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某乙

1、一

　　华府的大厅

　　“孽子！你给我跪下！”

　　华家老爷气得不轻，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连茶都吓得跳了起来，泼湿了茶几面。

　　“跪就跪。。。有什么大不了的。。。”华益宝显然没把老爹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唬住。切，他又不是吓大的。他咕咕哝哝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等候父亲大人的发落。

　　“孽子！你这个孽子！”华老爷被他这副吊儿锒铛的模样气得直发抖，“还不快给陈少爷认错！”

　　好汉不吃眼前亏，认完错照样还是一条好汉。华益宝长长地“哦”了一声，就着下跪的姿势，转向右边坐着不大自然的、鼻青脸肿的陈家少爷——陈启。

　　华益宝一揖到底，恭恭敬敬地道歉说：“陈兄，这次是小弟一时糊涂，我不该打你的。我错了，望陈兄不要见怪。小弟这厢给你赔礼了。”心里却在破口大骂，极尽唾弃：孬种！缩头乌龟！自己没本事被我打的哭得喊娘，就只会回家哭诉找老乌龟，居然还要小爷给你下跪！脓包！死乌龟！去死吧！幸好他头低着，别人看不到那张毫无诚意的鬼脸。

　　他不学无术，偶尔文绉绉说起话来，更显得不伦不类。华老爷听在耳朵里，脸色更加铁青。唉，孽子阿！要不是爱妻早逝，他自己又忙于打点生意，对这小畜生疏于管教，哪会落天今天被人找上门讨说法的狼狈地步！

　　陈启被他突然的态度大转变吓了一跳，讪讪地：“没关系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华弟快快请起。”说着就要去搀扶华益宝。一边的陈家夫人不满儿子的懦弱像，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他身子一抖，又把手缩回去了。

　　华老爷看在眼里，知道还不够。他严肃地对陈夫人保证，一定会严惩孽子，给陈家少爷一个公道。说着就喝令家丁把大少爷关到小黑屋禁足三天！又主动建议陈小爷好生养病，汤药钱全部由华家支付。

　　“不必了”，陈夫人阴阳怪气地说，“我们陈家自然没你华府家大业大，可几个药费还是给的起的。只要华老爷日后好好管教令公子，莫在欺负我儿就好。”

　　“夫人所言极是。我保证以后他要再敢招惹陈少爷，我就打断他的腿！”

　　小心翼翼送走了难应付的苦主，华老爷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真是教子无方。这时想起刚才家丁的上报，说是严于冰回来了。他随即去了侧厅。

　　侧厅已经被布置成灵堂的模样，白色的灵堂前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白色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一片肃穆沉寂的气息。棺材里面躺着华府的老管家严青，忠心耿耿在华家侍奉了三十多年，华老爷一直敬他如父，华府上下对他的为人处世无一不心悦诚服。

　　一进门，灵堂中间的软垫上，正跪着个一身素服的人。从背影看，是一个是高大的年轻男子。不过此时那高大的身躯极力压抑地颤抖着，间或微不可闻地发出痛苦的哭声。他面前火盆里的冥纸已经只剩下点点火星。

　　严于冰，严管家的孙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到底还是能没及时赶回来见爷爷最后一面。听到脚步声，他迅速用袖子擦了一下脸，转过头来。

　　“华老爷”，已是十分冷静从容的表情，只有微红的眼眶才能把他和刚才那个痛哭的人联系起来。他正要起身向华老爷行礼，被华凛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

　　“唉，都这时候了，你就不必向我行什么礼了。”华凛体恤他旅途劳顿，也不讲究礼数。

　　细细端详眼前强忍悲痛的严于冰，一别经年，当年才及自己腰间的小小少年如今已长成了英气逼人、沉稳可靠的青年。自从严于冰的双亲去世后，随父在外经营多年的他奉命接管父亲的职务后，年纪轻轻能力却让人不可小觑，一直将分店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最近一直忧愁不已的华凛难得地舒展眉头，满意地点点头。

　　他在商场向来顺风顺水，无往不利。然而私下，最近让他操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严氏一家三代都在华府为仆，向来甚得华家倚重。其中严于冰的父亲常年携家眷在外为华家的生意打点奔走，坐镇分店，可谓华凛的左右手。谁料飞来横祸，前年严于冰的双亲按惯例回乡为华凛庆生的途中，乘船遇到大风暴，全船乘客无一幸免。接到噩耗的华青白送人送黑发人，虽强忍悲痛，但难免思念爱子，郁结在心。终于久积成疾，前几天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昏迷不醒，当天夜里就去世了。

　　为此，华凛一直觉得严家的三条人命都是因华家而牺牲，内疚不已，日夜难安。

　　今天陈家找上门的事，又让他不得不正视另一块心头大石——那个三天两头被关禁闭却日益无法无天的孽子。

　　几经思量，如今在严青的灵堂前，面对严家唯一的子孙，华家的家主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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