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折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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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是个很适合折柳作别的时节。
衡虚真人原为大夏国宁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有幸入仙途，拜入现如今在修仙界一家独大的流云宗。作为一个现如今正吃香的炼药师，他因侯府牵绊，还未了却尘缘，故而每年三月入大夏国皇宫，为君王制一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顺便收了个徒弟，是大夏国二皇子，季行舟。
说起这位二皇子，倒是个极有仙缘的。外面人见了，锦衣玉冠，仆从如云，生得一幅好样貌，说话做事都温和有礼，平日面上也总含着三分笑意，便觉是个娇养的贵公子。谁能想到这位贵公子卧室里只有一个石垫，自六岁起便以打坐修炼度日，长到十六七岁，有多少新调入的美人侍女妄图勾引，被他眼也不眨地打发到浣衣局。
自制自克如斯，冷漠无情如斯，倒比衡虚真人更像个修士。
此时，衡虚真人正面对着这个徒弟。总有那么多长者的话，即使无用，还是要负责任的说一说。
“行舟，你可想好了？一旦随我离开，你再不是锦绣堆里的贵公子，凡间滔天的权势都成了浮云。修仙便是与天做斗争，逆流而上，求一个长生，其间筚路蓝缕，栉风沐雨，而仙途漫漫。你可有准备？”
作为一个上辈子走了一遍修仙路，重生到一千年以后一个婴孩身上，舒舒服服做了十七年咸鱼的修士，季行舟其实对修仙届如鱼得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师父，季行舟深鞠一躬。
“徒儿明白。”
“那父母亲友？”
“一入仙门，凡尘诸事皆成过往云烟。生养之恩，来日报答。”
衡虚真人点点头，两人此前虽然也是正经拜了师行了礼的，一半因为季行舟的天分，一半因为季行舟的身份。但季行舟一日身在皇宫，便不算入了仙门，也不算是一个正儿八经修仙的徒弟。
“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学炼丹吧。我去年给了你一本《炼丹精讲》，上面五十八种丹药，你练成几种了？”
季行舟搬出一堆瓶瓶罐罐。
上一世的季行舟，名林渊，正儿八经的剑修，心无外物。且那时灵气充沛，不像现在的末法时代，修仙需要五花八门的丹药辅助。总而言之，他着实是个炼药界的新手，一年也不过练成了三十七种丹药。
衡虚真人倒是很高兴，作为一个新入门的炼药师，纵然只是基础的丹药，仅仅比着书，一年练成三十七种丹药已经算天赋卓绝，他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衡虚真人仔细看了看，这些丹药样样药效精纯，说明对炼丹的控制十分精准，更高兴了几分。
正是三月好时节。大夏东宫里一片云蒸霞蔚，有花经不春风的招引，飘飘摇摇地落在少年的发间。
季行舟端端正正的坐着，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茶。对面是大夏的太子，季行舟一母同胞的兄长，季腾衍。
“行舟已决定入仙门修炼，特来向皇兄辞行。”
这话在季腾衍听来，与“我已决定出家修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一个意思，但弟弟多年来早有此征兆，他该说的都说尽了，被季行舟发配到浣衣局的美人有不少是他安排的，为了让季行舟沾染沾染这红尘。结果大家都看在眼里。
季腾衍叹一口气，十分无奈。
“东西可都准备好了？金银仆从行李马车…不行，我不放心，于齐，你去准备。”
旁边的太子近侍于齐行了一礼，带人下去准备了。
季行舟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同意。他递给季腾衍一根玉簪。
“父皇和母后有皇兄在身边，我也无需忧虑。这根玉簪给你，皇兄戴在身上，危急时刻可保一命。”
季腾衍拿过玉簪，抚摸着上面简朴的花纹，多情自古伤离别。他令下人拿来好酒，亲自斟满。
“来，你我兄弟今日畅饮此杯！”
酒至半酣，他忽然疑惑：“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你执着于什么事，除了修仙。可我见你也不执着于追求长生，为何修仙呢？”
季行舟笑了一笑，眼中多了一分光彩。
“本是习惯了，便自然而然的修炼，而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剑。”
流云宗五年一度的琼英会是修仙界的一桩盛事，衡虚真人还要去北边的几个剑派发请帖顺便拜访几个老友。便给了季行舟信物，交代他一路向南，过泗水后向东，一直至流云山。一路马车水路可走月余，到时正赶上流云宗一年一度的讲学，修仙界青年一代各门各派的弟子大多都会来听学，衡虚真人交代季行舟去凑凑热闹。
末法时代不比千年以前灵气充沛，即使作为一个对灵力依赖不大的剑修，且有一个渡劫巅峰的元神，这些年来他也不过才恢复到化神初期。元婴期的衡虚真人一直以为他不过筑基。
他其实不必老老实实舟车劳顿走一个多月的，但他也不急，就慢悠悠走了。
晚曦城城门，士兵看到缓缓驶来几辆马车，有小厮近前来，展示了通关牒文。过了城门，近侍梧城敲了敲中间马车的窗框。
“公子，我们到了晚曦城，过了晚曦城再往前就是仙门地界了，今晚还在缘鹤楼休息吗？”
“好。”开遍全大夏的缘鹤楼正是季行舟这个二皇子的产业。
再往前，便不好带着梧城他们了，马车也是累赘，正好把他们安排在缘鹤楼里。
晚曦城因离仙山颇近，平日里常见修仙人士，或落括不羁，或仙风道骨。但处在大夏边境，一身富贵的小公子倒不多见。
季行舟就是一个一身富贵的小公子。他坐在缘鹤楼里，看的出来特意低调装扮了，但无论衣料里的暗纹、头上的玉冠，还是荷包上精致的绣花，都是遮掩不住的精致。平日衣物都是梧城安排，季行舟倒是无所谓。
“旁边那位的剑做得好漂亮，可我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柄凡剑，没有丝毫的灵气，可剑做的实在漂亮，师兄，可是我看错了？”隔着一个桌子，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看着季行舟身旁的剑，不禁疑惑。
他师兄答:“不可议人长短。”
少年又说:“哦，明白了，既然师兄你如此说，那就确实是一柄凡剑。”
“食不言，寝不语。”
季行舟听着有趣，回头瞧去，之见那少年灵秀可爱，师兄坐的方位问题，看不太清样貌，声音倒是如玉石相震，泠泠动听。他若有所感，偏头看来，正对上季行舟的视线。
是一张使人惊艳的脸，不动声色时是冷峻的美，季行舟愣住了，那人的声音长相，仿佛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单是看着，都使人心情愉悦。
隔着张桌子，季行舟向他举起酒杯。
“请。”
一饮而尽。
回到房间里，季行舟将梧城等人叫来。仙凡有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各位跟我十余载，我如今前往仙山，无法带各位在身边。梧城，我的产业你都清楚，便托付给你。其余人也由梧城安排。”
季行舟向来不太管这些俗世，梧城管惯了的，其他人也服从他。他们自小长在皇城大内，在京城有亲眷的也没有随着来，梧城和另几人商量好就在这晚曦城安定下来，如果季行舟有需要，离得近也方便。
季行舟的意思，他们也都明白，只是这些侍卫们自小跟着他，一时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干。季行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顾翎让师弟燕衡拿好行李，他来账房结账。
账房热情的笑着:“客官您在本店吃住的一切费用都被我们东家给免了。”
顾翎:“东家？”
“就是昨日那位小公子。”
出了晚曦城，再往前十里，有一块界碑，上书“仙家地界，凡人止步”。
季行舟飞身掠过，忽然听见有鹿鸣声，声音听来凄切，便忍不住寻着声音过去。
丛林掩映间，只见一头灵鹿被缚仙网锁住，周围空无一人。
季行舟从储物锦囊里拿出那把华而无实的剑，正要将灵鹿放下来，忽然身后传来一缕魔息。季行舟认出这是一个魔侍，一个低阶的魔物。
这魔侍悄悄从背后向他靠近，打算发起攻击。季行舟混不在意的一剑将灵鹿放下。正打算回身一剑将那魔侍斩了，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支由灵力凝成的剑破空而来，正中魔核，一击致命。
远处燕衡手中拿着一把弓，其间灵气闪耀，看得出是一件上品的灵器。
季行舟一看，巧了，正是昨天遇见的两人。
燕衡也认出了季行舟，少年面露担忧。
“这位仙友，山林危险，不如和我们一起结个伴。”
身边顾翎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季行舟看了看顾翎，见色起意，欣然接受。
于是队形就成了顾翎在前面走，季行舟和燕衡两人边说边笑的跟在后面。
季行舟:“在下季行舟，不知道两位仙友如何称呼？”
燕衡:“我叫燕衡，这是我师兄顾翎，师门是个已经隐世的小门派，叫玉衡，你恐怕没有听说过。”
季行舟:“我初入仙门，大多数宗门都没有听说过，但却听说过一个玉衡。史书上记载千年前仙魔之战，正是玉衡一派力挽狂澜。”
燕衡:“就是同一个玉衡，想我师门千年前何其风光，先祖林渊斩杀魔头，宗门一时风光无二。到现在，自我师父仙去，宗门便只剩我和师兄了。”
季行舟托衡虚真人找了多年他的剑，都没有一点消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不禁握住了手边的衣袖，眼神也似闪了亮光。
季行舟:“只是不知……这位道尊身死后，那柄无痕剑去了哪里？”
燕衡:“我也不知，从未听说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折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