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凡嚣

21、第二十章 碎梦

　　“公子，您仍不准备动手么？”长孙总管询问着，“我们的人手都被苗王剿灭殆尽了。”
　　沐白动作优雅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过了片刻才道：“去把苗王的首级取来给我便成，其余的人，随你处置。”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轻轻开口，“那沙和玉宣，暂且不动。”
　　“是的，老奴这就去办。”
　　长孙总管离开后不久，沐白便发起呆来。手执一子，半天不见他落子，看他的神情并不像在沉思自弈的棋路，仅仅只是纯粹的茫然。他微微蹙眉，神情不豫。
　　那沙，若是得知了你的父亲的死讯，你会如何？
　　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恨我？

　　皇宴将那沙送回揽月山庄时，已是九天后，因而他们根本无从得知苗疆以苗王为首的直系及三个支系的所有族人，都在一夕之间被剿灭。对于于灭门一般的惨况尚不明了。
　　而当他们得知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那沙，不开心么？”沐白轻声问着，“怎么一直皱着眉头呢？”
　　那沙抬头看他，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沐白公子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而父亲，居然选择和这样的人为敌，她怎么能不担心？只是，更令她伤心是父亲当时的那番话。
　　“公子，我父亲不要我了。”她平平静静地说到，神情却万分悲戚。
　　沐白心中一惊，以为她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会呢？世上哪个父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可是、可是父亲他说他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他不要我了。他对我失望了，他生气了……”那沙就像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般，喃喃地说着。那么轻缓而平静的语调，令闻者心疼不已。
　　沐白轻轻拥抱住了她，“不会的，他只是一时气极才会如此说的，等他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可是我真的让他失望了，他打了我……他从来都不会打我的，更不会生我的气……”那沙轻声道。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那里早已没有了那鲜红的掌印，可是一思及父亲，那里又隐隐泛疼了。
　　“他打了你？”沐白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那沙点点头，随着这个动作，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沐白伸手，轻柔地为她拭去了眼泪，“不要哭，那沙，他不要你，我要你。不要哭了。”
　　那沙轻轻地看向了他，咬住了下唇，有些不确定地问到：“公子，真的么？”
　　“当然了。”沐白微微一笑，妖媚动人，仙姿秀逸，明亮清澈的桃花眼微弯，眼角的泪痣亦透露出了柔媚的光彩，异样美丽。
　　她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抱住了沐白，双手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她忽而用力地抱紧了他，“公子，公子……”她失声痛哭。
　　沐白轻轻搂着她，轻拍她的背部，“不哭了，小那沙，你父亲不要你，我要你。”他用低柔的声音重复着。
　　自那之后，沐白让那沙做了他的贴身侍女，住进了揽月楼负责他的一切饮食起居。
　　偶尔那沙会趴在沐白的膝头，安静地午睡。沐白往往会在那时放下手中的事，微笑着看她睡着的样子。
　　她现在太过不安，被父亲抛弃的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她唯一能够依赖的就是眼前的沐白，只要情况允许，她就会和沐白寸步不离。而沐白，并没有拒绝她。
　　公子，公子……好喜欢你，公子……

　　“父亲？！”玉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无头的尸体，触目所及之处，遍地的残值断臂，大地都被血所染红，一片惨状。
　　若非她惊觉几日未有人与她联系，或许她仍然被蒙在鼓里……她跪倒在地，“父亲……父亲……是不是沐白做的？！一定是他对不对？那沙，为什么没有杀了沐白？！为什么？！是你害死了父亲！那沙，我恨你！我恨你！父亲……”玉宣嚎啕大哭着，抱着眼前的尸体，泪流满面。

　　“瑄儿，你找我有事？”那沙走进，这几天没见着瑄儿，听说是回老家办些事，怎么一回来脸色就那么难看，“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怪怪的……”话未尽，左肩没入了一把长剑，她呆住，旋即飞快地后撤，长剑自左肩抽出，生疼。
　　瑄儿手持长剑，目光冰冷，杀气四溢，“那沙，你该死！”她的脸上满是怨恨之色。
　　那沙捂住了左肩的伤口，仍是十分吃惊，“瑄儿，为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对方冷笑，“瑄儿？那沙，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当年为了找父亲而迷路的小女孩……”
　　那沙惊愕，过了很久才想起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名字，“玉、玉宣？”
　　“看来你还记得我啊。”玉宣靠近她，“都是你！你一出生便夺走了父亲的全部关爱。现在，连父亲的首级都被你一并夺去了，你到底是不是人？！枉费父亲如此待你，你是如何回报父亲的？！”玉宣怒斥。
　　“首级……”那沙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不会的！不会的！她感觉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少装了，你会不知道么？沐白灭了我们一族，还取走了父亲的首级，你会不知道？！”她提高了音量，“那沙，你背叛了所有的族人！”
　　那沙彻底怔住，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荡着玉宣方才说的的那句话。她呆滞地睁着一双空茫的眼睛，似乎仍然未反应过来。

　　沐白……杀了她的族人
　　沐白……杀死了她的父亲，还取走了她的父亲的首级……
　　父亲，父亲死了。被沐白杀了。实木白杀了她的父亲。他……杀了她的父亲……
　　“他不要你，我要。”忽然想起，那个人曾用那般温柔的表情和语气，对她说出了这句话。仍记得，他那时眉眼弯弯，眉宇之间，尽是妖娆的温柔。
　　那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低低呢喃。
　　“什么不会？是沐白不会杀了父亲和族人，还是父亲不会死？”她冷声问着，手中的剑泛着寒光。
　　“不会的！不会的！”她大声叫着，好像只要这样做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一切都不会变。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假的。她用力地摇着头，反复重复着自己的话，“不会的……”
　　“够了！你还是执迷不悟么？我看你对沐白，当真是走火入魔了！”

　　“你父亲不要我，我要你。”那个人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这样告诉着她。一转身，却可以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他有没有顾虑过她的感受？他，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了？
　　一个可以操纵于股掌之中的玩偶吗？
　　这样欺骗她，玩弄她的感情，很有意思吗？！沐白，沐白！
　　那沙闭上眼，捂住了耳朵，转身跑开。
　　玉宣持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