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二十四章 情深几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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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牢笼，脱逃谈何容易！
捱到了十月，才寻得机会进言皇帝，提醒他不要忘了他的承诺——
我从梁九功手中接过新呈上的折子，迅速将苏努的摆在了最上头。皇帝只略翻了翻就掀过了一边，嘴角已扯出了一丝冷笑，似是自语般说道：“苏努真是老糊涂了！”
我心内窃喜，大着胆子在旁添油拨火：“关外苦寒之地，人是老得快些。”
皇帝向我掠了一眼，撑不住一乐，“又转鬼心思！朕没忘！”顿了顿方道：“过了年就下旨把苏努调回京，让你阿玛接任盛京将军。”
“皇上英明！谢皇上恩典！”我毫不掩饰我的喜悦，只需再等上几个月……
“十三阿哥到！”正逢胤祥应召而来，行礼已毕，见我兴高采烈不由微笑相询：“什么事这么高兴？”
未等我答，皇帝已开口道：“这丫头又催着朕放她出宫了，想是人大心大，着急嫁人了！”
胤祥的笑容凝在了脸上，面色瞬时黯了一黯。
“胤祥，你来看看这个。”
胤祥躬身接过皇帝递与的折子，翻开细看，面色越来越是凝重。我一时好奇便凑上去瞧，只掠了一眼，却已惊得失手将本欲递与胤祥的茶盏打翻了在地。胤祥不顾圣驾在前，只管攥住我的手细瞧，“可烫着没？”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望皇帝，不想正对上他那似能看穿人心的双目。目光如炬，直盯得我心胆俱寒。
奏折上太子端重的字迹清楚的写道：前明朱氏第三子朱慈焕谋反，罪当凌迟，其子六人皆当处斩。
虽然对穿越而来的我而言，委实谈不上与朱三太子一家有什么“血肉亲情”，但无可辩驳，宛如确系身负前明皇室血脉。今日恰被我瞧见这封奏折，怎能不叫我惊心！更何况所谓“凌迟”，身割数千刀而不死，实非人道！
我强作欢颜，施礼道：“宛如恭喜皇上，原来朱三太子已捉到了！”
皇帝点头微笑，“朕下密旨搜捕数年，今年四月终于功成，现已押解在京，即日即可正法。”
“皇上，朱三谋反，可有实证？”
皇帝犀利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我虽竭力自持却是早已心跳欲裂。皇帝威严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感情：“虽未有谋反实据，却未尝没有谋反之心。”
我的声音因为害怕而无可抑制的颤抖着：“那就是‘莫须有’了……”
胤祥低喝一声“宛如！”止住了我大不敬的言论。我转头看向他，眼中瞧见的是那俊朗眉目间满满的关切，心中想的却是那英挺的身姿是否终有一日会因深陷夺嫡漩涡而佝偻？那浓黑如墨的发辫是否终会早早染上霜迹……我噙了泪，缓缓说道：“皇上，生在皇家并不是他们的错啊！”
一片默然，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半晌，胤祥奏道：“臣以为朱三等人当赐鸩酒以示皇阿玛仁德，旨意里仍写凌迟、弃市以正视听也就是了。”
得了皇帝首肯，胤祥受命起草诏书，我则在旁伺候笔墨，心内的一丝喜慰却被皇帝的一句警告击了个七零八碎。他说：“宛如，后宫不得干政，你需谨记。”
此后的我愈加小心翼翼，时时提点自己“老实呆着”，捱过这几个月便是“天高皇帝远，自在任我行”了。为避免皇帝疑心，牵扯出什么“前明余孽”诸事，我再没敢提出宫二字，连芷兰都不得去探望。
转眼新年祈福的钟声响彻寰宫，终是迎来了康熙四十七年这个不同寻常的年份。
正月初五日，胤禩的庶福晋张氏芬儿诞下一子，皇帝亲自给这孩子取名弘旺，寓意不言自明。皇帝不同以往的喜悦人人都瞧得出来，是以小阿哥满月之日宫中大肆庆祝远超常例。我不禁担心这会给八党造成一种错觉……也许不是错觉。圣意难测，难保皇帝潜意识里未曾将胤禩当做太子的替补之一。
只可怜芷兰，怀抱着别人的孩子，孤独的承受着女人们的冷嘲热讽，只抗了一天就败下阵来称病不出。那些妒忌她的人，如今可是称心如意了。
我思虑再三，终是放心不下。顾不上应与胤禩避嫌一节，只管请旨出宫。谁知皇帝却是不允，“芷兰那个丫头，也该让她吃点苦头了。自幼及长，众星捧月，只知道自己金尊玉贵，何尝懂得如何为人妻为人母了？更何论襄助胤禩做个称职的皇子福晋？”
我无语。似乎任何事都逃不过皇帝那洞穿世情的双眼。
我只得暂且放下芷兰，全心扑在另一个我难以割舍的人身上——初春，十格格就要出嫁了。
……
三月，十格格爱新觉罗·若琼受封和硕敦恪公主下嫁蒙古科尔沁部一等台吉多尔济。
送嫁的队伍长长的看不到尽头，极尽皇家之奢华。空中飘着绵绵的细雨，似乎是老天爷还嫌我们的别离之痛不够锥心刺骨，偏要来凑这份热闹，平添几许哀愁。
馨瑜、馨瑶、若瑾、颖琪、若琼……康熙皇帝给女儿们起的名字都很美。瑜、瑶、瑾、琪、琼，都是美玉，美丽的名字饱含着父亲对女儿的祝福。但是，阖宫里只称她们为五格格、六格格、八格格、九格格、十格格，没有人会时时想起她们的名字。她们那个共同的名字——大清公主，早已注定了她们不可自控的命运。
十格格的嫁衣刺目般鲜红，映着她浅浅的笑：“十三哥，宛如姐姐，我要去了。”
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胤祥伸出手来与我相握，紧紧的，似是安慰我又似是在安慰他自己。
车轮缓缓而动，哥哥的脸上沉静肃穆，眼睛里却是让我看不懂的参差错落，复杂难明。他向我和胤祥点点头，不发一言上马护持车舆而去。
驷马轩车，渐行渐远。忽然，十格格探头出窗向我急急招手，我连忙向她疾跑，直跑得岔了气方追上她的车舆。我伸出手去与她相握，她的指尖冰凉如雪。朱唇轻启，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好好待我十三哥。”
我一愣之间停下了脚步，十格格纤细的手指便从我掌中轻轻滑落……时隔多年，每每忆及十格格，眼前总会映出她出嫁那天的情形，始知生离死别之痛，刻骨铭心。
……
因为害怕失去，我决定和命运再做一次抗争。
接下来两月，我在宫里上蹿下跳，使尽心机，用绝手段，只为拦阻十八阿哥胤祄随驾出巡塞外。
任凭我欺诳哄骗，小十八只是不听。二月里他首次随着皇帝巡视畿甸，见识了紫禁城外的天广海阔，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再也不愿被束缚在这红墙金瓦的狭小天地了。
“我要像十三哥一样，我要猎熊！”——这是八岁的胤祄片刻难忘的雄心壮志。
我想挽救他的生命，却找不到方法！
难道要向皇帝明言小十八在塞外会生病，会死？
未等我再多耍花招，密嫔王氏已然对我忍无可忍，她娇柔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十八阿哥的事，不劳格格费心。”
几尽挣扎，无济于事，连阿玛的任命也因边区防务交接向后推迟了数月。终于，五月里，我随驾扈从皇帝北上，开始了我宫廷生涯中最后一次塞外之行。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第二十四章 情深几许（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