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归客》任我平生

29、他不要露水情缘

　　映颜自从知道和那个男人在一个社区居住后，就开始留意附近的店铺和各种场所，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她有点后悔没有向他要联系方式。

　　直到有一天，她从超市提着一兜东西回来，路过一家音像店，从落地玻璃，看到了那个她有些想念的身影。

　　音像店门口的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老歌《The memory is cruel》：

　　“So you breathe in, close your eyes

　　你闭上眼，深呼吸。

　　you can feel her warmth inviting you to dance

　　她的余温仿佛在邀你共舞……”

　　映颜提着东西，站在原地，看着正在认真低头，看手里专辑的男人。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觉得他跟“音乐”很搭，这首背景音乐，让她刻意留意了一下歌词，总觉得：有点悲伤。

　　苏漾要去服务台结账的时候，映颜躲到了一个广告立牌后面，她不想让他以为她是跟踪狂，可明明是偶遇啊。

　　偶遇，多么美好的词汇，映颜在心里默念道。

　　苏漾走出音像店，消失在街角。

　　映颜犹豫了片刻，走进那家音像店，走到他刚才停留的货架前。

　　她特别留意了他是从哪个位置拿起的专辑。

　　看到专辑封面，映颜才知道：这是一个本土乐队的专辑，这是他喜欢的乐队？映颜已经决定要买一张了。

　　“你和Join买了同一张专辑。”结账的时候，老板表现得有点惊奇。

　　“Join”映颜这才知道他的名字。

　　“你不认识他？他在这一片很有名的，是街角那家酒吧的驻唱歌手。”

　　映颜这才算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她既然知道去哪里能见到他，而且那里还是个公共场所，自然是要去的。

　　可她想偷偷地去，不被他觉察，是最好不过的了。

　　对一个陌生人的爱恋？映颜觉得自己很疯狂！

　　***

　　Lounge酒吧，早上8点就开门了，周边的人们，都钟情于这里来一杯精酿的啤酒，周三，酒吧会供应免费的啤酒和热狗，回馈顾客。

　　老旧的墙上，挂满了粘贴的剪报。这是一家简单的老式酒吧，坐满了有限的顾客，却有着各种各样丰富的酒水。

　　映颜是傍晚来的，因为只有晚上才有驻唱歌手的演出。

　　她挑选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庆幸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楚。

　　她听到有人鼓起了掌，猜测大概是歌手来了。

　　当她看到穿着利落黑色卫衣，黑色休闲裤，休闲板鞋的他，突然觉得：他是真的酷。

　　灯光的昏暗让气氛非常的好，映颜点了一杯鸡尾酒。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她明显怔住了。

　　是巧合吗？竟然是白天音像店放的那首？

　　当同样的歌词，用他低沉的嗓音唱出来的时候，好像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she says that she\'s left forever

　　她说她要永远离开。

　　And you\'re staying in the house

　　只剩你留在房子里……”

　　映颜扭头看向他压低鸭舌帽遮住的脸，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一种熟悉感，开始往她的头上涌。

　　苏漾没有抬头看台下，他知道她来了，从音像店开始，他就看到她了。

　　映颜安静地喝着杯子里的鸡尾酒，听着慵懒却透着一种特殊温柔的男声，渐渐有些迷了眼。

　　直到台上空了，映颜才意识到：他大概是走了。

　　驻唱歌手不可能在这里唱一整个晚上的，大多会唱上几首，就离去。

　　映颜本就是为了他而来的。

　　现在他走了，她便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

　　夜风凛冽，映颜将手揣在口袋里，步调有些懒散地走出了酒吧。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她四下看了看，都是成双成对的，这个时间点，还一个人在马路上晃的，似乎只有她一个。

　　映颜并未因此而感到伤感，她是因为心底深处涌起的怅然若失感，让她觉得无助又迷茫。

　　往前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突然觉得肩头落下一个轻拍的力量。

　　映颜本能回头去看，微微眯眼，看清了路灯下正逆着光的面庞，微微一愣。

　　苏漾看着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惊诧的目光，觉得有趣，无意识地扬唇笑了。

　　她最怕他看着她笑了，会让她的判断力，下降不止一个等次。

　　“一起走吧。”

　　令映颜愈发诧异的是：他这句话，不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更像是已经做了决定。

　　映颜也没明着拒绝，看着他已经向前迈步了，便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他们在同一个社区，回去的路，也确实只有这一条。

　　好吧，其实就是打心底里，不抵触和他一道回家。

　　不怕他是坏人吗？映颜也在心里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可转念一想：音像店老板不是说了嘛，他在这一片有些名气的。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做出令人觉得失望的事情吧？

　　映颜觉得她给自己找了无数条，尽可能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走出了好长一截，谁都没有说话。

　　映颜觉得能清晰地听见彼此接近一致的脚步声，她不知道究竟是原本走的速度就差不多，还是一方在适应另一方的？

　　苏漾看上去，是在专心地走路，其实是在心里，数他们已经走出了多少步。

　　“你看那个广告牌上的向日葵，开得多好啊！”映颜大概是觉得太安静了，就找了个话题。

　　苏漾听闻“向日葵”三个字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颤，顺着映颜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她所说的广告牌。

　　映颜对于向日葵，总是会格外留意，她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偏爱向日葵，大概觉得是因为它热烈吧！

　　她觉察到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她，便将视线转向那抹炽热的方向。

　　苏漾正看着她。

　　映颜只觉得他的目光，未免有些太过专注了，让她有些不自然，她能觉察到那抹视线里，传达出来的一些特殊的气息，她不知该如何注解它，可就是让她心口一紧。

　　苏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映颜甚至都忘了要抬脚继续往前了，目光显得有些游移，似乎准备逃避。

　　苏漾突然抬手，攥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映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扯着胳膊，两个人，开始在街道上狂奔起来！

　　苏漾心里，好像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可就是想拽着她，跟着他的脚步，什么都不想地，一直往前。

　　映颜不知跑了多久，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一起！

　　她低眸去看的时候，意识到他的手指，是真的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手掌大，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映颜本就是手控，她以为自己原本便是这样，殊不知，其实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便对于他的一切，好像顺带都喜欢上了。

　　苏漾突然变了方向，将映颜带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

　　映颜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昏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对面站着的男人，脊背正抵靠在巷子的墙壁上。

　　“不冷吗？”

　　苏漾被她这一句刻意压低声音的问话，惹得心神一颤。

　　能问出这样的话，真正关心他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外人皆以为他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殊不知，他们的感情，多数都是短暂的，不堪一击的。

　　那些所谓“回忆”，她不太记得了，可本能出口的，却还是在关心他的内心感受，而不是那些虚伪的吹捧之词。

　　好听话，奉承之辞，他听得太多了，他在意的，是她真实情绪的流露和表达，是她担心他会发现她在偷看他时，那份羞涩却又勇敢的心。

　　他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是真的很想吻上去，可是他没有。

　　映颜的那句“不冷吗”，彻底击垮了他。

　　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他渴望能再次拥抱她，渴望能再次亲吻在她那微微丰润的唇上，渴望能再次疯狂地拥有她！

　　可是他没有。

　　他仔细想过：此刻，自己，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真的要以一场“露水情缘”作为二人感情的开端吗？

　　他其实是个感情洁癖的人，他不喜欢的，一定不会去碰的，可真正放在心上的，也是不容有一丝玷污诋毁的。

　　映颜注视着他的面庞，虽然看不清楚此刻他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可他微微低头的动作，她却看得很清楚。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微微低垂的眸子，透出那种“历经千帆却仍然少年气不减”的深意。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她甚至有些期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可是，他没有。

　　“风太大了，在这里避一避。”

　　苏漾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却让映颜明白了：他不想下一步动作。

　　***

　　一直走到映颜的公寓楼下，两个人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映颜尽可能轻松地道了句“谢谢，再见。”

　　苏漾沉默了片刻，回她的，却是一句“晚安。”

　　映颜没有再说什么，走进了公寓楼。

　　苏漾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一句话：两个陌生人相爱，只有一个知道这不是巧合。

　　映颜只知道，今天晚上，她是有惊喜也有悲伤的。

　　他唱了那首在音像店听到的歌曲，她以为是因为那首歌见证了彼此的偶遇，现在看来：其实只不过是他恰好喜欢那首歌，而已。

　　他拽着她狂奔的时候，她整颗心脏好像都要蹦出来了。

　　直到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他的那个吻，并没有如期落下的时候，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怀有期待的。正是因为期待和现实之间有了落差，才会觉得悲伤。

　　越是想要逃离，却越是靠近，映颜只觉得：大概是自己太贪心了。

　　可对于苏漾来说，他原本完全可以让两个人的关系变成：在风雪中相遇，在地板上相爱......

　　可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