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绘一梦引长歌》问棘

3、第2章：拜师游历

　　君上季复坐在三希殿胡乱翻着折子，昨晚夜宴之后，诸人皆是神色玄妙，一上午后宫的嫔妃也都打发人几次来探听风声；
　　他还在想着适才万斯年的话。
　　“……六皇子七公主甲子年中秋出生，当晚勾陈星大耀，本主中君昌盛，只是紫微恰好和贪狼星同宫，怕是免不了多事之秋……”
　　“勾陈掌管人间兵戈杀伐，何为兵戈，君上自是明了……”
　　“五年前白虎命格的将门之子出生，如今又有勾陈临世，这状况颇值得玩味。不过除掉白虎乃是逆天的下策，即便能缓当下之虑，他日也必有恶果；如今勾陈既能掌御白虎，所谓乱世或不足为虑……”
　　“且乱未必是祸……”
　　“祸乱之源不是兵戈，而是人心，兵戈杀伐可为恶，亦可为正，高僧了了为白虎现世而入世，就是要加以教化，日后的局面未必不能柳暗花明。”
　　“至于那滴泪血痣，原本就是皇家特征，贫道不敢妄言，皇子公主肖开朝太祖，定然是吉人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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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勾陈……中君吉……”季复阖目喃喃。
　　不日宫中下召，任万斯年为少傅，教化六皇子和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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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春分之后，威远将军府里也来了一位贵客，了了禅师。
　　了了已经被世人誉为肉身活佛，四方云游，极少现身，近几十年间，每次现身，都是月白僧衣、一副弱冠少年的脱尘面容，极醒目：这不老高僧根本就是摆渡凡间的佛陀啊。
　　顾将军极是高兴，待顾争行了拜师礼以后，本就打算让儿子远离是非中心的顾显正好顺水推舟、任了了将顾争带去四方游历。大夫人明伊哭了几天，想着儿子的安危也就默许了这事。
　　可这说的是云游，分明就是了了收了个小侍童。
　　了了原本就有两个俗家弟子，一个是毕月、一个叫箕水，都是十来岁，顾争一来，俩人欢天喜地把端茶奉水、跑腿打杂的活就交代给小师弟。
　　顾争才6岁，平时在自家府里前呼后拥，连夜里出恭都有侍仆背着。如今拜了师父，给师父奉茶也就罢了，居然要侍奉两个师兄。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不愿意也没辙，稍有不从，两个小师兄就下个痒痒咒，让顾争浑身痒的欲哭无泪；或者捻个幻视诀，顾争马上就被障眼，满眼都是小师兄幻化出的一些长舌鬼形象，鬼的样子破绽百出，倒是吓唬的顾争抱头痛哭。
　　偶尔顾争将茶撒了、跑腿送信晚了点，小师兄们就以根基不扎实为由，第二天晨功时候加倍时间的马步和打桩。
　　顾争几次气的大哭，眼泪挂一脸，冒着鼻涕泡问凭什么？
　　两个小师兄头一昂，眼一虚，双手抱臂拿腔拿调回一句：“师兄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加油啊师弟~”
　　顾争绝倒……
　　了了师父呢？他才不管，每日只管教心诀功法、诗书典经，偶尔讲讲生平趣事。对着几个徒弟，了了卸去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常常一本正经捉弄三人，顾争几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万分无奈。不过了了每次教俩月课便失踪一段时间，也从不问课业成绩，忒是顺其自然。
　　这么胡乱学了几年，跟着师傅师兄跑了各地山山水水，干了各种粗活重活，顾争早就脱了将军府里白胖娇嫩的贵胄模样。身材抽条，一身精肉，皮肤晒出蜜糖色，那头黑长卷发也懒得束缚，日日扎个高马尾晃荡。每天不是爬树上墙就是打狗捉鸟，或者和师兄们对打掐诀，师父若在，就一起拯救苍生。
　　所谓拯救苍生，就是给生了病没钱买药的穷人送点药施个疗愈咒，或者破几个村里乡里偷鸡摸狗的小案子；最了不起就是居民密集处跑进什么财狼虎豹，顾争几个师兄弟便一番做作的画符烧纸，再捻着驱神诀把野兽赶回深山老林里。
　　“为师可是个和尚，画符烧纸作甚？！”每次徒弟在人前跳大绳，了了都在一旁翻白眼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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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顾争也一十二岁了，这天四人闲晃至朝辉北面一群山脚下，此山当地人称霍山，向西连绵不尽，山顶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云缠雾饶。虽然现在正值盛夏，但是山脚下却清凉舒爽。
　　四人赶路疲惫，便在山脚下一茶棚里休息，向老板要了壶茶，老板见四人举止不俗，一阵抓耳挠腮，羞涩道：“四位客官，茶水小店是有，只不过需要30钱一壶……”说罢一脸讪讪看向四人。
　　“三十文？寻常一壶茶水也就一两文钱，你这茶叶是皇家贡茶还是水为琼汁玉露啊？分明是敲诈！”毕月管钱，一路上精打细算，哪里相信一个路边茶摊有什么好货能值三十文钱。
　　“四位客官看来不是本地人，并非小人贪财敲诈，只是这水是从几十里外取回来的地下水，我也是花高价从别人手中买到的。公子若要进山，最好还是在我这里饮些茶水、水囊再储点，方好进山。”
　　“这是为何？山上有积雪，雪水融化必然汇成溪河，为何不用雪水？”四人睁大眼睛要问个究竟。
　　这店家看四人衣着不凡、长相俊美，怎的神情都是一副天真懵懂，摸不准来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原本山下的村民都是依靠雪水生活的，只是去年开始，不知怎么，这水饮之便会下痢不止，元气大伤，体弱的甚至几天就一命呜呼。后来大家便不再饮这水了，因取水不便，久而久之村民都搬走了。”
　　“为何店家您还在这里？”
　　“为了挣点钱么不是……哎，因这雪水怪异，郡县府衙也派人来查探过，周边僧人、道长也来了不少，进去的，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偏偏就有不怕死的人不断前来要去一探究竟。来人总要休息喝茶，我便做这些人的生意。这茶摊按2分利赚，倒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四位客官，茶喝了，便绕道吧，这山里委实凶险。”
　　四人游历许久，竟是从未听闻这种事情，尤其三个徒弟，心里好奇不已，瞄了几次师父，眼下之意就是希望了了带着三人进山历险一番。怕是不存在的，四人几年也未曾遭遇什么凶险，主要师父的招数花样繁多，无论什么局面总也难不倒他。
　　便掏了60文钱，买了两壶水，一壶四人分了喝的一滴不剩，另一壶灌了水囊便和店家告辞。
　　“心疼死了心疼死了，后面几天只能吃窝头了，都别发馋！”毕月颠颠钱袋皱眉嚷嚷。
　　顾争不屑，理直气壮怼道：“钱没了问师父要就是，克扣伙食干嘛，每天饿得要命，我怎么长得高！”
　　“为师可没钱！”
　　吵吵嚷嚷，几人就近选了条山路上山，不出半个时辰，便听见叮咚流水声。眼前一片雾气。
　　四人顺着水声走去，离水越近，这雾气便更浓。
　　“师父，这雾气凝而不动，死气沉沉的！”顾争年纪最小，心中还是有点战战。
　　“嗯，我们穿梭其中，雾气却没有一丝流转。这水有异，你们小心跟上，不要迷失”
　　片刻几人便看到那条溪水，水声潺潺，但是观之竟没有水花，像是一条透明的水布从山下向山脚铺陈在地。
　　这景象三个徒弟没有见过，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
　　了了双手合十，默诵几遍破障咒，突然一手伸出对向溪水，低喝一声：“破！”
　　三人定睛一看，这溪水的透明隐去，水底一片乌黑，似乎有长长的水草在水中飘荡蜿蜒，可怖之极。
　　“水草异化了。”了了向三个傻眼的徒弟解释道，又自言自语：“奇怪，不该如此啊……”
　　“你们三个去旁边，立隐身结界，不要外漏生气！”了了吩咐三人，一边坐下，从袖袋取出一串佛珠，左手立起，右手拨珠，默默诵念咒语。
　　只见水草异动，如同有知觉一般摇摆挣扎。
　　念了一会忽然听了了叹口气，无奈自嘲道：“许多年没念过这引魂咒，连你也招不动了，荒废啊……”
　　徒弟三人在结界里屏气凝神、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这个“你”指谁。
　　了了闭眼凝神，重新诵念，水草挣扎的更加剧烈，忽见了了右手甩出，佛珠光芒乍现：“还不出来！”
　　哗，溪水异动，水草凝聚，竟然化出一个人形！
　　“啊！”
　　顾争三人惊了一跳，哪还记得师父的叮嘱，这一叫隐身结界就消了大半。
　　了了一分神，见这三人如此沉不住气，气的狂翻白眼。
　　那边那“水草人”渐化出形象，竟然是个可怖的鬼怪。
　　“这鬼怪比两师兄虚化的像多了！”顾争心想。只见那东西骨瘦嶙峋，头大如斗，像是一张皮裹着头骨，两眼乌黑没有一丝光亮，手脚竟然长着蹼。
　　“难道世间真有妖魔鬼怪？为何师父从来没说过。还以为是画本故事写的呢……”三人皆想。
　　那鬼怪一身湿腻，张嘴怪叫，像是在威胁，又像是不满。
　　了了不急不慢，丝毫不慌张，问道：“你从哪里来？在此地食了多少精魂？那些探查的人均是被你吸食了吧？”
　　怎么还聊上了？三人面面相觑。
　　见那鬼怪不答，只发出哼哧哼哧的怪声，了了一撇嘴：“难道这世界没有克你之物，你倒和我一样退化了？”
　　“罢了罢了，你原本就不该现世，多问无益，送你走吧!”
　　随即了了掐了一个手势，默念镇诀，那鬼怪暴起，伸手要劈了了。了了一个闪身跃出，口中咒语不歇，那怪物抱头摇摆，十分痛苦的样子，挣扎几番，便委地不动了。
　　了了冲三人命令到：“过来，超度！”
　　超度他们会，平时就靠超度挣点盘缠。三人听话，收了结界，一起立在那死鬼旁边，诵起经文。
　　诵了一阵，那溪水雾气渐渐散去，阴风阵阵刮过，四人皆知大约是那些被吞噬掉的精魂已被超度。
　　接着了了也一同诵经，片刻，那死鬼身上竟飞出一抹绿色幽光。
　　“鬼魂…”了了解释。
　　三徒弟头次见到有形的魂魄，一时间经也忘了念了，盯着那魂魄要看个究竟。
　　了了不停，直到那抹绿色幽光黯淡、消散，方才住口。
　　“奇怪，这魂魄也是将死之物了，为何会在这里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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