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寻物启事吗》苏馥

2、掉马

　　顾翎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几句话的功夫，季行舟把他们家底都打听翻了，燕衡才知道人家叫季行舟。
　　这个傻孩子，哪一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玉衡如今传承零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功法武器都是不缺的。占了一个史书有载的名头，被人好奇也不稀奇。
　　奇怪在季行舟说的无痕剑。
　　说到这无痕剑，没人比顾翎更清楚了，铸自上古大师之手，认主仙界大能，斩魔族，得太平。在兵器史上也算赫赫有名。千年化形，正是他顾翎本人。只是无痕剑自千年前便被好好的保存着，再未在世人面前出现，化形后被顾翎的师父抚养长大，这在师门来说也算是一桩密辛，连燕衡都不知道。
　　再说了，一把自千年前便封剑再不能认主的灵剑，就算再锋锐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当个观赏的古董罢了。
　　时至今日，又有谁在意一把消失了千年的剑呢？顾翎皱眉，此人必有蹊跷。
　　蹊跷的季行舟打听无痕剑未果，心里暗自伤心了一瞬，但找无痕剑是个长久的事情，实在急不得。上一世他身死道消之前，为了保全这把剑，主动斩断了联系，不然现在定然好找的多。但死而复生这回事，谁能料得到呢。
　　季行舟想，到底机缘巧合遇到了自己前世的宗门，只是传到现在只剩这师兄弟二人了，思及此，他叹了一口气，现在修炼需要丹药辅助，到底是自己的同宗后辈，他一定尽力补贴。
　　燕衡:“为何叹气？”
　　季行舟:“思及时移世易，不禁感叹。”
　　时移世易，顾翎倒是颇有同感。只是，顾翎疑问:“仙友年纪轻轻，为何感慨？”
　　“顾兄，既然同路，说明有缘，唤我名字就好。”
　　顾翎:“季行舟。”
　　“是。”季行舟应道:“刚刚多谢二位救我，我是个炼药师，刚刚学炼药，也没有什么旁的，这些补灵气助修炼的丹药，你们不要嫌弃。”
　　说着从储物锦囊中拿出一罐丹药，足足有百颗左右。
　　燕衡吃惊的嘴巴张了一个O，顾翎也难得的愣住了。
　　丹药大多一瓶三两粒，哪有人拿瓷罐装的？而且他到底知不知道，即使只是低阶的丹药，百来颗价值也不小，贸贸然拿出来，不怕被杀人劫财吗？
　　季行舟也反应过来自己此举着实有些人傻钱多。他把罐子放进燕衡手里，假装十分自然的问前方的顾翎，硬生生转开话题。
　　而他们也就此达成了一罐灵丹的交情。
　　“这不是仙山脚下吗，为何有魔物出没，而且有一张缚仙网，是修士的手笔。”
　　顾翎从善如流: “流云山有不少炼药师，这魔物可以炼药，那缚仙网大约是为了捉捕魔物。”
　　三人加快了脚程，在太阳落下之前穿过山林，便到了仙山脚下一处热闹的小镇。
　　这镇子是依附于流云宗的仙镇，在此长住的多是引气入体或者筑基的低阶修士，小镇里街边贩卖灵石，灵符，刀剑，法器，丹药，秘籍等等，琳琅满目。还有一店家买卖各色灵宠，各色的鸟儿叽叽喳喳，吸引了季行舟的视线。
　　顾翎: “喜欢鸟儿？”
　　“一般喜欢。”
　　三人找了家店住下，打算休整一番。燕衡想去逛逛集市和店铺，置办一些物品。
　　燕衡买了一些不值钱的新鲜玩意，像什么可以寻人的木鸟，夜间照亮的透明晶石等等。顾翎找了几样灵石，宗门的护山大阵有些松动，需要灵石加固。季行舟只是跟着逛逛。
　　一天下来，准确来说应该是丹药打动了顾翎，不再如刚见那般冷漠了。三人走进兵器铺，顾翎问季行舟:“需要灵器吗？”
　　他两次见季行舟都带着一柄华而无实的剑，炼药师一般武力低下，多有法器傍身，而季行舟遇到魔物的反应却是拿出一把凡剑，着实令人担忧。
　　季行舟最初跟着两人走，本就有一部分见色起意，现在顾翎不再冷冰冰的，还主动询问。本就长在他审美点上的人，态度稍稍软化，便让他受宠若惊。
　　季行舟:“不用，我剑使得还可以。”
　　顾翎:“那为何不找一柄趁手的仙剑。”
　　季行舟:“我以前有一柄很好的剑，现在丢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使什么感觉都不对。”
　　燕衡在挑箭，他的青云弓若现在以灵力做箭，他不过刚结金丹，太费灵力了。便想找几支自带灵气的箭矢。
　　燕衡拿起一支箭矢，玄铁铸造，靠近箭尾处有一中空处，可以放灵石在隐隐约约可见里面雕刻的阵法。
　　燕衡对这支箭十分满意，正打算问问价钱。忽然进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直接将灵石给了店家:“那一盒玄铁箭，我要了。”
　　“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燕衡不满:“这位仙友，凡事要分个先来后到吧？”
　　那人笑得诡异:“先来后到？你确定？”
　　季行舟察觉不对，暗暗观察着斗篷里的人。
　　顾翎上前，把燕衡手中的箭放下:“既然这位看中了，我们再看别的。”
　　燕衡不服气，却也没再说什么，黑衣人哼笑一声，拿着箭走了。
　　季行舟不动声色:“你们先看着，我有些累，先回客栈。”
　　“咦，这就走了么？”燕衡看着季行舟消失的衣角，疑惑:“前面就是那家灵宠店了，我还以为他喜欢那几只鸟儿。”
　　季行舟尾随着黑袍人走去。他是在真正在仙魔战场拼杀过的人，和现在的修士不同，对魔族的气息分外熟悉，尽管那人进行了遮掩，但瞒不过他。他怀疑那人是个魔修。
　　魔族有低阶的魔物，也有修炼成人形的高阶的魔修。但无论是魔物还是魔修，一般都嗜血好杀，更有小部分魔修以灵修的血肉灵力为食。而这魔修居然混入了灵修的地界。
　　过了几个巷口，那黑袍人逐渐拐入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季行舟拿出剑，正准备出手。
　　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腕。
　　那人捉住他手腕往后一拉，季行舟被迫转了个身，来人趁势捂住了他的嘴。
　　他竟然没感觉有人跟着他！季行舟动作比眼睛快，在抬眼之前一剑便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朝来人袭去。
　　来人动作也不慢，偏头躲过一剑，顺势往一旁转去。
　　“顾翎？”季行舟看清来人，因着刚才的一招，现在季行舟正把人压在墙上:“你怎么在这儿？”
　　“现在炼药师动起手来都是这个水平了么？”顾翎靠在墙上笑:“怪不得敢自己一个人追过来，炼药师。”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对话也是以口型相合，彼此一个眼神，季行舟起身，两人朝着前方黑袍人进去的院落行去。
　　两人飞身跃进院子，正看到黑袍人消失，原地留下一点灰烬。应是传送符。
　　“跑的倒是快。”季行舟遗憾:“像是魔修，可惜被他跑了。”
　　“魔修出现，这修仙界恐怕又要起风波。”
　　两人口中谈论着消失的魔修，但刚刚两人对上的一招半式都透露了一点动起手来的水平。
　　正所谓观一叶落而知秋。
　　顾翎不禁想:“这人年纪轻轻，身手了得，我竟看不出深浅，不知哪个门派出了个这样厉害的人物。”
　　季行舟想:“后生可畏，我宗门有这样出色的后辈，尽可放心了。”
　　两人原路折返，快要退出小巷时，顾翎忽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两根木枝，都是三尺长短。
　　“顾翎练剑多年，今日以木代剑。”顾翎将一根木枝扔给季行舟:“可否指教？”
　　“在下不过是个炼药师。”季行舟接过木枝，正好试试这晚辈的水平:“然顾兄盛情难却，得罪了。”
　　两人正欲迎剑而上。
　　对着本门的弟子，季行舟不好用本门的剑术，被认出来之后不好解释。
　　倒有不怕被认出来的，便是季行舟练的《缥缈》剑法，虽有个仙气飘飘的名字，内里却是至烈的招式，威力大，到第二重的最后一式，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他上一世时，师门的《缥缈》一书便已经不甚遗落，后辈更是无从得知。
　　但是拿着木枝的切磋局，也不至于用出这样威力甚大的剑法。
　　他前世倒是自创了一套剑法，是被《缥缈》折磨的暴躁之时修身养性之用，放在这里，对着这精彩卓绝的后辈，会不会太过敷衍？
　　季行舟犹豫了一瞬，随即心随剑走，不拘招式。顾翎一剑刺来，是一招基础的招式，霜寒十四州，动作朴实无华，木枝上却仿佛带了粼粼剑光。季行舟随即拆招，一剑上挑，对一式意动九重天。
　　顾翎一招月出寒潭，季行舟对一式暮霭沉沉，顾翎一招平沙落雁，季行舟对一式碧草连天。
　　两人动作越出越快，到最后就是简单的见招拆招，木枝上充斥着灵力，在如此快速的对招中依旧丝毫无损。
　　顾翎没料到季行舟的水平，季行舟也没料到顾翎的水平，两人见招拆招，对方的修为都没有触到底。
　　季行舟不自觉一招缥缈中的落潮就要使出来，这一式的威力和前面这些小打小闹可不是一个级别。招式还未成型之际，他一掌拍开顾翎，顾翎以掌对接，两人各退三步。
　　顾翎以剑拄地，慢慢抬起头来，那张俊美面孔上的冷峻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神色代替。
　　似有狂喜，又有迟疑，仿若憎怒，又带哀怨。
　　顾翎缓缓张口，他眨了眨眼，将眼中情绪隐去，起身。最终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两人手中的木枝失去了灵力的支持，顷刻化为粉末。
　　季行舟对顾翎刚刚一瞬的神色不解，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但也没有纠结。他拍了拍手中沾染的粉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