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面对他的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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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5 面对他的伤口
怎么又看不到人？钱莉莉在大楼门口四下里张望，不由得想起上次在公园里，被人大喊名字的状况，有点尴尬。
“钱莉莉……”
果然又被人大喊！
停在面前的是一辆黑色君悦，车窗慢慢落下，露出李想的脸。
“上来吧。”
车里的人说着，就要往另一边挪。
“得了，你别动，我坐那边就好。”
钱莉莉大步流星的绕到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不愿意看到他不方便的样子，不愿意看到他如此不方便还要照顾自己的样子，那种静悄悄的心痛感就会在胸膛里蔓延。
“先去醉江月。”
李想低声对司机说。
“怎么？请我吃饭啊？”
“嗯，请你吃饭。”
这男人的声音真好听。
钱莉莉默默的在心里想着，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扭头看着窗外，车子在拥挤的公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招牌，看半天，真把人腻死。而身边的那个人居然也一样的沉默不语。
暮春时节的黄昏，拥挤混乱的马路上，走走停停的汽车里，沉默无言的男女……这组合真够诡异的。
到了饭店，钱莉莉利落的下车，也不敢去看李想用手搬动大腿的样子，索性自顾自就往店里走过去，尽管她知道李想在身后跟得辛苦，但是也实在没有勇气回头。
“李先生，请这边走。”
高挑的接待小姐看来根本跟李想是熟人，转眼就让钱莉莉成了跟班的那一个。
“坐吧。”
舒适的小包厢，也只容得下两三个人而已。三面墙壁上挂着山水花鸟，而剩下的那一面则是月门，弯弯的一牙，挂着深色的布帘。房间角落里是一盆植物，高大的好像占据了半个包厢似的，让钱莉莉觉得自己跟李想根本是坐在芭蕉树下乘凉的两个人。
乘凉？这日子果然是有些热了，她脱下外套，想起这样的天气里，他大概会感觉比较舒服吧？不会因为下雨或者降温而……但是看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低落的表情明显透露了他的心事重重。
看来，会来找我的人，都是遇到麻烦的……那么已经有多久没看见一张笑容灿烂的脸了呢？
钱莉莉看着李想把手杖靠在绿色植物的旁边，然后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自己。那目光好像一根刺一样刺进了钱莉莉的心里，她不自觉地变了脸色。
“对不起，抱歉……”
对面的男人朝钱莉莉靠近了一些，努力收拾起他四处蔓延的坏心情。听着他敏感的道歉，钱莉莉知道自己只能是心软。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你看起来……”
好憔悴，三个字生生憋了回去。
李想沉默了，明显在准备着措辞。钱莉莉看着他的脸，想自己是否应该掏出个本子装模作样的做记录。
“我这次请你来，完全是为了……私事。关于我前妻……”
他在极力克制着一股怒气，钱莉莉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让她不敢出声。
“我前妻不准我见儿子。”
钱莉莉不得不承认，她是多么惊讶：他居然因为这种极其私人的原因找到她。这种冲击甚至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太冷漠好像不近人情，而太亲近的话，这故事里似乎根本没有她的立场。
“那么，大概是怎么回事？”
“钱莉莉，我找你，是因为，我……不敢随便让别人知道……你是律师，你有你的……”
“我有保密义务。”
现在一切都清晰了，那一瞬间的惊讶、猜测和暧昧都烟消云散。他变成了前来寻求帮助的客户，她变成接待他的律师，开口就应该是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我儿子今年上初三了，……他们从上学期就开始每周末补习，结果，他妈就不让他到我这里来过夜了。”
钱莉莉听着好听的男声清晰的讲述着他的生活和困顿，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他儿子，他前妻，都是跟他无关的陌生人，在这样的故事里出现，好像是一个个的道具。
“多久了？”
“半年多了。……后来，我跟我前妻通过一次电话，但是谈不拢。”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很少处理家庭纠纷，惯常的是经济往来，不习惯这种带有亲情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
“我想起诉。”
“还不至于吧？……要不然我以你律师的身分和她谈谈。”
李想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钱莉莉，迫使她不得不摆出一张无比诚恳和专业的面孔。
“好吧。”
“那么，你们的离婚协议，……你带了么？”
钱莉莉问得都那么心虚。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要如此的接近这个男人的伤痛隐秘。她看着他在包里翻了翻，然后摇摇头。
“明天再说吧。”
钱莉莉试图让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朋友式的安慰。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点菜吧。”
“你点吧。这家店我没来过。”
这时候，看着两个人的面孔都是缺乏食欲的表情。李想招来侍者，跟她耳语了一番，侍者就微笑退场。狭小空间里原本应该亲密的氛围，却变得有些压抑。让钱莉莉想起那天看樱花的时候，他靠的那么近，对自己说：你过得好么？此刻亦些微动容。
游移的目光不小心在空中相遇，钱莉莉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你对这家很熟啊？”
“嗯？什么？”
对面的男人微微歪着头，一脸真诚的迷惑。
“这家店……”
钱莉莉四下指指。
“哦，哦……老板是我朋友。”
果然，老板的朋友就是效率很高。能清楚地听见外面客人很多，人声鼎沸，而他们的菜却几乎立刻就上来了。
精巧的瓷盘里分量不多，但是色泽香味都很诱人。
“吃吧。看我，还耽误你晚饭。”
“哪有？我本来就是要加班的。”
其实还有句话，她没说出口：本来我也没地方吃饭的。
“加班？害你加班了，赔罪赔罪。”
他说着端起饮料。桌面上没有酒，只有浓稠的酸奶。
“是啊，现在上班的人有几个不加班？！”
钱莉莉把那句玩笑顶回去。
“你现在做什么？”
“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吗？”
他居然连这个都忘了？钱莉莉看着对方摇摇头，然后把失落变成无所谓的表情，接过对面双手递过来的名片，却发现自己不小心印了一点点油渍在上面，遮住了总经理三个字的头衔。
“天想在线？”
“一款网游。送你个帐号，可以去玩玩。”
挑挑眉。摇摇头。
“不玩？”
“嗯，实在没时间……也，不太喜欢玩网游。”
钱莉莉用力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好像是要弥补她对他的行业的兴趣缺缺。
“没关系啊。……对了，送你个小东西。”
“这是什么啊？”
李想的手里变出了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怒目圆睁的黑色娃娃，大大的头，头发几乎是根根倒立，而小小的身上穿着的居然是衬衫西裤和风衣。
“我叫欧利，你好！钱莉莉……”
钱莉莉看着李想故作严肃的面孔，他低沉的声音带有很浓重的戏剧色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从他掌心里拿起小人偶，仔细端详它的面目，带有玩世不恭的嚣张气焰。
“嘿嘿，金牌杀手，就是我！欧利……”
李想的表演却还是没有结束，他在一连串的耍酷动作之后摆出一个夸张的pose，用右手的食指撩动这额前很本分的刘海，然而后者却极其不配合，只能呆板的来回晃动。于是更增添了喜剧的氛围。
钱莉莉几乎就要大笑起来，但是随即自己的脑海里却在快速的倒带，眼前浮现出7年前，她认识他时的样子。他整个人缩在轮椅里，沉默无言，动作迟缓而僵硬，整个人都阴沉的如同一团随时爆发雷雨的乌云，让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
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居然就这样对应了起来，一瞬间，让钱莉莉的笑容变得有些凄凉。
“怎么不好笑啊？我在公司里每次这样，他们都笑翻了……原来他们是骗我的。”
“没有，很好笑。真的。”
钱莉莉把钥匙环挂在手指上，用力握住，温柔喜悦的情绪还是四处流散。
“你……”
“什么？”
钱莉莉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终于改变了这么多，但是终于还是改口，不想再提起对方生命里最不堪的时光，好像是一种必要的礼貌。
“你蛮有意思的。”
“呵呵……你知道么？宣传片里，给欧利配音的就是我哦。”
“是吗？”
本来是带有惊异的真的两个字，可是到了钱莉莉嘴边好像就自动转换为比较平淡和冷静的句式，这让她甚至有点尴尬，在看到李想脸上略显失望的表情之后。
“你们怎么会做这个？”
“你们？”
“你……你们的团队？……你？你为什么会做这个？”
“说起来也挺离奇的……就是……”
“抱歉，我接个电话。”
钱莉莉不得不打断了李想兴致勃勃地话，走到了门外。
“喂？……”
听着电话里赵童的声音，她却透过圆形的玻璃窗，看见绿色植物下独坐的男人，正用筷子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食物，缺乏食欲，百无聊赖。眼睑低垂，洒下阴影，终于让他的憔悴无处可藏。
憔悴，这个词汇让钱莉莉猛然想起他现在和自己呆在一起的原因。有些心疼，有些无奈，终于让她转过身去。
“你是不是还有事？”
“没有了。你，你呢？”
重新面对面地坐下，钱莉莉想起刚才自己在窗外看见的景象，不由得低下头，在自己的手袋里无意识的乱摸。
“没事的。”
漂亮的菜色也因为变冷而显得颓败，一场筵席将散终于让参加的人都显得疲惫和散漫。李想已经唤来服务生结帐，钱莉莉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谦让一番，结果就让自己那么尴尬的看着李想熟练的签单。
“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了。”
钱莉莉站在门口，看着李想一步步靠近。
“那怎么行？”
看着他居然殷勤的为她拉起门帘。熟练自然，不知道为多少人殷勤过。想到这里钱莉莉心下一抖。等她反应过来，李想已经拦好了出租车，拉开车门等着她。
入夜了，流光溢彩的街道，霓虹映出两张疲惫的面孔。
“明天……”
“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嗯，好的。等你电话。”
李想站在车边和钱莉莉告别，这样的约定让彼此都回到自己的角色，真实感只是让疲惫加剧。钱莉莉在楼道口看着李想钻进出租车里扬长而去，然后才想起，自己一直害怕走过黑暗的楼道，那里没有灯。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面对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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