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玲音小孩

4、蒙娜丽莎

　　从校体育部回来，上课铃刚刚响起。付辛源溜进教室，正好赶上班主任点名。十三中学的高中部是随机分班。付辛源被分到了一年级七班，而欧彦则是一年级十二班。
　　那个欧彦部长太变态了。虽然之前也有所耳闻，但这次亲身体验，觉得能够活着从校体育部走回来，都非常庆幸。付辛源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想着。
　　班主任的声音响彻这个教室，像某种动物在叫嚷。
　　“周敏。”
　　“到。”
　　“袁华。”
　　“到。”
　　“陈亦蓝。”
　　“到。”
　　“付辛源。”
　　“到。”
　　“钟瑾瑶。”
　　“。。。”
　　没有人答应。
　　“钟瑾瑶！”
　　班主任的音量再次提高，依然没有人答应。
　　所有人的头都像探照灯一样转来转去，试图找出这个叫“钟瑾瑶”的同学。
　　“这个女生没有来吗？”班主任不耐烦的问。
　　突然，一个男生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室门口，大喊一声“报告”。
　　这个男生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亮，像黑色的宝石。
　　班主任看到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快进来，下次不要迟到了。”
　　“是。”男生涨红着脸，乖乖的回到座位上。
　　“班长记录一下，钟瑾瑶今天没有到。”班主任对陆欣糖说。
　　“已经到了。”那个男生突然举起手来。
　　班主任不解的看着他。
　　“钟瑾瑶----就是我。-_-!!!”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仿佛对自己的名字感到抱歉。
　　班主任一脸黑线。

　　“钟瑾瑶这个名字好可爱哦。”
　　下课后，一群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八卦班上的男生，可以迅速与群众打成一片。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女生呢。”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说。
　　“是啊。不过你不认为他比女生长得还漂亮吗？”另一个牙套妹妹说。
　　“嗯，就像漫画书里的王子，真想去捏一下他的脸。”
　　“你不要那么花痴好不好？嘻嘻。。。”
　　正说到兴头上，突然，钟瑾瑶朝他们走来。几个女生目瞪口呆的坐着，完全忘记了调整表情。
　　“请问----今天上午的英语笔记，你们谁能借我一下？”
　　五秒钟的沉默后，无数本英语笔记本像变魔术一样自动出现在钟瑾瑶面前。钟瑾瑶很抱歉的笑着，从中挑了一本笔记本。
　　“谢谢你们咯。”他说话的声音和十二分的礼貌，可以把恶魔征服。而那几个女生则像中邪一样傻愣在那里。
　　钟瑾瑶朝座位走回去，刚从付辛源的课桌旁经过时，付辛源却莫名其妙的冷笑了一下。
　　钟瑾瑶停住脚步，看着付辛源，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笑容非常hot。
　　“你是付辛源吧？”
　　付辛源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刚到学校就听说你的名字了。见到真人版时，就在想，果然如传说中那样高大帅气呀！”
　　钟瑾瑶的笑容，就像三月里的樱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阳光男孩这个说法，那么钟瑾瑶就是最好的注解。
　　在他嘴角的酒窝里，仿佛藏着加利福利亚州最灿烂的阳光。轻轻荡漾着，让人心醉。
　　唯有南国的水土才能滋养出这样似蜜甜般的美丽的男生吧。付辛源心里想着。也许，和他成为朋友也不错呢。

　　每一年，报校篮球队的人是最多的。而想要挤入校篮球队，也是最困难的。其中困难之一是，校队有一个无比变态的部长----欧彦。
　　在欧彦的概念中，仿佛世界上身高不足180的人都应该流放到西伯利亚去。在欧彦的字典里，也从来不存在“弱小”，“可怜”，“哭泣”之类的字眼。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用来形容欧彦这种人的。从小在家境无比优裕的环境中长大，长着一张迷惑众生的脸，有着120以上的过人智商（初中时就测验过比奈智力量表），有着发达的大脑和小脑，弹跳力和反应速度超强，并且还会跳街舞，甚至可以弹一曲肖邦的练习曲，就只差可以把拉哈玛尼诺夫的第三号钢协弹得键盘起火了。
　　不管球技再好，如果长相比较失败，欧彦也会刁难很久。仿佛校队不仅选球技，选身高，还选美。正是有了欧彦这样的变态部长，十三中学的校队在C市非常出名。其他很多中学的女生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篮球队员的芳容。如果遇到打比赛，十三中学出场的那次，必定全场爆满，而且多为雌性动物占据体育馆的有利地势。
　　在其他中学的队员都被满山遍野的母老虎的阵势吓到时，十三中学就理所当然的蝉联冠军。这个冠军有实力，也有一些气势上胜利，比如欧彦的“美男计”。
　　“长得帅也可以当饭吃。”每当欧彦露出胜利的微笑时，所有队员都会全身冒一层冷汗。却又不得不承认欧彦的能力。
　　因此，借着校篮球队的声誉，追女生也大占优势。如果长得太帅，可能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被女生追，且同时被男生追杀。
　　杜波就是看着这一点便宜，千方百计的想挤入校队。下课后，他把新买的PS3借过付辛源，并且一脸谄媚的说：“阿付，你去向欧彦说说，让我也加入校队嘛。”付辛源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他一遍，说：“可是校队只要180以上的男生啊。”
　　“差不多嘛。”杜波似乎觉得自己非常伟岸。
　　“你多高？”付辛源问。
　　“戴着帽子有１７２．”
　　付辛源差点晕倒：“同学，差八厘米，这叫差不多啊？你觉得要差多少才算差啊？30厘米？”
　　“八厘米又怎么了？我以超强的弹跳力来弥补。。。”
　　“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不想被那个变态兮兮的欧彦骂一顿。”
　　“拜托你了，谁都知道欧彦只买你的帐。”
　　杜波还在付辛源面前死皮赖脸的纠缠，就只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付辛源很怕这样的人，只好点头答应。
　　这时，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生走过来，冷冰冰的对杜金波说：“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打篮球是帅哥的专利。可是，今天看见了你，我觉得我彻底错了。”
　　红头发的女生说完，对付辛源莫名的笑笑，然后留下倍受打击的杜波。
　　“我要去自杀，不要拦我---”杜金波挣扎着做跳楼状。
　　“谁说要拦你了？”付辛源笑嘻嘻的看着他。然后，他看到教室外面那个红发女生的背影。
　　很暗沉的红酒的颜色。艳丽，但在室内却不明显。唯有在阳光下，才泛滥出让人目眩的光。
　　“那里盛产美女啊。”付辛源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以前的哥们儿的话。或许，这样妖媚的女生，就是所谓的美女吧。他想。
　　两天之后，他才记住了这个女生的名字----朱烨娜。中间那个烨字，仿佛妖火一样，一下子就把人烧成焦炭。而“娜”字，就像她的身材，婀娜得摇曳。

　　在付辛源的头脑中，“美女”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就像“本初子午线”这个名词一样，你总不能很深刻，很生动的感觉到它的属性。地理老师告诉你，这是本初子午线，于是你记住了。可是你并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体验，或者生理反应。当付辛源看到一个女孩子，他会自动的把她的特征与传说中的“美女”的概念一一对应。然后他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就是美女”。长久以来，他一直是这样生活的。对于那些所谓的美女们，他也认可，但那是一种理性上的认可。他对那些精致的妆容，妖娆的发型，却从未有过发自肺腑的惊艳和感叹。
　　如果我告诉你，北方的雪景有多美多美，而你从未亲眼见过冰天雪地的盛景，你也不会有那种感动（比如你一直居住在海南那种亚热带）。可是有一天，你见到了满目银霜，冰雪王国，你置身于那个世界当中，你会惊叹到落下泪来。
　　付辛源在十六岁之前，也未曾有过那样的感受。即对一个女生的美丽那种切身的惊艳感受。十六岁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于是，惊叹了。感动了。
　　那是一个下午，班上的同学都去吃饭了，教室里空荡荡的。课桌上堆着书山，有课本，有辅导书，有练习薄，如果全部集中起来，可以堆成一座金字塔，然后用试卷把班主任裹成木乃伊，活埋在里面。
　　他以为教室里没有人，却突然看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原来是一个冰蓝色的水钻发卡在反光。在堆得像堡垒一样的课本下，一个女生埋着头在写着什么。走进一看，原来在画画。她很认真的用签字笔在英语课本的第一页画了个漩涡鸣人的头像。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辫，可以闻到发丝上散发出的洗发水的香味儿。她的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粉白色，隐隐可以看见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血管里是酱红色的血液，带着营养物质，像地球上的河流一样蜿蜒在身体内，提供生命的动力。
　　付辛源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女孩子一笔一划的画画。
　　时间从女孩子的笔尖流淌出来，渗透到纸上，变成一个幸福的符号。不知道为什么，付辛源觉得那支笔很幸福，笔下的漩涡鸣人也很幸福。
　　因为，在那一刻，被那样认真的宠爱着。
　　女孩子突然意识到有人，她先是低头，看着付辛源的脚，然后抬起头，一秒钟后又低下头，仿佛是被他的目光扎了一下，非常不好意思。
　　女孩子的脸好美。像瑞士的湖，像湖边汲水的小鹿。付辛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漏跳了好几拍。
　　她抬头的一瞬间，付辛源的大脑里便按下了快门。于是，一张永恒的留影便储藏在付辛源的大脑皮层的千沟万壑里，在那个叫做“海马体”的神经组织内。就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永恒的被珍藏在大英博物馆。
　　那时，十六岁的付辛源当然不知道，看到那个画画的美丽少女，他的大脑内的某些激素在迅速的起着反应，生产出了一种被人类冠以一个玄乎的名字的东西，叫做----爱情。
　　“你喜欢画画吗？”付辛源吞了一口唾沫，问道。
　　女孩子点点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继续画。只是有些身体僵硬的坐着，看着付辛源的膝盖出神。
　　他们沉默了很久，直到有人进入教室，付辛源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女生的座位。
　　这一切，都非常非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