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道》苏氏贱贱

5、同伴（1）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不在车上。我捏了捏眉心坐正身体，毯子滑到了座位下面，我将它叠好放回后备箱里。
　　我环顾四周，克里斯的电脑呈关机状态地搁在驾驶位上，宋的书放在置物台上，从书签的移动不难看出他几乎通宵未睡，我用手摸了一下安东尼坐过的地方，温度已经散去，应该是离开好久了。
　　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想了想推开车门走到外面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湿漉漉的，混合着一股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同时还夹杂着一阵面包的香味。我看到克里斯正俯身在一棵被削去一半的树前烤面包，于是便朝他走过去。
　　路稍微有些泥泞，我一个没留神一脚踩进一个水洼里。溅起的水有一部分溅到了克里斯的裤腿上，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心想还好他的裤子是黑色的。
　　克里斯似乎没有在意，用竹签扎起一块面包，转身递给我，我下意识地接过来咬了一口，结果烫得差点吐出来。
　　“看来你还没睡醒。”他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我，语气很是无奈。我窘迫地笑笑，视线落到被他用来烤东西的树上，转移话题道：“你没有生火，是利用了这棵树烤吗？”
　　克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它昨晚被雷劈到了，然后躯干着了火，我今早发现有几块木头被烧成了炭，余温还在。”他说着开始烤下一块面包，补上一句：“据说烤过的面包要好吃一些。”
　　我听了有些不解地又咬了一口，除了烫一些之外，味道和我之前吃的没什么区别。我忽然想到安东尼的话和他吃东西时津津有味的情景，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我没有味觉？
　　我盯着手上的面包，觉得这个事实应该算在意料之中。我听觉异常敏锐，没有味觉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公平。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我不由向周围看了看，克里斯将竹签递给我，冷冷地说：“安东尼说你的衣服太薄了，要去找厚的衣服。宋陪他一起去了，再过五分钟回来。”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又给他们添麻烦了，不由很抱歉地说：“对不起。”
　　克里斯看我一眼，道：“这种情况你只要等他回来时，对他道谢就行了。”他顿了顿，朝我手里的面包抬了抬下巴，“再不翻面就要焦了。”
　　我闻言赶紧将手上的竹签转了个角度，克里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不知道我给你写的程序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如实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道：“第一个是用来黑进美国卫星的，后面的两个是拦截白宫通讯的文件。”
　　“哦。”我应了一声，继续专心烤着面包。克里斯沉默了一下，扔下一句“把剩下的都烤完”，转身回到了车上。
　　我按照克里斯的要求将剩余五片面包都烤得两面金黄，随后小心地叠放在纸袋上。这时我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宋和安东尼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令我奇怪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男人，两个个子较高，一个稍矮一点，看上去都很结实，而且都配着枪。
　　我把东西收拾好放回车里，克里斯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不过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也带上了手枪，走下车来。
　　“格林！克里斯！”安东尼朝我们挥手，很快地跑到我面前，将手上的袋子塞到我怀里，然后很自然地握了握我的手，说：“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凉了。你快选几件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我低头看了下袋子里的衣服，有毛衣，夹克，绒裤，围巾，手套……还有一套包装好的内衣。安东尼有点紧张地看着我，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我自己的喜好拿了几件，你身高和我差不多，应该都穿得到。宋也帮忙选了一部分。”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我好像永远无法适应这样的关心，索性我还记得克里斯刚才的话，便说：“安东尼，宋，谢谢你们。”
　　“多大点事啊，谢什么。”安东尼咧嘴一笑，催促道：“快去换上吧。”
　　我点点头，爬进车里把外套脱了，拿了件放在最上面的毛衣穿上，然后把原先的外套重新穿上，接着把裤子也换了。我发现袋子里还有双和宋一样的高帮鞋，试了一下大小倒是正好。换好衣服后让我浑身上下都暖和了不少，有种回到培育室里的感觉。
　　在换衣服的时候，我听到宋对克里斯说：“他们的车停在前面的路口，我和安东尼去百货店时恰好遇到其中一个。他们对还能见到活人很兴奋，就想过来和我们聊聊。”
　　“我叫弗兰克。”其中一个高个子自我介绍道，他指了指身后的两位，于是我知道了那个矮个子叫雷，剩下那个叫沃特。
　　克里斯背对着我，他没有说话，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有两辆车，一共八个人。我们在这一带只遇到过丧尸，你们是我们在灾难爆发后遇到的唯一人类。”弗兰克友好地笑了笑，说，“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这年头，人多力量大。”
　　“你们计划去哪里？”克里斯终于开口问道。
　　弗兰克听了似乎有点惊讶，说：“当然是‘方舟’。——你们不去那里吗？”
　　我听到安东尼嗤笑了一声，宋挡在他面前，道：“抱歉，我们不打算去那里。政府的避难所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安全。”
　　“但是我听说那里有军队。”雷反驳道，“还有补给，热水。大家都去那里。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好机会。”
　　“只有傻子才会听那些鬼话。”安东尼嘲讽道。我注意到对方那三个人面上掠过一丝恼怒，尤其是一言未发的沃特，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我迅速拿起放面包的纸袋下了车，走到他们中间打圆场道：“你们还没吃早餐吧？这是我刚烤的面包，想来点吗？”我说着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噢，非常感谢。”弗兰克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随后微笑着伸手拿了一片面包，我注意到另外两个人看上去也很吃惊，眼睛直直地盯住我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面包递给他们，安东尼已经挡在我面前，脸色不太友好地把面包又拿了两片给弗兰克，然后和宋分了剩下的。
　　“所以……”弗兰克看向克里斯，“你们打算去哪儿？”
　　克里斯看了看他，说：“底特律。”
　　“噢，那可有点远。”雷插话道，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你们可能到不了。”
　　“那里安全。”克里斯淡淡地说，根本没有看雷一眼。
　　“无论如何，能遇到就是朋友一场。我们的车就在前面，至少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路。”弗兰克诚恳地提议道，“我们有枪，能保护自己。我只是想，梅根她们看到还有其他幸存者的话会感觉好受一些。”他说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天车上的女人们一直在哭泣，我们找不到方法安慰她们。”
　　“为什么不试着使劲操她们？”安东尼耸肩道，“也许这能起作用。”
　　“小子你他妈的再多说一句试试？！”沃特猛地拔出了枪指着安东尼，安东尼还想说什么，克里斯冷冷地制止了他，我同样不赞同地拉了下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安东尼看着我，脸色稍霁，抿紧唇线不再说话。
　　克里斯把目光投向弗兰克，道：“我管好我的人，你也管好你的人。我不想下一次看到有人拿手枪指着我们。”他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语调平稳不起一丝波澜，可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心生畏戒。
　　我看到弗兰克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扭头瞪着沃特，说：“把枪放下，沃特。”
　　沃特仿佛没听见似的，仍然固执不动。弗兰克不悦地皱起眉，提高音调又说了一遍：“我说了，把枪放下！”
　　雷伸手拉了把沃特，后者冷哼了一声，忿忿地把枪放了下来，只是仍怒气冲冲地盯着安东尼。我有些厌恶他的目光，便往右边跨了一步想阻挡他的注视，不过似乎没起什么作用，鉴于安东尼比我高的事实。
　　“我想交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宋温和地打消了弗兰克想继续套近乎的念头，看了看克里斯，然后微笑着对他们说，“为什么不带我们看看你们的其他人呢？”
　　“噢，你们愿意的话真是太棒了！”弗兰克同样露出一个笑容，忙不迭地说，“我们会在前面带路，你们只要跟着就行了。”他说完便招呼另外两人往前面走去，沃特回头啐了一口在地上，不情不愿地跟上去，雷则走得飞快，仿佛逃命似的。
　　“我不喜欢这些人。”安东尼低声说，脸色不太和缓。
　　“但他们是人。”宋淡淡地看他一眼，“至少被咬一口不会死。”
　　“但开一枪就死了。”安东尼嘀咕道，克里斯灰色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冷冷地说了一句：“所以你应该庆幸那人没有在你身上留子弹，小子，下次说话记得过你脖子上那个东西。”
　　然后我看到安东尼的脸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