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入睡》凌贰仙人

2、小惠的故事

　　原来，我曾爱过一个人。坠入黑洞洞的无底深井时，苏惠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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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苏惠第一次来到人类的城市，“陆地的世界居然也这么大啊，”她感叹道。

　　苏惠其实是一只住在水里的章鱼，每天在水里数手指的日子实在是让她觉得无趣至极。于是，她趁弟弟不注意，悄悄溜了。

　　说起她这个弟弟苏辛，其实也不是她的亲弟弟，苏惠只是前些年捡到了到处流浪、被别的动物欺负的他，然后带在身边了而已。名义上是苏惠在照顾他，事实上，苏辛才是照顾人的那一个，苏惠这个没心没肺的，能把自己照顾好就谢天谢地了。

　　“糖葫芦，好甜的糖葫芦咧——”苏惠的注意被旁边叫卖的大叔吸引，卖糖葫芦的大叔鬓发花白，精神却极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小姑娘，尝尝咱们这糖葫芦么？今儿早上现做的，陆庄的新摘的山楂，裹上又香又脆的一层糖，可真是——绝嘞！”

　　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串，确实诱人得很。苏惠虽然是第一回来到人间，可她知道人类是用一些固定的货币做交易的，下意识一摸口袋，空的。她尴尬道：“谢谢了，不用了。”

　　“嘿哟，听这口音，小姑娘是外地人吧。”卖糖葫芦的大叔拔下一支糖葫芦，递给她：“出门在外不容易，吃个葫芦好运气！”

　　苏惠就这样被白送了一根糖葫芦，她向大叔连连道谢，嘴巴甜得让人想再送她一根糖葫芦。她拿着糖葫芦乐呵呵地走在街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说来也奇怪，苏惠咬了一口糖葫芦，脆脆的冰糖，酸甜的山楂，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是自己特别喜欢的味道。她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转过街角，她看见一个小姑娘手里也拿着一串糖葫芦，正美滋滋地啃着，可这一点大的孩子，旁边没有大人带着，确实有些奇怪。苏惠便走过去问她：“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再这里吃糖葫芦呀？”

　　“你不也一个人在这里吃糖葫芦嘛。”小姑娘奶声奶气道。

　　不对，有妖气。这小姑娘远远看着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一靠近，就能感受到她身上妖的气息。

　　这是哪家不靠谱的妖把孩子丢在人间了？！

　　苏惠蹲在她身前，连忙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小姑娘嘎吱嘎吱地对付糖葫芦，不理她。

　　苏惠无奈：行吧，她不说，还得先守着孩子，大家都是妖嘛，孤零零地留在人间还是很危险的。

　　很快，街角跑来一个年轻男子，直向这小姑娘冲过来。这小姑娘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爹！”

　　既然她找到爹了那就行了，苏惠正想起身准备和他交代两句别把孩子放外边不管，却发现这人就是个人。

　　一只妖的爹……是个人？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也赶了过来，小姑娘管她叫了声特别响亮的“娘”。

　　等等，这位“娘”怎么也是人？！

　　正当苏惠纠结一只妖怎么有两个人当爹妈时，那两个人已经拉着那个小姑娘，教她和苏惠道谢：“谢谢姐姐！”

　　苏惠笑笑道：“没事没事，不要紧的，我就是在这儿陪她一块儿吃了糖葫芦。”

　　那个年轻男子看到苏惠，愣了一下，道：“在下李扉，这是我家小女小惠，她不听话到处跑，多亏你帮我看住了她。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赏脸到我家去吃一顿便饭如何？”

　　那名叫小惠的小姑娘也拽着她的衣服，“漂亮姐姐，来嘛来嘛。”

　　苏惠蹲下来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脸蛋儿，“小惠，真巧，我也叫小惠。既然这么有缘，那就去吧。”

　　其实苏惠作为一只妖，吃不吃人间饭食都没差，只是她既然来到了人间，总是想体验一下所谓的人间烟火。

　　那个年轻女子道厨房去做饭了，李扉就和小惠在客厅里陪着苏惠这位贵客。聊着聊着，苏惠才知道，原来这个李扉是孤身一人带着孩子，那年轻女子叫杜宛，并不是小惠的亲生母亲，只是李扉的朋友，平时没什么事就来帮帮忙带孩子，日子久了小惠就管她叫“娘”了。

　　苏惠想，既然杜宛不是小惠的母亲，那么她真正的母亲很有可能是妖啊！人妖殊途，这小姑娘也挺可怜的，说不准这辈子都见不着亲娘了。

　　李扉忽然问道：“苏惠姑娘，敢问数年前，你可曾来过这附近？”

　　“没有吧，”苏惠虽然觉得这座城熟悉又陌生，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是第一次上岸来人类的城市玩。“我家住得很远，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

　　“没有吗……”李扉喃喃道，“不好意思，冒犯了。”他又低声叹道，“哪有这么巧。”

　　这时，杜宛将碗筷端上桌，对李扉道：“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来端菜。”

　　“好好，”李扉连声应道，又转向苏惠：“饭好了，请坐一坐。”

　　色泽鲜亮的红烧鱼腩，炖得奶白的鱼头豆腐汤，外加一盘脆生生的鲜藕，是水乡人家既寻常又丰盛的一顿家常便饭。一顿饭吃下来，苏惠和小惠已经结下了深厚情谊，苏惠想走，小惠还抓着她不放。

　　“平常没什么人陪小惠玩，难得遇到你陪她玩，自然就舍不得你了。”杜宛笑道。

　　“我也难得遇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苏惠抱起小惠，捏捏她的脸，“姐姐要走了，下次再陪你玩。”

　　“如果方便的话，苏姑娘随时可以来找小惠，她没有娘，这是我当爹的怎么也弥补不了的。”李扉话音刚落，旁边的杜宛笑容明显僵硬了。

　　苏惠告别了小惠一家人，又在这座城里转了几日，把新鲜事物都看了个遍。在准备离开之前，她决定再去见一见小惠，毕竟，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呀。

　　她走在路上，正巧在街上遇见了早起买菜的杜宛。苏惠热情地向她打了个招呼：“杜姑娘，早啊，小惠在家吗？家里方便吗，我能去陪她玩吗？”

　　杜宛淡淡道：“小惠不在家。”

　　“不在吗……那我要离开这里了，还想和她道个别……”

　　“她不在家，在外面玩呢，”杜宛忽然语速急促起来，“别走，我带你去。”

　　杜宛有点奇怪？但苏惠向来不会想太多，只觉得她或许不太希望小惠和自己玩。

　　苏惠跟着她，走到了一片略显荒凉的旧房子附近。杜宛停下脚步，“小惠就在这附近呢，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苏惠绕着这附近转了几圈，什么也没看见，倒是找到了一口水井，虽然废弃了，可还是挺危险的。“小惠不会掉下去了吧？”

　　杜宛惊道：“不会吧！别吓我，你看看？”

　　苏惠走近那口井，探头去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多看一会儿，她觉得头有点晕。站在她身后的杜宛忽然将她推到井里，苏惠一不留神就翻了进去。只是她没有感受到坠落，而是“腾”地整个人都升了起来。

　　苏惠低头看，自己现出原形了！庞大的章鱼身躯，正架在井口上。

　　杜宛冷笑道：“你果然是那只小妖精，李扉对你心心念念的，呵，他知道你长这样吗。”

　　什么李扉啊？我这不是才认识他！苏惠完全不清楚杜宛在说什么，也不在意她说什么，只想把自己的原型先收回去。她挣扎着施展法术，可是杜宛更快一步下手了，将一张符咒贴在她身上，解除了她身上所有的法术。

　　苏惠被解除了所有的法术，再也无力支撑，只能直直地下坠。

　　坠入黑洞洞的无底深井时，苏惠忽然想起了一段曾被法术封印的记忆。

　　原来，我曾爱过一个人。她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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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惠第一次来到人类的城市时，偶遇了李扉。

　　那时候她想吃糖葫芦，馋的流口水却没有钱，李扉就请她吃了一串。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羞耻为何物，李扉请她吃了一串糖葫芦，她就缠着人家说要报恩。李扉扛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就收留了她。由于她一如既往地需要别人照顾，所以这个报恩，李扉觉得反倒是自己在给她报恩。

　　但如果是她的话，照顾她一辈子又如何？

　　于是李扉对她说，书上说报恩都是要以身相许的，你是不是也该以身相许？

　　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答应了。

　　李扉没爹没娘的，婚礼办的也简单，小日子过得倒挺好。只是，人妖殊途，她虽然不愿意面对，但心里是明白的。

　　不久，九道天雷就打在了她的身上，血肉模糊，神志不清。

　　苏辛赶来救她，李扉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把人交给他。她昏迷了很久，苏辛废了老大劲儿才保住了她，以免一尸两命。

　　对的，她居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个孩子。

　　孩子生下来，她又是大病一场，陷入昏迷。苏辛就把孩子送给了李扉，告诉他，苏惠难产死了，只留下这个孩子了。

　　苏辛给她下了忘情的法术，所以，等到她病好再次醒来时，她早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她又一次来到人类的城市，还是遇到了李扉，这是孽缘，这是要遭天谴的人妖恋。

　　苏惠合上眼，这一次，苏辛也救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