:“风大哥此言极是,锦歌乃是草莽云集之地,官府管辖能力较别处都弱。既有利隐藏,又有把握打探消息,确是上佳之地。”
      她自儿女情长中暂时抽身出来,此时一颗心记挂着风轻扬的安危,为他打算,也觉得锦歌是最为稳妥的地方。
      “可是我。。。。。”听得他们均如此说,原随云越发焦急,全然失了平日狡黠的做派。正要提出异议,却只见风轻扬的手掌在他头上一拍,呵呵笑着,道破玄机:“再说,锦歌也是你岳父的府邸,熟人好办事,去那里当真最合适不过。”
      俪娘不禁为之一愕,转而笑弯了腰:“你这猴儿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娶妻!只是何必扭扭捏捏?没的让姐姐我笑话。”
      “喂!”原随云的脸孔已然红了,几乎要恼羞成怒:“谁说我已娶妻?是我爹和莫老爷子当年酒后玩笑,我是不认的。。。。。”
      他恼怒的样子让另外两人极为称心,风轻扬截断他的话:“你不认又有何用?只要金财神原老爷认账便是。若是我记得不错,莫大小姐及荓之年,便是婚期吧?”故意停住思索半刻,掐指而算:“原来今年莫小姐便要满十五了,小原喜事将近,可喜可贺。”
      “你。。。。”
      “黄口小儿都会唱:碾金作土原财神,剑中豪杰莫乾坤。你两家一南一北,一个有钱,一个有势,正所谓门当户对,只怕全天下也再找不出如此般配的门楣了。怎会是两位大当家酒后玩笑如此儿戏?小原又何必多番推诿?”风轻扬此话步步紧逼,不咸不淡。
      俪娘这才知道,原随云的未婚妻竟是赫赫有名的乾坤剑庄庄主莫大鹏的女儿,才要接口取笑,却见那少年收了满脸尴尬神色,自床上坐起来。
      连叹了两声,语声似乎十分认真:“风大哥是知道小弟的,向对银钱生意没有半分兴趣。何况爹爹还有三位兄长帮忙打理买卖,一贯妥帖。并不独缺我这个令他失望的幼子。所以也一直未曾勉强我参与家族事宜。”
      剑眉微皱,话锋一转:“然而这次他不惜联姻拉拢莫家,实是为在江南水道商务上分一杯羹。所为商人重利,与他表现的淋漓尽致。何曾考虑过我的半分感受?他既如此无情,我又何必牺牲自己,只为为原家的浮华锦上添花?这门婚事,无论如何,小弟断断不从。”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极为低沉,但每一字一句,其中都似含有重逾千斤的份量,直可掷地而作金石之声。
      这种真诚而略带伤感的语气及言词,别说俪娘,就算风轻扬与他相识多年,也从未听过。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无法再说出取笑的话来来。
      俪娘心中暗想,这少年虽说狡猾奸诈,惹人讨厌。却也有几分骨气,倒是她平日里看低了他些。

      风轻扬伸手按了按他的肩,缓缓开口:“话虽如此,可是依现下局势,锦歌之行避无可避。”
      原随云何等样聪明的人,自是对局势了然于胸。略微沉吟了片刻,无奈点头应了:“既然早晚要去,还是早些动身为好,若不快走,只怕麻烦缠身。”

      真的,这便要走了吗?这问题方才打岔而暂时抛开,但此刻一念至此,俪娘又不禁为之难过起来,心中的思潮,也就更加紊乱了。
      她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风轻扬,连他对自己说了句什么,都没有听见。
      心念数转,终于下了决心。上前拉住风轻扬的手,极快的说了句:“我和你们同去。”此话出口,心中一松,面上却一红。这么明显的表露,他许是该明白了吧?
      然而风轻扬只是微微一愣,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笑容淡淡的望着她:“得月楼一刻离不开你,你又怎能去呢?好意心领了。”
      于是俪娘她本已嫣红的面颊,便更加红了起来,聂聂出声:“我在柳州多年,也正想出去走走。。。。。”
      风轻扬的面上似有了不悦,截口不耐烦道:“此次锦歌之行,危机重重,并非游山玩水,你也不小了,怎生如此任性?”
      俪娘只觉得心中一凉,怒火上涌。那双明亮的眼睛,竟有了些湿意,却依然强忍住,低声下气道:“正因为危险,我才不放心。多个人总多几分胜算。”
      风轻扬却毫不领情,满口推诿之词:“这又何必?你一介女流,和我们两个男子一起出门,多有不便。。。。。”
      这一分漫不经心的话语,对于一个生性高傲却表明心意的女人来说,确是一种难堪的屈辱。
      “风轻扬,你别给脸不要脸!”泪水终于滑下脸庞,万没想到,她抑制住自尊表明了心意,竟然得到这样的回应。俪娘伸出的纤纤玉指止不住的抖动着,满脸凄绝,已然是气急。
      “你这是作甚?有话好说,为何说翻脸就翻脸?”风轻扬一脸莫名其妙,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殊不知,这种反应却让俪娘更加羞愧恼怒。
      “你。。。。”一时之间,来不及多想什么竟扬起一掌,就要往男子脸上挥去。
      风轻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腕,依然满脸茫然:“我做错什么了?何至要打人?”
      “你。。。。。”

      “大哥大姐,你们当我是死了么?要吵架麻烦外边吵,我还是个病人呢。”正纠缠间,却听得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这话语也打断了两人的僵持,俪娘望着对方,一时之间,心中真是滋味难言,连哭也哭不出来了,长叹一声,转身摔门而去。
      风轻扬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转回身来,冲原随云无奈的耸了耸肩。
      “大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原随云撑起手臂坐在床上,一双星眸玩味的端详着风轻扬,似乎是想把他看透。

      两日后

      鸡声方鸣,穹苍就像是一块玉石,湛蓝的几乎透明,阳光从东方射下来,照在清晨的驿道上。
      清晨的路上,本没有什么行人,一片静寂中,踱来一前一后两匹健马。
      行在前面的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着皂色劲装的男子,姿态虽然潇洒,面上却是副极不耐烦的表情。终于一勒马缰,马就慢慢地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身后的骑士,出口喝到:“还不快些,磨蹭什么?”
      身后那锦衣少年闻言咧嘴一笑,一面伸手往马股上一拍,那马就得得地跑上前去,一面笑道:“大哥,咱们就这么走了?只怕俪娘会来相送,也未可知。”
      风轻扬双眉一皱,目光自他脸上移开,转而看向前方,淡淡道:“既然终究是要走,又何必送来送去,徒惹烦恼?”
      原随云一转眼睛,流光璀璨,现出三分狡黠,催动马鞭并肩而行:“大哥虽潇洒,却只怕俪娘她起了女儿心思。。。。。”干脆将话说破,歪头去看对方表情。
      风轻扬却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我与俪娘相交多年,乃至交好友,怎会有男女之情?你这猴儿好生古怪,居然想到歪里。”
      听了这话,原随云长叹口气,似有无限感怀。眼角不易察觉的向后一瞥,望向掩在树林后面的一抹红影,微微笑道:“正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只怕说的就是你二人的形状了。”
      话音一落,挥鞭愈急,自顾自率先向前奔去。
      风轻扬望着他挥鞭急去的背影,略一沉吟,方追了上去。

      他,真的没有回头。俪娘颓然靠在树上,苍白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指甲紧紧扣住树干,疼痛的感觉也似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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