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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   第三十三章

      黄昏里的小房间内,焗促得让千言万语默止消融。维()吾()尔少女坐在床上,静静地盯着木窗栅外的夕阳,那一如当年的平静悠闲,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张唇念出数句优美的诗词。

      阿布德尔从未说过他喜欢听她念诗,那是一种微妙得难以启齿的感觉:毫无预()警的背诵却永不突兀,只觉引用合时、言之有物,尽显大家风范。听她一口不缓不快的维()吾()尔()腔埃及语,他总觉得她的睿智就藏在诗句里;不论是玩笑还是商讨,无一不被她的话语打动,起码会重视她的意见——他从未见过一人能如此进退有度,乃至保全己见。

      换句话说,她倔强得近乎固执,只是不到底线被践踏也不至于毫无转圜余地而已。而当她一声不吭,那就代表她的底线被践踏了。

      「……对不起,娜路佩伊。」良久坐在床边的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他清楚记得他被附身时说过什么话羞()辱()她。

      结果可想而知,娜路佩尔罕回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就面向墙壁侧躺下来。缠白的右臂搁在她的大()腿()上,以莲根缝补的伤口血()迹()斑()斑,乍看竟像盛开的蔷薇。

      埃及男人的心脏又再揪紧;现在的她只有十七岁、未在阿()里遭遇车()祸的记忆,应该还未离开迪()化,而对她来说「一夕间回到埃及」这回事只会是以幸运包裹的恶灾。可是不论今日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记得没收过他的信,失联的误会仍然无解;有了今日的事,她更会怨恨他……

      纵然被附身,但他的确烧焦了她的右臂,在废弃的玫()瑰()堂将她吊()起()来、企图用火烧()死()她。

      他怎舍得伤害她?她可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啊。

      「……穆,你知不知道汉人有句话叫于事无补?」

      阿布德尔抬头,娜路佩尔罕于()床()上()仰躺,曲起右臂置于腹上。

      「……我知道。」他艰难地回应,低垂的橘眸任由悔疚的波澜肆虐。「我也知道我对妳造成极大的伤害——那些、我都无从弥补。」

      事实却是他想要弥补,他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右前臂切()下还给她、更不介意被她亲手()处()死——只要她不再装作冷漠。

      她已经够痛了,他不愿意看她承受更多痛苦。

      「呵,果真如此,我早该料到了。」

      少女自嘲,微抬的微红眼眸隐有怒意:

      「你就是个懦夫,穆罕默德——你连当面向我解释姓许的事情都不愿意,我为什么还要记挂你、期待你哪天的消息?也许在你眼中,我顶多只是个陪伴你两年青()春()胡闹的过客而已,远不及替身利益等等的重要。」

      「当然不是,妳是我无价的最好的……等一下,妳说姓许的?在妳家见过的那个华人?」他连忙说明,最后却发现自己对她的控()诉一无所知:他只认识一个姓许的汉人,但也仅仅是个在她家有过一面之缘就不想再接触的人——那个人对十八岁的他来说可算是Dio的翻版,万幸那个许先生并不是替身使者,他无心也不必跟其深()交。

      「事到如今你还需要跟我装聋作哑吗?穆,你不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很罕有也很危险,所以我一家才会被上面的人遣()回()迪()化,在埃及跟我家交好的人通通都得掩()口离开,不然上面和那些汉人都不会罢手。」

      她这样说,语调早已不稳,此刻更开始颤不成声。

      「姓许的是商人,也只有他能挖到你喜爱的奇珍异宝,你一直都没事只能是因为:你是他的得力手下。我有说错吗?」

      「我对天发誓,妳完全搞错了:我不认识任何汉人,更不是任何人的手下。」他努力辩解,千百句心底话倾泻而出:「我一直都有写信给妳,这十年间一直都有,哪怕妳从来不看……」

      「你是在推卸责任,说我食言了?穆,我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我的确有写信寄给妳的!『迪()化()天山区吾力阿哈尔斯坦和平路巴扎街十六号』,这是妳的地址对吧?」

      「如果你真的有看、有回复我的信,那你怎会不知道我一早被转送去其他地方?三月我寄给你的信就有提过我在……」

      「妳在?!」占卜师瞪大双眼,这段紊乱的往事总算有了些突破:当年的行程预计在十二月就会到达中国境内,最迟一月中一定会到达;难道那时她已经不在迪()化,而是在阿()里吗?!那一切就算顺理成章了!

      他的目光炽热而焦急,渴望得到她的答案,她却戛然打住话语。灰绿的双眸慢慢失去温度,只余数串眶边的珍珠滚动不休。

      窗外只余地平在线一丝夕阳,缀蓝的繁星让少女的双眼彻底黯淡。随后她坐了起来,曲膝将双足藏于长裙下:

      「没事了,现在追究也于事无补。去找乔斯达先生他们吧,要好好解决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身上的替身攻击。」

      阿布德尔眼睁睁地看着极幼的莲根缠上她触地的双足,穿好木鞋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就要离开。

      「娜路佩伊,妳……」记得什么?

      「穆罕默德,现在不是纠结私人感情的时候,我们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娜路佩尔罕回头说罢,开门就走,他叹了叹息也拿起了被莲根封印的长剑跟了上去。

      他不会庆幸她带着二十七岁的记忆回到十七岁,那太功利也太自私。

      出发时正值晚餐时间,理所当然的二人就没前往乔瑟夫和承太郎的房间,直接去了天台的晚餐小馆跟公孙俩汇合。两个小孩跪在天台边的长躺椅上,好奇地看着埃德富晚上的车水马龙,餐点都被搁到一边去。

      「你们可来了啊!可可西里,妳……还好吗?」乔瑟夫把波鲁那雷夫拎到餐桌前坐下,抬头就见少女坐到自己的左边给自己添了些热茶。

      「很抱歉让您担心,乔斯达先生。请放心,我并无大碍,都是些皮()肉()伤而已。」

      娜路佩尔罕有礼地回话,面包却于她的右手上缓缓颤抖,乃至承太郎腿上的红发小男孩贴心地将面前的一小碟奶油也递到她的餐具边。

      「Are you okay,お姉ちゃん(大姐姐)?」

      「Yes,I am fine,thank you Kakyoin。」(是的,我没事,谢谢花京院。)

      她微笑道谢,然后静静用餐。席间三个男人的目光不时往她飘去,只觉那言行举止毫无变化,连用餐礼仪都是不变的严谨;与此同时,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正在以人类最原始的、无(毫)拘(无)无(仪)束(态)的方式进食,这真教老人丈二金刚。

      明明都受到替身攻击、身体也回复到年少时的状态,为什么就只有她的记忆和心智没倒退?就当是她个性老成好了,十七岁的她不正好单恋着阿布德尔?要如何解释她对他的疏离?

      老人看了看对岸的黑发少年,其了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开口:

      「娜路佩尔罕,妳记得今日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记得。今日中午时我和花京院、阿布德尔和波鲁那雷夫一起去警局缴剑,后来阿布德尔被剑魂附身,我、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被另一个叫阿雷西的替身使者用影子攻击,就变成现在的样子。」少女提起左手,半掌掩唇,咽下食物后才回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无需多说。」

      「我相信妳知道我想要问什么,可可西里。」老人将目光投向邻座的女士,不容置疑地说。

      聪明如她、上()流如她,一定会听懂他的话中话。

      「……简单来说,我只是用了些方法将人格和记忆切换回来而已,乔斯达先生。」她无声地吐了口息,回话之际左手竟已换拿上有肉块的餐叉,在发出最后一个音节的瞬间将肉块送进口中——

      「妳不痛苦吗?」

      闻言她皱了皱眉放下了餐具,半掌掩唇,咀嚼和吞咽的动作越发缓慢优雅。对岸的阿布德尔眉头深锁,面前的餐点几乎没被食用过,彷佛这句维()吾()尔()语打碎了彼此的食欲。

      强逼自己在一瞬间记起十年间的一切,强逼自己变回成熟的、自强的娜路佩尔罕,她不痛苦吗?

      轻描淡写,往往是一种委婉的逃避。

      「照妳所说,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也能换回来?」这时承太郎再度发问,两人仅有的交流不了了之。

      「可可西里妳怎样看?」乔瑟夫沉吟了下,放轻声音问;他怀中的波鲁那雷夫不过六、七岁,经历了一段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后虽得同店的无名旅客帮助,也早就心力交瘁了,现在就让这个小剑士好好睡一觉吧。

      「恕我直言,虽然可行,但我不认为这样做有助解决问题。」

      娜路佩尔罕摇了摇头,喝了口红茶再慢慢讲解:

      「人格是记忆和心理反()射的体现,而记忆储存于脑部,随着生()理发展而变得复杂精密,从而亦让人格更趋成熟()独()立,最后按阶段和需要或显露或沉睡甚至消失。脑部发展不完全的话这回事基本上不可能发生——就算发生了,也难保后果如何。作为一名无特定专科的医护人员,我认为强行要他们尝试切换人格太冒险。」

      经她一说,三人也只得放弃让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在心智上变回少年、青年水平的想法;她说得没错,单从医学角度考虑,以他们目前的儿童状态,让他们强行切换成年人格只会令他们的脑部更容易受损——即使打败了那个阿雷西,也不代表他们会康复。只能说因为她只被倒退回十七岁,那时期的生()理()构()造已经接近成年女性的水平,才能顺利切换而且暂时没什么副()作()用。

      「嘛,也惟有一直带着他们了。」乔瑟夫咽下浓汤,抹了抹嘴就下了定论,扭头却见那把凶剑就放在埃及青年的右边,鞘上的宝石红得让他不禁心寒。

      「阿布德尔,这把鬼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置?」

      「老实说,我还未想好。」睨了眼手边被莲根封印的长剑,阿布德尔覆袖说,仍是一派担忧。「虽然不是没听过类似的事情,但我还真是头一次接触剑魂这种替身形态,实在不知道它的实力到底如何;甚至可以说,到今日为止这对我而言仍只是一种传说而已。我对这种替身一无所知。」

      「也许不需要想得这样复杂;剑魂,故名思义就是剑中灵魂,那剑本身就是灵魂的宿体。」承太郎说,又开了一罐啤酒就喝:「要摧毁它的话烧()熔它扔进尼罗河里不就一了百了?」

      『咿不要啊啊啊啊啊——!这把剑可是奈菲皇后殿下御用的弧剑啊我可是连自己都烧进去才炼成的啊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知道你害娜路佩伊差点没了右手吗?!!就凭这点、我烧熔你将你倒在阿布辛贝门前也算便宜你了!」听见长剑的崩溃吶喊,埃及男人火气更盛,大手往桌上一拍让一席餐膳都猛地一震;他素来不惧打()杀,却痛恨残()杀和酷()刑,偏偏这天()杀()的诡剑居然选了她下()手……

      她是谁?她是他的公主殿下、他最好的朋友,十年前如是,十年后的今日亦如是!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她动手!

      『咿——!不要啊啊啊啊啊——!』看,整把亮丽的好剑都瑟瑟发抖起来了。

      「你不想去阿布辛贝当法老王的银地毡,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的冷腔终止了一触即发的热血,那颗红宝石马上闪了一闪:

      『阿依古丽……不不不!娜路佩尔罕阁下您请说,什么事情小的都愿意()干(),只求您和您的夫君不要熔了我!这把弧剑熔了很可惜的呀……』

      「夫君?」绿眸一冷,那剑几乎从桌上弹了起来,彷佛一个人被她眼中的寒光盯得全身僵直。

      『难、难道不是吗?!』

      娜路佩尔罕曲指轻勾餐巾擦唇,边看着红宝石边拌茶,喝了一小口后才说下去:

      「我本来打算将你送走就此了事,Dio无法离开埃及、自然没法伤得了你;但你刚才对我和阿布德尔的称谓,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要否放过你——清()誉这回事对每人都很重要,而谣言一经流传就成为人言中的事实。」

      『妳、妳该不会想送我去什么鬼市集吧?!!不要啊那样的话Dio大人还是会派人找到我的啊!我跟妳道歉还不成吗?!』

      「谢谢你的提议,我还想着有什么地方能比博物馆更适合你落脚——」埃及男人不禁冷笑,抬眸直视对岸的少女,清了清喉咙张口就是一句英语:「名剑如你赫诺斐.阿努比斯,我想英伦的斯嘉堡市集会是个不二之选,肯定能谋得一笔财富。亲爱的娜路佩尔罕小姐,妳对英伦所知甚多,请问妳意下如何?」

      一时间乔瑟夫顾不上睡着的波鲁那雷夫,自顾自的大笑起来;他跟阿布德尔相识三年有多,从未察觉他身上的幽默气质,那一口装模作样的英伦绅士腔配上文法无误的语句真充满了欢乐的味道。

      看,连可可西里也被他哄得无法冷面相对、勾起温柔之极的浅笑了。

      「这的确是个睿智又符合民()情的提议,亲爱的阿布德尔先生。」淑女数指掩唇,以几可乱真的英伦腔衷心认同道,绿眸眨了眨似是晕开了彼此间的不快。

      明知道这古老的剑魂铁定连博物馆和英国都不知道,她还是觉得由他说出斯嘉堡市集这回事相当搞笑,也深信这一席明白这哏会心一笑的众人无不会在死()后()下()地()狱;无他,她们四人莫说毫无好意,说是害()人()不()浅也算委婉了。

      『等等等等!什什什什么堡市集啊我才不去!博物馆又是什么鬼地方啊?!』

      「世上只有三种人:我们这行,普通人和Dio的势力。你自己想想除Dio以外还有谁有能力又愿意保你万全吧。」乔瑟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正经坐好开始提条件:「我在北美还有些旧相识,可可西里和她的姐妹康纳捷德也有军()家()关系,要安排你在安全的地方落脚绝非难事。」

      『这、这样……』阿努比斯再三动摇,亮光于红宝石表面徘徊:『请容我问一下,那位她……呃,娜路佩尔罕阁下的姐妹、是位女将军吗?』

      「坦白说不是——在她的文化背景中,女人应该留守操持家宅。我只能告诉你,玛莉安是军()家千金,舞刀弄枪难不倒她,而她正好缺了把作为嫁妆、在日后婚礼上与新郎平起平坐的武器。」淑女上身往后靠,左手拈起小匙拌了拌茶,一派轻松。

      「只要你愿意说出Dio替身的秘密,我们就随你意愿将你送到埃及以外的博物馆或康纳捷德小()姐()手中。不然的话……」占卜师一弹指,天台边沿的油灯燃起了一点火星,竟慢慢烧熔定烛的铁针。

      「好了穆罕默德,别自我降格成首()相()府那堆只会坐在墙上指天骂地的鸡蛋()政()客。」

      娜路佩尔罕不满地皱了皱眉,优雅地啜饮了口红茶。阿布德尔笑了笑也没再说下去,看一席座上客不落的笑意,他今日说的英伦英语够多也够幽默的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话完全打动了阿努比斯……

      『不!我宁愿回去向Dio大人认错!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事成之后熔了我?!』

      也许是情绪过激,整把弧剑于餐桌上下弹跳,用人类的形象来说就是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在原地气得直跺脚放狠话又偏不闭口的蠢样。稍懂观言察色的各位都知道,这种人只有一种下场……

      「那你是想现在就去给法老王垫脚?」

      果不其然,承大郎一手抓紧弧剑,一句平铺直叙的话完全抹()杀()了予人选择的意味,换句话说这是个强()逼()性()自愿的单选题。

      『……我还是去当姑娘的嫁妆吧。』

      说话果真是一门艺术,英伦式的对话更是一出华丽的自()由()舞台剧、高明的权()力()游()戏,每人都是活灵活现又孽咎己身的主角。这些以智言取胜的技俩,都是在这数十天里向她这位大家闺秀学来的。

      埃及青年看着用餐完毕、扭头欣赏风景的少女,冰凉无糖的红茶也变得甘甜无比——嗯,是英伦无可取替的高雅风味。

      他喜爱之极。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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