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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傅暗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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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阁一派收授弟子最看重天资,加上该派一向讲究机缘,若不是有缘遇见的良材便不收,即使是上门拜师的聪慧之人,十有八九也是不得入其门的,故蓬莱阁历来门下弟子甚少,但所出弟子无一不是天纵英才,都成为了武林上的一代宗师。
十几代阁主下来,传至玄斛便只剩“问道”一脉,其余三脉“经天”、“仙諦”、“梵陌”业已徒留秘籍经典而已。
“问道”一脉弟子除已殁大弟子韦梓羲外,也只有姬望舒和姚谷昀两个弟子。
南海蓬莱阁所踞的这座小岛,东西南北各有一幢楼阁,原是蓬莱阁鼎盛时期四大仙君的辖府。
小岛南面有一片竹林,其间梵陌府的箫湘馆一直都是姬望舒在打理,所以算是姬望舒的私人小地盘,玄斛则一直居于东面问道府的七星楼。
过了五日了,望舒不但不见师傅兴师问罪的身影,连谷昀和那小厮小路都不曾“路过”箫湘馆,想来必是师傅气得不轻不肯搭理她,姬望舒倒也不怎么在意。
这一日,她在北面小山上候了半天,原指望猎只山鸡解馋,却等到肚子叫唤还不见一根鸡毛,遂打起小厮养的那群家禽的主意。
北面小山脚下就有一块家禽家畜圈养地,姬望舒大大咧咧地朝着正中刚搭建好的鸡舍走去,一面走一面不忘吆喝:“小路子,我来了,不想我把鸡都偷光了就出来,今天我让你三十招怎么样?”
喊了半天,那吝啬小厮居然没有出现,姬望舒不免有些无趣,早已习惯喝口水都成打架理由,今天偷鸡居然没人出来阻拦。
她也不客气了,从鸡舍里提了只公鸡就去打她的牙祭了。
怕被小厮作弄,烤鸡前还是试了银针,见没什么问题,烤完后姬望舒就坐在地上大块朵颐起来。
谁知一只鸡腿还没啃完,突然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倒地了。倒地前姬望舒恨恨地回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下的毒,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偷了这么久的鸡,这回真是栽大了。
一觉醒过来,姬望舒就知道这回跟斗栽得有够大的。
她居然被扔在一条小破船上给带出岛了,也不知道漂了多久,附近连小岛的影子都看不见。可以肯定地是,这回算计她的不是小厮,而是她那个任性妄为的师傅。
悲从中来,姬望舒真想跳起来咒骂那个无良师傅,无奈她不知昏迷了多久,一醒来已经是饿得饥肠辘辘、手脚虚软。
四下寻找,总算找到一些干粮和一个包袱。胡乱吃了几口,姬望舒就忍不住翻起包袱来。
既然是送自己出岛历练,搞不好师傅拿了些平常看不到的好东西给她傍身。
包袱不大,黑衣白衣各备下一套,余下就只有三封信和一袋龙眼大小的珍珠。
姬望舒心下大怒,就这些?!
嘴里吃个不停,心里却已问候了师傅拉肚子、闪到腰等一十八遍。
填饱了肚皮,姬望舒就开始拆信来看。
任性老鬼的信里无非是叮嘱行走江湖万事小心、务必惩奸除恶以正天地浩气云云,除了参加武林大会外,另交待了三件事要她去办,最后还附言说三年后方可带夫婿回岛一见。
姬望舒阅完恨恨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摔至船舱角落,才拿起小师弟谷昀的信细细看来。
见信如见其人,谷昀信中极尽关切之情,信纸上点点泪痕令姬望舒也禁不住眼眶泛红。
想起一向极为亲近的小师弟被师傅逼迫写下这封信的情形,心中对小师弟更添了几分思念和怜爱,一面对师傅又多了几分恼意。
然谷昀信中孩子气十足信誓旦旦非师姐不娶的话,又让姬望舒忍俊不禁破涕为笑。想必为了早日出海寻她,谷昀一定更用功勤习武艺,也不枉姬望舒对他疼爱有加这么多年了。
姬望舒十分小心地将小师弟的信折好,收妥在贴身衣袋里。
至于小路的信,姬望舒倒是有些意外。
这小厮平素被她作弄多次,在她面前不是装可怜扮凄惨,就是视而不见躲避不及,总是不甚友好的样子,料不定他也会写信道别。
拆开信封一瞧,姬望舒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厮敢情当她是出门置货不成,满满三大张信纸,一句问候全无,竟是置货清单。什么白香饼、糯米糍、猫耳朵、麦芽糖……姬望舒想了想还是放回包袱中,指不定哪天回岛可以给两小孩带点零嘴。
姬望舒出岛之前,玄斛已去信海南姚家派人至岛外接送姬望舒到中原。
待姬望舒用洒了迷药的柴火烤鸡被蒙倒,用小船将她送出小岛之前,姚家海船业已在赶来的途中,只不过路遇海盗行凶劫杀商船,姚家拔刀相助便慢了半日行程。
正是这半日光景,海潮突涨、暗流涌动,而船内的姬望舒正昏睡不知所以然,所以小船被海浪带离向西南方向漂远了去,堪堪与后来航至岛外接送的姚家船错开。
久候三日无人才觉察不妥的姚家,加派人手船只在蓬莱岛附近海域搜寻,两日后才找到缺水少粮半死不活的姬望舒。
玄斛不曾料定竟会如此,粮水只备足两日分量,差点令姬望舒阴错阳差下先命殒于南海。
话说差点死翘的姬望舒,被姚家及时救下后,吃了两盆食物有了些力气,便开始站在甲板上边吃东西边口齿不清地指着蓬莱岛的方向大声咒骂。
行船多年的船夫仆役虽见惯海上男儿的粗豪行径,但似这么个男子心性的女孩儿粗鲁不堪辱骂师尊的作为,倒是见所未见,直教众人瞠目结舌、惊惧不已。
姬望舒足足骂了两个时辰仍未有消停的样子,而且她骂归骂,却偏要含着食物骂,一阵海风逆转,身后劳作的众人便要在脸上拨下几颗饭粒。真是骂不好好骂,饭也不肯好好吃。
一位脸堂紫红,稳健秀挺的中年男子微微摇了摇头,拱手上前作劝道:“望舒小姐莫生气,莫生气。全因老夫办事不力才令小姐遭此厄事,在此先陪个不是。今日之事说来全是我姚家有错,非尊师之过,小姐若这般言语相轻令师,恐要遭人责鄙,再则也让人以为我姚家避责推脱无所当担。若小姐愿意原宥则个,还望小姐莫再辱及令师,而使我等羞愧汗颜了。”
一番话说得在理,姬望舒被他这么一提醒反而醒悟过来,自己已身处方外之地,行事言语断然不可如岛上一般荒唐,纵然十几年来嬉笑怒骂皆由心,但外人眼中怕成了大逆不道之举,既入了这一方天地,把任性狂妄的性子收敛一二才好。
姬望舒眼珠一转,便也拱手相歉道:“二叔公说的是,是晚辈任性胡为惯了,还当与师傅在岛上调皮一般,实该自省。若说到不是,二叔公乃长辈,此事又是意外,晚辈怎敢质圜到您身上,您老若要自责岂不折煞晚辈了么?”
姬望舒心里嘀咕,若是以后要进姚家门,指不定要点头的人里还有他一份,怎能不先讨讨好感呢?
姚家世代经营海运,是沿海一带最有权势的世家。
海南姚家与蓬莱阁渊源深厚,祖上曾受蓬莱阁中人的恩情,故而对南海蓬莱阁极为尊崇。
这个二叔公年纪比当家的姚瑞祈小几岁,辈份上却是姚瑞祈的二叔,一向主理内务,在族中也算有点声望,这次派他来接送姬望舒,也足见姚家对蓬莱阁一门的诚意了。
七年前玄斛游历至海南姚家,见姚瑞祈三岁幼子谷昀骨骼清俊,聪慧异常,便带其入门。
姚家与蓬莱阁往来密切中原武林知此事者无几,但纵横四海的海盗倭寇们却最是清楚,从不敢滋扰姚家船队。这只因玄斛有个坏习惯,有时苦思武学无成,便要一人御船跑去海盗窝斗殴解气,若是被他盯上真是致死方休不可,因而四海海盗倭寇虽然凶恶却不敢招惹任何跟蓬莱阁有关的人,全怕了脾气怪戾的玄斛。
姚家二叔公先前见姬望舒举止乖张,心中还暗暗担心此女性格古怪更甚其师不好相与,但只一席话,足见此女伶俐聪颖,心胸宽广。
想她一直偏安于海中小岛,其师亦是有名的怪人,大概洒脱不羁惯了,所以有些鲁直,见她谈吐仍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教养,倒也难得了。
二叔公为人甚为宽厚,所以思拊下来,倒也谅解了姬望舒,想来也都是些小孩子心性,况且听说这个作师姐的一直都很照顾小侄孙,心下便有几分亲近之意,续而笑道:“老夫于此事确有思虑不周之处,既然望舒姑娘原宥了怠慢之罪,若姑娘愿意在姚家多留一些时日,老夫愿做东请姑娘吃百日席,尝尽江南美食如何?”
姬望舒原就是个馋嘴之人,听二叔公此言两眼放光,心下欢喜忙不迭点头应承:“好啊,早听说天下美食多出自于江南,此番定要一饱口腹之欲不可。”
一行几百里海程,姬望舒皆与姚二叔公言笑晏晏,讨教当世美食和中原各处的人文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