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载》咦呜鱼

1、第 1 章

　　第一章
　　浦南分局刑侦大队处。
　　“江队，刚接到一名群众报案。浦南西区燕梁街附近的小巷里有一名中年男子倒在那里，腹部被刺了一把刀。120急救车已经赶过去了。”警队队员马晓岚打来报告。
　　江自流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拎着车钥匙就走了。
　　原本没什么人会经过的燕梁街小巷里刺客熙熙攘攘围满了好事群众，即便案发现场已拦起了警戒线，人们仍旧往里探着头，嘴里不停讨论着。
　　“听说了吗，死的是浦南人民检察院的检察长，听说是被人报复……”
　　“听说捅了十几刀，估计活不过来了。”
　　……
　　“江队。”
　　江自流点了点头算是和程故秋打了招呼，程故秋继续说道：“刚才急救车已经离开了，被害人确认已经死亡。尸体拉回局里找法医鉴定了。”
　　江自流示意他继续，程副队看了眼他的笔记本，“经过我们初步勘察，被害人死于腹部刀伤，凶手至少刺了十几刀，手法凶残。因此排除了凶手是劫匪的可能性，一般性的劫匪为了劫财不至于捅这么多刀。”
　　“所以说，凶手应该一开始就打算致被害人于死地。”江自流蹲在地上，观察着至今未干的一大滩血迹，“被害人身份确定了吗。”
　　程故秋有一点迟疑，“确认了，被害人是……是浦南人民检察院的检察长——白一鸣。白检察长本来今年下半年就要退休了。”
　　白一鸣……
　　这个名字江自流似乎在哪里听过，不过毕竟公检法是一家，江自流就算之前听说过这位检察长也不稀奇。
　　江自流起身，转头对程故秋说道：“通知被害人家属了吗？”
　　“已经通知了被害人的妻子，不过她听说自己丈夫遇害的消息后受到了惊吓，晕了过去，现在在医院里。我们刚刚让局里小马调取了资料，已经通知了他们在菁河市工作的儿子，估计下午能赶到东海市。”
　　“好，我知道了。我看你们现场勘察的也差不多了，这里也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过会儿准备收队吧。等法医那边出了尸检报告交到我办公室。呃，还有，那个被害人的儿子，他来了之后让他到警局来一趟。”
　　布置完现场的各项工作，江自流坐上他那辆路虎准备回分局。
　　路上，他不禁又想起了被害人，白一鸣这个名字分明很耳熟，不像是工作上听说的，总觉得在他上公大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白一鸣……姓白？
　　江自流猛地转了方向盘把车停至路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程故秋的电话。
　　“喂，小程，被害人的家属，就是他儿子，叫什么？”
　　“叫叫叫，叫那个白……白戮舟。”
　　果然……白一鸣是他父亲，江自流在上高中时就听白戮舟说过自己的父亲，浦南地区有名的检察官，后来升了检察长。
　　“喂，江队，你还在听吗？喂？”
　　江自流回过神，开口道：“你小子怎么不早说他儿子叫白戮舟。”
　　“这，江队你也没问我啊，”程故秋声音有一丝委屈，“这个白戮舟……有问题？”
　　“有，问题大了去了，这人他妈之前甩了我。”
　　说完，江自流挂断了电话扔到一旁副驾驶，猛踩一脚油门，向分局驶去。
　　电话另一头的程故秋显然没能一下子接受这信息量爆炸的消息，他老大是弯的，而且还被人甩过，那人还是被害人的儿子？
　　我去，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一旁鉴证科的小张见程故秋接完电话后，人跟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便上前问道：“程副队，我们这边收尾收的差不多了，您看可以收队了吗？”
　　程故秋这才回过神来，“哦，好。收拾好了就准备回分局。”
　　等到程故秋一行人回到分局，尸检报告也正好出来了。
　　“法医经过尸检发现，被害人死亡时间在27号，也就是今天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死因是腹部刀伤，凶手捅人毫无章法，一共十七刀，基本都是在乱刺。”
　　江自流坐在办公椅上听着程故秋所传来的尸检结果，右手不自觉地摩梭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编织手链。
　　“凶器推断出是什么了吗？”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凶器，凶手应该是把凶器处理到了别处。”
　　程故秋看了一眼尸检报告继续说道：“从腹部伤口推断，刀长应该在310mm左右，刀身厚度6mm，应该就是把普通匕首。根据伤口角度来看，凶手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
　　“凶器还没找到？”
　　“没有，案发现场附近也搜过了。”
　　江自流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根据已知的线索，只能推断出凶手是个身高和被害人相仿的成年男性……案发时已经是凌晨了，那个时间，白一鸣为什么还在外面，会不会是凶手把他引到那个偏僻的小巷……”
　　程故秋没有出声，静静听着他分析，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啊，是白先生，你已经到分局门口了是吗？好的，我现在下来接你。”
　　说完，程故秋向江自流打了个手势便出了办公室，独留江自流一人在椅子上发楞。
　　江自流本以为，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了，毕竟七年来，他未曾打听到任何与白戮舟相关的消息。
　　他现在在做什么，有当上检察官吗，这七年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当初在填完高考志愿后不辞而别？
　　江自流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这些疑问在白戮舟打来那个电话之后，从埋没了七年的心底中喷涌而出。
　　他起身，对着办公椅后面反光的玻璃书柜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深呼吸平复完心情后，向会见室走去。
　　另一边，程故秋刚下楼就透过窗子远远地看到了站在分局大门口的白戮舟。
　　白戮舟正面对着外围，从程故秋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白戮舟的脸棱角分明，傲然挺秀，仅能看到的一只眼睛透露出无尽的冷酷，就差把“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老大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呢，程故秋心想，在他眼里，江自流这样的人理应和活泼开朗、小鸟依人的对象在一起，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冰山脸。
　　程故秋想归想，来到白戮舟面前时，立马换上了他公式化的笑容，“是白先生吧，你好，我是浦南分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程故秋。”
　　眼前那人闻言转过身，嘴角几不可闻地微微笑了一下，快到令程故秋以为是不是看到了幻觉。
　　“程副队，你好。”
　　在他们前往会见室的路上，程故秋一直在偷偷打量着旁人。
　　“程副队。”白戮舟侧过头，轻轻开口道。
　　“啊？怎么了，白先生。”
　　“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为什么一直看我。”
　　程故秋被戳穿有一些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白戮舟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和你们江队是什么关系？”
　　程故秋闻言，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老大就是江自流？”
　　“我一直都知道……”
　　白戮舟留下这句话后，便推门进了会见室。
　　刚进门，白戮舟便看到他想了七年的那个男人。
　　江自流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靠椅上，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一根快燃尽的烟。
　　这人七年来好的不学，抽烟倒是学的挺快，白戮舟有点嫌弃的撇了撇嘴。
　　这一细小的变化没能逃过江自流的眼睛，他当即掐了烟，起身对白戮舟说道：“不好意思，在这里等久了没事干抽了根烟，白先生不介意吧？”
　　白戮舟淡淡回了一句，“江队长自己方便就好，不用在意我。”
　　江自流闻言笑了一下，“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浦南分局刑侦大队队长，江自流。白先生，我们警方对于你父亲的死表示很抱歉，请节哀顺变。”
　　“嗯。”
　　江自流见对方并不怎么愿意多搭理他，便直接进入了正题，“白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你父亲在生前有过什么仇家吗？”
　　“仇家？”白戮舟一副像是听了笑话的表情，“我爸从业三十余年来，每年平均办一百来个案子。得罪的人，呵，少说也有几十个。这其中的被告人，蹲了几年牢放出来的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你说的仇家是在这其中么？”
　　“那你父亲最近有跟你提起过什么吗，比如他上下班路上被奇怪的人跟踪？”
　　坐在一旁的程故秋补充道：“根据我们的调查，燕梁街旁的小巷并不是你父亲回家的必经之路。因此我们怀疑你的父亲可能是发现自己被人跟踪后，想要绕路甩开对方。”
　　白戮舟双手覆盖住了自己的脸，在上午得知自己父亲遇害后的消息后，他一刻不停，订好了来东海市的动车票，交接完了手头上的工作，下了高铁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分局。
　　他不仅要面对自己父亲已经被害的事实，还要分出心思去照顾躺在医院里的母亲。
　　此刻，面对江自流的询问，白戮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掌握的情况。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七年前，在江自流的母亲找到他的时候。
　　下一秒，白戮舟放下手，睁开眼，直视着对面的江自流，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些年来在外工作，不和父母同住。除了过年会回来，平时也不怎么和他们联系。这些事情我不清楚，江队长可以等我母亲醒过来后去问她。”
　　还没等江自流开口，白戮舟又出声道：“江队长，我很累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可以先回去休息吗？”
　　对面的江自流没有回答他，反而盯着白戮舟的眼睛。
　　江自流看不透，对面那人眼底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就跟七年前，在自家楼下看到的一样，冷漠决绝。
　　白戮舟也没有出声，对于江自流投来的目光，他也不露怯的给以回视，静静等待着答复。
　　良久，会见室里没有任何声音，坐在江自流旁边的程故秋感觉自己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要昏过去了。
　　终于，江队开口了：“可以，感谢白先生今天配合警方调查。如果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随时联系程副队长。”说完，江自流起身离开会见室。
　　“联系你不行吗？”江自流一怔，停下了即将迈出去的脚步。
　　身后那人继续说道，“不联系程副队，联系你可以吗？”
　　江自流回头，对上了白戮舟的眼睛，那双眼睛和七年前一模一样，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