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堂》刘小裕

3、第三章

　　银家中厅门外，司马蓉的丫头荷花守在门口，招呼着下人按顺序向厅内敬送酒菜。银老爷只要是在府内吃晚饭，这个时间便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自从小姐记事后，这中厅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在荷花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主子受宠更让她值得高兴的了，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最清楚姑娘嫁进这个家之后，失去了多少欢乐，又多了多少的无奈。

　　虽然银家富贵逼人，但是生活起居却并不铺张奢靡，司马蓉从小虽然锦衣玉食，芊芊玉指只抚弄琴棋书画。但是自从女儿出生以后，她却放下了诗书，爱上了厨艺，从闺房走进了厨房。银紫的体质不喜湿热，不能着冰，否则会容易沾上热气，口舌生疮痛苦异常。她听了大夫的话，便对银紫的饮食格外的注意了起来，每顿饭食事必自己亲为，食材选择也非常注意，烹饪方法也尽量以蒸煮为主，饮食极为清淡。

　　只见这第一道菜来的是夫人亲自给小姐做的上汤百合小鲜笋，选新鲜的百合和初春刚生出嫩牙的小笋水煮备用，然后再用精心熬制了三个小时的老火土鸡汤淋汁，清淡味鲜又不失营养。银紫是不喜食肉，只能在素的食材上花功夫了。

　　紧接接是老爷最爱吃的鹌鹑蛋炖红烧肉，这肉和蛋均是深山乡野农家养殖的，山林里的野菜大多都是有药用的，这猪可谓是喝着山泉水、吃着中草药长肥的，先不说这肉做出来不肥不腻，口感极佳，就是这营养成份都要让人想多吃上一口。

　　银百万欲问询银紫的课业，还不等他张口，银紫便将一块肥美的红烧肉递到他的嘴边：“爹爹请吃肉，刚从二娘那里过来，你可得好好补一补。”银百万忙不迭一口吃了进去。面上露出有些羞愧的神情，低下头只顾吃饭，竟将他要问的课业给忘记了。

　　司马蓉抿着嘴笑而不语，使了使眼色给银紫，提醒她不要这么没有规矩。她便只好打住了要替母亲抱不平的心思。她知道父亲虽然人在这屋，却时常是心在西厢房，那二夫人整天都想尽办法的把爹爹弄过去，她常常看到娘亲一个人暗地里抹眼泪。心里便思量着怎么让她娘改变一下，男人不愿意搭理你，你还不得自己找找乐子，非要让这愁苦把自己压死。而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越来越优秀，她娘才会在这个家里真正的受人尊重。

　　这晚饭刚吃了一半，就听下人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司马公子和小姐来拜访，正在一品阁里吃茶。”

　　一听到表哥和表姐来了，银紫便三口并作两口将碗里的饭一骨脑咽了下去。“慢着点儿，这哪有个小姐的样儿。”司马蓉紧张的急红了脸，连忙轻轻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回应下人说：“好的，知道了。”

　　“娘，没事没事，她们肯定是来找我的，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爹娘了。”银紫推开母亲的手，紧接着扮了个鬼脸作揖拜别。

　　她还没等走进一品阁，就见到十几个护卫守在门口，一个个魁梧高大、威风凛凛，她不禁嘴角一撇，轻哼了一声，她那个威表哥的仪仗向来是这么大，在书院要摆、出街要摆，来她们家也要摆。快步踏进了一品阁离老远就喊了起来：“司马威，你这是干什么，来我们家你还要摆你的少城主范儿吗？”

　　正在细细把玩着茶碗的司马威，连忙从座位上迎了过来。年方十二岁的司马威已经不再是四岁的模样，着一身金黄色的锦袍、腰系一条碧翠剔透的玉带，打造别致的金冠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少年城主果然是英姿不凡。“紫儿，不是我要显摆我的仪仗，父亲从小告诉我说我是未来的一城之主，安危关系重大，要格外注意，何况这些都是父亲给我的卫队，他们的职责就是跟随我。”

　　“切，威哥哥你胆子小就实说嘛。”她不想继续和司马威纠缠这个话题，司马倾心还有事要和她说，忙问：“表姐，你白天托人说晚上来和我有事说，什么事呀？”

　　这个司马倾心刚好比银紫大一年，她们是学院里的铁杆闺蜜，整个书院就这两个女学童，又是城中名流，却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和公子少爷们一起爬树登高，下河摸鱼，没有什么男生做的了她们做不了的。就连夫子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她们学问不落下，其他事情都随了她们。

　　“有好热闹玩了，马上就到七夕雀桥会，今天我听到主管集市的司集大人和父亲在回禀，说要在曼城办一场七夕盛会。”

　　听到这么个可以游玩的好消息，银紫兴奋的有点手舞足蹈起来，不过看着一边的司马威，她泄了气的说：“怎么玩，身后要带一群护卫上街，哪里还会有热闹可看，威哥哥你就不要一起去了。”

　　“那怎么行？我得和你们一起，两个小姑娘在集市上，我得护卫你们。”司马威从小就说要守护紫儿，他可不能落下这样的时候。

　　“哈哈，你护卫我，就你那功夫，我都飞到西院了，你估计东院的门还没走出去。”银紫这个表哥从小就对她疼爱有加，只是太过于规矩，既固执又有些懦弱。

　　三个人商量完去集会的事情又吃了一会儿水果，天己渐黑，司马倾心便和司马威告辞回府了。

　　傍晚时分的潇湘别院里，一个男人在亭前的茶台前焦急的走来走去，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玉娘表妹跟了银老爷一转眼都九年了，他也因这层关系倍受银百万的信任，在银通天下如今他已经经管十几间分铺，银钱也赚了不少。可是心中却隐隐对当年无法让玉娘进门而感到失落，每每想到玉娘整日在和银百万的缠绵都让他感怀伤愁。

　　这次玉娘突然约他相见，他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和玉娘私会，难过的是，九年了，不知道玉娘是不是心里还有他。正当他焦躁不安之时，别院的角门打开了，下人领进来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身形袅袅，阿娜多姿，正是他时时思慕的玉娘妹妹。

　　待下人走开，玉娘将头上的面纱摘下来放置茶桌旁边的石凳上，她自己则依凳而坐。“玉娘，你来了。”方世显实在是有点儿没话找话，他也在玉娘的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拿起茶盏煮起了茶。

　　“世显，你有些沧桑了。”玉娘的话语让方世显混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他意识到玉娘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立即表白了起来：“常年都是在经管商务，自是要见老一些，可是玉娘你却丝毫没变，还像当年一样漂亮、年轻，让人着迷。”

　　毕竟是旧情人，此时或许也不单纯是以前的情爱，心中那份得不到的心情才是两个人都放不下的。两个人如今都是各有家室的，一旦相见，还是保有十分默契，话语都不再多说，便相拥在了一起，双双步入院深之处。

　　激情之后，锦床之上双双相拥。玉娘便开始哀怨道：“当年就是你把我双手捧起来，送给了老爷，我这些年为了在银家立足保命，是日日花费了心思。还好老爷疼我，要不然我这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呢。”说着说着眼角竟流出了泪滴。

　　方世显见状，赶紧揽起了玉娘的双肩，怜惜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后悔了，我当年就应该不顾夫人的反对，把你纳下的，我后悔，真的后悔。”

　　“世显，有个事你得依我，眼下我在银家是没有孩子，我就没得依靠，可老爷和我这么多年我却依然无子，我现在思念我们以前的那个孩子，流掉了我好悔呀。这别院我们就经常过来吧，等到我怀上儿子，我在银家的地位也就有保障了。”

　　这等好事，方世显巴不得呢，连声道：“依你，都依你。”

　　他一想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够留在银家，待日后玉娘要是成为大夫人，银百万死后这银通天下不是不可能成为他的。他突然想到，银百万还有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儿，却疼爱有加，看银百万的意愿，有意让她长大来管理银通天下。他和玉娘说：“银紫那个丫头，以后肯定是你的挡路石，趁着现在还小，想办法处置了她。”

　　玉娘心中早就对大房心生嫉妒，但是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她还是有些害怕的。“世显，千万不要出人命，或者把她拐走只要不回来了就行。”

　　“这个事情你就交给我吧，你不用操心了，需要你配合的事情我自然会让小喜传达给你。”

　　两个人商量妥当之后，便起来收拾衣装一前一后出了庭院。二人此时各自心中都怀着心思，玉娘盼着早些瓜熟蒂落，生个儿子让老爷把大夫人封给她，而方世显则盘算着取银百万而代之，坐拥美人和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