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顽师劣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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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巧的雕花梨木桌上摆着一杯热茶，袅袅升腾的水汽带出一室沁人的茶香，是上好的武夷大红袍茶。
然而桌旁端坐许久，发须皆白的老者却对一室茶香恍若未闻，只专注地盯着桌上几张信纸出神，瘦骨嶙嶙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角。
突然一阵风卷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欺上前来，来人一兜手往桌上一捞，眨眼间就倚在门边端着茶杯啜茶了。
“咕咚”一声，啧啧的咂巴着嘴赞道：“好茶，好茶，果然灵山秀水才出得了这样的好茶！”
来的是位身穿白衣的少年，见老者对抢茶之举无动于衷，不由得奇道：“怪事！平时连口粗茶都要拦我许久乘机欺负我几招的，今天怎么没反应？老鬼不是傻了吧？”
白衣少年踱到老者身前装模作样好一阵端详，可老者依旧不理不睬。
少年一近前，就瞥见了桌上的信纸，嘴角往下一撇：“切~！又是那个妖不死的老冰山来信，这么快就破了那招小虫摆尾？这回真能耐了，才一年零三个月又八天。……”白衣少年虽然嘴上念念叨叨，身形却向外飘去。
果然还没飘出门呢，一声老里老气的喝斥就响起：“回来！”
白衣少年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却倚靠在门边不肯入内。
“又来了……我说，别老是叫我练那些招数跟你拆招，再练下去我都得管那老冰山叫师傅，而不是叫你师傅了。”白衣少年站在那里翻白眼，翻得似一对上吊的招子。
被白衣少年称做师傅的老者，听见他说的话脸上一阵不自然的耸动，皱起鼻子直哼哼说：“我还巴不得你不认我这个师傅呢，你若有本事能叫那老怪认你做徒弟，也算对得起我了，成天没大没小跟我顶嘴作对不说，性子还那么懒惫，武功一点都不长进，实在丢尽了我的脸，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捡你这么个不肖弟子回来！”
“哼!你早就不想认我这个徒弟了吧？要不然，干嘛只叫我学那连打杂小厮都不让学的招数？你想要打发我，我就偏要赖在这里，赖到你百年归老不可！再说了，当初也不是我求你的，是你自己非要收我为徒，到现在才想甩了我？门都没有！”白衣少年一脸愤愤然。
闻言，老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片刻脸色又恢复正常，眼底还闪过一丝狡诘，立刻又大起声来呼喝：“哼，别说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当你是徒弟，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过几天就举我南海仙翁的名号去中原参加武林大会。”
“有这么好？让我代你出席武林大会？”白衣少年抬手摸了摸鼻子，接着裂开个超灿烂的笑脸说道：“可惜……本少爷觉得这里住好吃好玩好，什么都挺好的，一点都不想出海到中原去哦~”
原来这老者就是与北漠星君齐名的武林泰斗，江湖人称南海仙翁的玄斛真人。
玄斛一见这劣徒又故意作对不肯听话，气得一挥袖，劈出一道气劲袭向徒弟姬望舒，却被早已戒备的姬望舒轻巧地闪身躲过。
屋外正对着门口的一棵一人合抱大的树却被劈断了，剥里噼啪响地轰然倒地，树叶木屑撒满了一地的杂乱。
不远处跑过来一个灰袍小童，忙不叠拾掇起来，嘴里也禁不住念叨开：“又来了，又来了，天天这么玩儿就累死我一个，煮饭洗衣叠被擦地忙都忙不完了，还时不时打架要我善后，做牛做马的哪个有我累啊！嗯……果子还没结上又给劈烂了，这回也就用来架个鸡舍还凑合，可怜我从早忙到……”
“闭嘴！”师徒俩难得有了回默契，一起凶了回碎碎念的小厮。
几丈外原本见怪不怪依旧练剑的青衣小童，闻声只得跑来拉走灰袍小厮，免得他无辜做了师徒二人斗嘴的炮灰。
见两个小童躲远了去，玄斛回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瞪着门前的徒弟道：“你这个孽徒，存心气恼我是不是！以前你说武功不行不想到江湖上受欺负，师傅也不逼你，可这回你不去也得去！”
玄斛看到苍和的来信就心头烧火，那老匹夫又提起当年自己的大徒弟败于郁崇元之事，一想起这个就胸口郁结。
苍和竟然还邀他去武林大会上观礼，说郁崇元极有可能被推举当上武林盟主，他是郁崇元的师傅不好意思去，却要他卖个人情当长辈去给郁崇元压压场，说玄斛太久没出门也该到江湖上走动走动了。
显摆到这份上了，玄斛觉得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了！
苍和老怪不就是暗讽他南海蓬莱阁人才凋零吗？
哼！玄斛这回打定主意派姬望舒出山了：“我也不管你去中原怎么个闹腾，是好是坏先混着，别让北漠天麟门以为我后继无人，等过几年你师弟学成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回来了。要不是你师弟年纪尚小，师傅我也不会派你先去顶着。再说，我南海仙翁的徒弟，怎可似那缩头的龟孙子躲在这岛上一辈子。”
姬望舒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两个人都斗了几十年了还没完啊？自己比划不够，还拿徒弟出来斗。现在倒好，又算计到我头上了。我大师兄不是皇帝亲封的南疆大将军吗？那不是比虚名在外的武林盟主要牛气得多！当年要不是你逼我大师兄去赴你们的十年之约，跟那个破魔刀郁崇元一战伤上加伤，少说也多杀几年敌，不会死在你前面了！”
玄斛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徒弟姬望舒“你，你，你……”了半天，又想出手教训，但这劣徒一向只服软，好不容易按奈住几口气强忍下去了才接着开口劝：“好，你不为师傅，也要为自己打算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总得出去寻个良人要嫁了，总不能在这岛上陪着师傅孤老终身吧？再说，去中原你也能顺道寻访亲人，十几年了，难道你都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一说到寻找亲生父母，姬望舒心里其实是有点心动的，可嘴上仍然硬着：“亲生父母？都十几年了，他们膝下早已儿女成群了吧，说不定已忘记有个走失的女儿了。至于良人么……嘿嘿，我早就有人选了，师傅你就甭操心了。”
姬望舒得意地眨巴着眼睛，笑起来却有点阴谋得逞的感觉。
玄斛头一次听说姬望舒有心上人，不由得大奇。
这四面环海的小岛附近暗礁甚多，过往商船和渔船很少从这片海域经过，偶有航行到附近也因他设下的暗阵，不曾登陆上这座小岛。
常年生活在小岛上的也就师徒三人和一个杂役小厮，几年来到过小岛的只有小徒弟姚谷昀的家人，难道姬望舒喜欢的是海南姚家的谁？
“难道是海南姚家的人？”
“哎？师傅，你还不糊涂嘛~”
玄斛实在是好奇得紧，他记得姚夫人一年一次来探望谷昀的时候，身边带的多是下人，而且年轻男子甚少，他也没留意过谷昀的哥哥们是否来过，如果有，十有八九就是谷昀的哪一位哥哥了。
“姚家哪一个？”玄斛尽管年近七十，生就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其实性子有如赤子一般，有时十分之任性执拗，有时又爽直跳脱。
嘴上说最讨厌徒弟姬望舒，心里其实很是喜欢这个处处作对顶嘴的二徒弟，只不过这个徒弟对练武不甚热衷，恐怕是无法继承他的衣钵，而个性又比他还要古怪难以琢磨，所以对她是又爱又恨。
虽然不是为人父母，毕竟一手养大，玄斛对于姬望舒的终身大事还是很关心的。
姬望舒不知道哪里抓来一把瓜子，边嗑边漫不经心地说：“就是小谷昀嘛。”
玄斛一惊，刚入口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他拔尖了声音惊道：“谷昀才十岁啊！”
望舒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理所当然地接着说：“等几年就长大了嘛！谷昀这么可爱长大肯定很俊秀，性子又好，家里有钱又有势，我嫁去当少夫人不好吗？而且我都跟谷昀说好了，安啦安啦。”
“谷昀他才多大的孩子，他懂什么？！不成不成，这事还得再商议一番。你还是得代我去一趟中原，不能让那老匹夫以为我蓬莱阁没有传人。说起来也要怪你，要不是你十一岁那年乱点穴道，封了自己的奇经八脉，武学早已是大乘，至少也能和修罗子或流光剑打个平手，或许还能跟破魔刀一战。你若是照我的安排早点到江湖上走动，如今武林也不会由天麟门一枝独秀了。此事不可再推托，师傅已决定了。”玄斛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应该让姬望舒到中原去。
总不能因为这徒弟不怎么成材就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了，指不定江湖中人还以为他老人家仙去了，以致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见过南海蓬莱阁的人在江湖上走动。
姬望舒闻言一阵讪笑，心想这老鬼自顾一味与那苍和老怪怄气，又自作主张丢徒弟出来当炮灰，端的任性得很。也不想想自己这半吊子的功夫跑到江湖上能讨得了什么便宜去？
还有，一听自己相中小谷昀，言语间已是不答应。还不是一心认定这小徒弟将来要继承他的衣钵，才这么着紧宝贝，就怕被不争气的二师姐给拐带坏了。偏心，太偏心了……
“反正我是不会出海去的，要去你自己去，你们要比那些个虚名干我屁事啊！”撂下一句话，姬望舒头也不回地拔身而起，施展轻功在林木间纵身跃开了。
哼，管师傅怎么决定，以她的轻功，她不想下地谁都抓不住她。
“你这个劣徒……我要将你逐出师门……”远远地传来暴怒的玄斛气急败坏的声音。
姬望舒轻笑，逐我出师门？不是师傅门下弟子，那就更不用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顽师劣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