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起》来一杯冰可乐

4、逛街

　　“阿姐，前方便是上京城了！”苏云棠掀开窗幔一角看了一眼。她初次出远门，兴致显然有些高昂。
　　苏云溪也乐的配合她，“帝都的城门比之临下如何？”

　　苏云棠又看了一眼，正正经经的回道，“帝都城门更为威严呢。”
　　苏云溪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小小年纪的，竟也晓得何为威严。”

　　凌氏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打闹，只觉这便是天伦之乐了。

　　过了城门，喧闹声便自马车四周涌入，苏云棠又想掀开窗幔去瞧，被凌氏按下，“日后你可有的是时间看。”
　　她也乖巧，凌氏这么一说便安稳的坐好，不再乱动。

　　姐妹二人性子其实是有些相像的。苏云溪此刻亦是万分好奇，她连临下城的市集都不曾见过几次，更遑论上京城。
　　不过她已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稳的住。

　　虽说稳的住，但她的视线仍是不由自主的移向了身边窗幔。
　　许是世间真有神明，知晓了她心中所想，一阵徐风顺势刮过，吹起窗幔，繁华市集尽收眼底。

　　亦是那一瞬间，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去。

　　街边茶馆二楼的窗口坐着三个男子，其中一位身着似雪白衣，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恰与她目光相接。

　　苏云溪的美人症又犯了，就这样不闪不避，眼中满是赞赏，这真是她平生里见过最好看的人！

　　直到马车驶过，风亦停歇，窗幔落下，她才堪堪收回眼神。
　　苏云棠好奇的看着她，“阿姐，你方才在看什么呀？”
　　苏云溪莞尔，“方才啊，看见了一个格外好看之人。”

　　“比阿姐还好看吗？”
　　“那自然是不如你阿姐好看的。”

　　茶馆二楼。
　　临窗而坐的三人为鸿胪寺卿之子贺洲，宁国公世子夏侯瑞，以及北周驻南昭文学交流使沈誉。
　　今日便是夏侯瑞邀的两人。

　　“听闻新任大理寺卿苏政的夫人，出自临下凌氏，今日我可要见见这临下首富的排场。”夏侯瑞显然兴致盎然。
　　“见排场是假，躲人是真吧。”贺洲手中折扇一展，丝毫不留情面地拆穿。

　　夏侯瑞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沈誉可从不会揭穿我。”
　　沈誉在一旁坐的端正，不加任何修饰，便是风雅卓绝。

　　贺洲见此，悄悄收了折扇，搁在桌上。原本他觉着折扇展收之间，风骨自现，现下只觉有附庸风雅之嫌。

　　言谈之间，苏家的马车已经入城。
　　夏侯瑞惊叹，“这马车......”

　　乍一看低调的很，并未嵌以金银玉石，也不见华丽的色彩。但细细端详，木是降香檀，门帘窗幔亦是上好的锦缎，车行的如履平地一般，想来是颇费工艺的，马车四角挂着刻有‘苏’字的青铜铃。

　　这马车是凌氏特意挑的，她们这一行只带了各自的贴身侍仆，行李亦较为精简，瞧着相当符合苏政清廉的官风。

　　沈誉与贺洲听闻夏侯瑞的惊叹，皆侧头望去。
　　便是在这时，苏云溪所在的马车窗幔吹起。

　　沈誉看见她的那一刻，便觉熟悉，又见她一瞬不瞬的回望着他，眼神虽贪恋，却是澄澈干净的。
　　他指尖轻轻摩挲，这般眼神，他只在一个人眼中瞧见过。

　　马车走的虽慢，却也不过片刻便远去了。

　　夏侯瑞与贺洲亦是看见的。
　　夏侯瑞感慨：“皆说临下苏家长女，有神女之貌，果不其然。”下一瞬似是回想起什么，转头望向沈誉上下打量。

　　沈誉心下失笑，这情形他也似曾相识。
　　夏侯瑞打量了好一会儿，终是耐不住，开口询问：“这苏大小姐，与你有何...”他斟酌了半晌，不知如何形容，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机缘？”

　　沈誉并未回他，反倒问了一句：“苏大小姐幼时，一直居于临下苏家？”
　　夏侯瑞摇了摇头，“你问这个，我便擅长了。”
　　夏侯瑞此人，虽未宁国公世子，但颇有纨绔子弟之风，对于城中各家秘辛消息，灵敏的很。

　　“这位苏大小姐，说起来也算不同凡响。她年幼时曾罹患重症，临下满城医者皆是束手无策，苏政情急之下求上了灵顺寺。住持一瞧，怎么着？竟是因其八字过轻，沾染了邪祟，须得神佛庇佑直至及笄。这苏政怎会愿意，但苏大小姐在灵顺寺的第三日，病症果然有所好转，是以，不愿也得愿了。”

　　此事说来其实也不算稀奇，事关神鬼，更加稀奇的亦不是没有。

　　沈誉闻此心下了然，想来便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夏侯瑞见沈誉突然一反常态关心起了这类事情，越发怀疑起他与苏云溪的关系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誉既是问清楚了，也不隐瞒，想起夏侯瑞说的机缘二字，“机缘，倒是说不上，不过是曾有一面之缘。”
　　夏侯瑞还想追问下去，沈誉却不愿细说，借着到要去书馆之由，起身告辞。

　　夏侯瑞心心念念着这一面之缘当中的故事，未曾注意到贺洲自方才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只一杯接一杯的饮茶。
　　沈誉倒是发现了，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贺洲一眼。

　　苏家那辆看着低调的马车，穿过一条一条街道，最终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宅子正门上头的牌匾，写着“苏府”。

　　母女三人下了马车。
　　管事早早的便在门口等着了，见着她们率先通报了苏政的安排，凌氏在这个家的威严可见一斑。
　　“夫人，大小姐，小小姐，老爷在大理寺当值，大约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凌氏微微颔首，“先去阿七的院子看看。”
　　管事应下，在前方领路。

　　苏云溪倒是并不在意住处如何，但凌氏对她总因着心中愧疚而格外宠溺。
　　她牵起苏云棠跟上。

　　这宅子是昭帝赐下的，比临下的苏府大了许多，走了有一会儿才到苏云溪的院子。院子是苏政安排的，是除他们夫妇二人的主院外最精致的一个院子。

　　院中有一个不大的池子，池中养了些荷花，正是盛开的时候，池水澄澈见底，不时可见各色鲤鱼追逐嬉戏。

　　苏云溪心中有些欢喜。
　　她想起了小时候曾在灵顺寺水缸中养过的金色锦鲤。因着水缸窄小，她没养几日便将锦鲤放生了，现下有个池子，倒是不错。

　　院子另一侧有一颗月桂，树上已经挂好了一个秋千，苏云溪捏了捏苏云棠的手，“阿棠，这里也有秋千呢。”
　　苏云棠雀跃，“那日后我们又可以在秋千上一同看书啦！”

　　房间内亦布置的格外舒适精美。
　　凌氏瞧过之后颇为满意，“还算他上心。”

　　随后又去苏云棠的院子看了一圈，苏云棠的院子就在苏云溪东侧不远处，她并不在意个中布置，只觉得离姐姐近，她便开心了。

　　苏云溪近日本就舟车劳顿，又走了好一会儿，脚步微晃，司琴赶忙上前扶住她。
　　凌氏当下便着急了，将她扶至苏云棠房中就近歇下，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她应当一到就先让苏云溪休息片刻的。

　　苏云溪倚在榻上，看出了凌氏的自责，拉起她的手，“阿娘，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如同腹中饥饿要吃饭一般，难受了只要歇下便好。”

　　凌氏听罢展颜，“傻孩子，这怎能相提并论。”虽这么说着，神情却没有方才的凝重了。

　　考虑到苏云溪的身体，凌氏原本的出府安排也延后了好几日。
　　凌氏原本想带着苏云溪一同在街上逛一逛，她们这次过来东西带得少，须得添置一些。
　　况且她也要看看凌氏在上京这边的商铺。

　　苏云溪其实只休息了一日便觉得够了，但凌氏不放心她，又让她多休息了两日。
　　三日后一早，苏云棠过来与她告别，“阿姐，我去学堂啦！”

　　苏云溪如往常一般叮嘱了几句，又问道：“今日阿姐跟阿娘去街上，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苏云棠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阿姐顾着自己便好啦，我没什么想要的。”

　　苏云溪揉了揉妹妹的头，许是苏政和凌氏的影响，就连八岁的苏云棠也养成了事事惯着她的性子。

　　其实原本回来之前，她是忐忑的，不安的，毕竟虽是亲人，却有十年未能一起生活。
　　但血脉这个东西，确实稀奇，她在回来的当月，便已有了归属感。

　　苏云棠走后不久，凌氏来寻她。
　　“阿七。”
　　凌氏想着母女相携逛街这一日已经想了许久了，神色难掩喜悦。

　　苏云溪今日身着一袭月色罗裙，瞧着虽是简单，但步履摇曳之间，却能看出此裙的巧妙，裙摆摆动之时隐有月华流转，仿佛嫦娥仙子踏月而来。
　　加之她端出的姿态，更是出尘脱俗。
　　但她一笑，这气质便瞬间逸散，“阿娘。”

　　此番逛街，主要还是挑些首饰和胭脂。再者，便是去凌氏的瓷器铺查视。

　　凌氏买东西的风格可谓大气，只要她见着适合苏云溪的，悉数包起。
　　商家这下乐开了花，把店内最好的最贵的统统拿了出来，凌氏神色不动分毫，又挑了一批。
　　挑完之后，手微微一抬，侍女便递了银票过去。

　　苏云溪心中无奈，面上却一丝未显。
　　商铺外三两围聚着因苏云溪而驻足的男子，其中一位衣着华丽，似是富家公子，见此感叹道：“这般养大的女子，定不会因钱财而动容，又有如此样貌和气质，不知何人能够与之相配。”

　　“此处便是凌氏的瓷器铺。”
　　凌氏与苏云溪下了马车，一边往里走，一边同她介绍。
　　“一层为普通瓷器，二层为古董瓷器，三层为稀有瓷器。阿娘议事之时，你可以四处看看，若有喜欢的，直接让人送回家。”

　　苏云溪点了点头，“阿娘去忙吧。”
　　在自家铺子，又和众人都交代过，凌氏自然是放心的，便召了管事与账房去了里间。

　　苏云溪在一层浅浅的扫过，便去了二层。
　　方一踏入，苏云溪的目光便被一只精致小巧的釉里红玉壶春瓶所吸引，正欲抬步走去，却见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瓶颈，将它轻轻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