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谁边》GIVENCHY

17、不交融

　　Ch. 17 不交融
　　李想把钥匙往门口的矮柜上一扔，钱莉莉也转过去在一边换鞋，等她转过来，却看见李想撑住矮柜没有动作。
　　“怎么了？你……”
　　“……轮椅，帮我。”
　　三步路的距离他都走不动了吗？钱莉莉不敢怠慢，赶紧把轮椅推到了李想身后，甚至用力拉着他坐了下来，又拿走了他手边的拐杖。李想不过是凭着心里一股气坚持自己走到现在，可是一看到轮椅放在眼前好像那股坚持的力气转眼就消失殆尽，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只好撑着柜子不让自己跪下去。
　　“我可以吗？”
　　钱莉莉蹲在自己面前，却不敢轻举妄动，仰起脸一脸诚挚的征求李想的意见。
　　“我自己来就好。”
　　下意识的按住膝盖，李想觉得不可以这样放纵自己，而应该谨记当年医生的教诲：能自己做的事情坚决要自己做。
　　“好吧。”
　　各自退一步就可以海阔天空，即使以爱之名也会带来看不见的伤害。钱莉莉走进厨房，给他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等李想脱下支具，转进厨房，钱莉莉已经从冰箱里找到了可乐，远远的丢给他一听。
　　“真热！”
　　“我也是！”
　　钱莉莉感觉到刺激的液体滑落咽喉，碳酸气体冲进了她的鼻腔，热辣辣的好像要流眼泪。
　　“咱们洗澡去。”
　　李想说着就转动轮椅到了卧室，很快就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等钱莉莉也跟进去的时候，李想正在解衬衫的钮扣，听见钱莉莉的脚步声，回头，竟然有点羞涩的神情，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轮椅也挡在浴室的门口，似乎不让钱莉莉再靠近。
　　“那个……”
　　“我先出去了。”
　　钱莉莉以为自己根本就会错了意，吓得赶紧往他的卧室外面退。
　　“不是！我，怕……吓着你。”
　　看着钱莉莉茫然的站着没动，李想把轮椅让开，示意钱莉莉看他的浴室。
　　难不成他在浴室里养了什么怪物？钱莉莉探头一看，立刻呆住，她背对着李想，悄悄捂住了嘴。脑海里划过一句话，不记得是什么地方看来的。“他的浴室里全是残障设施，正常人进去，会以为是国民党的刑讯室。”确实，李想说的对，她是被吓着了。低矮的面盆，低矮的镜子，马桶两侧长长的金属扶手，还有浴缸宽宽的边沿，甚至浴缸上方还垂着拉手。她终于知道他为了独自生活需要依赖这么多冰冷的辅助工具，这些冰冷的工具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证明这他的残疾、无能和悲哀。心痛如斯，也不能表现出来，钱莉莉努力眨眼让泪水快点蒸发，然后微笑转身。
　　“看起来挺方便的。”
　　“……进去看看水放好了没有。”
　　浴缸里的热水已经放到三分之二，钱莉莉用手试了试，觉得温度有点高，就多加了点凉水。
　　“好了，你去洗吧。”
　　她从浴室里出来，衣冠楚楚。居然李想也是，本来解开的衬衫纽扣又扣上了。
　　“我去外面的卫生间。”
　　钱莉莉看李想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沐浴，准备继续刚才往外溜的举动。路过李想身边的时候，似乎已经默认的他却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和我一起。”
　　“我……”
　　“我已经拿了浴巾给你。”
　　钱莉莉开始脱衣服，脱得很慢，却还是觉得自己穿的太少，很快她就只能穿着胸衣和内裤站在李想面前了。迎上李想的热烈的目光，当然还是会脸红，唯一可以躲的地方是他的浴室。
　　轮椅划过冰冷的瓷砖，李想看见钱莉莉已经把自己藏进浴缸，躲在水里，只剩下脑袋露出来，好像把身子缩成一团，抱得紧紧的，一头长发散落在水面上，紧张兮兮的盯着李想的动作。甚至那一刻她都要退缩了，她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他赤裸的身体。很快，她便听见李想几不可闻一声轻叹。然后他开始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纽扣，解开皮带，用力撑起一侧的身体，褪下深色的长裤，然后又重复另一边，于是在钱莉莉眼里，他肤色苍白的大腿就这样一点点的在自己面前袒露了出来。当他的动作越过膝盖的时候，衣料顺着他的小腿一滑到底。当李想不得不用手搬起小腿，脱掉袜子的时候，钱莉莉看见他无力控制，来回晃动的细弱脚踝，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滴在浴缸里，谁也看不见。钱莉莉低下头，没有力气再看下去。一直到李想已经移身到浴缸边沿，微微转身，却任由小腿还垂在浴缸的外面就不再有什么动作，伸手玩起了钱莉莉散落在水里的长发。
　　“地面很凉的。”
　　钱莉莉开口，多少带有点鼻音。却感觉一只温柔的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头顶，然后是李想低沉的声音。
　　“求求你，别再流泪，好不好？”
　　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腰侧，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和潮湿的水汽。
　　“我帮你洗。”
　　钱莉莉从水里起身，赤裸的站在李想面前，但是她仍旧垂着头，伸手去够淋浴的喷头。噗的一声，喷头掉进了水里。李想抱住了她的腰，一点点细致的亲吻着她的胸脯，一点点唤醒她冰封了许久的激情，以至于她自己都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吓住。她低头看见他的额头，他的鼻尖埋在她的双乳之间，然后，一滴悬挂腮边的泪水落了下去，惊醒了沉溺于亲吻中的人。李想抬起眼睛，但是能发出的也还是一声叹息。于是，她低下头，用尽全力的吻他。
　　一点一点，钱莉莉的手缓缓向下抚摸，他宽宽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依旧平坦的小腹……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下身，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它向她致意。但是，等到的只是李想越来越灼热和沉重的呼吸声。然后终于他不堪忍受的推开她，低下头喘息，却看见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那里却还是沉寂，只带给李想一点模糊的触觉。
　　“别……”
　　李想终于把钱莉莉的手挪开，伸手拉下一条浴巾盖住了身体，然后低头不语，终于呼吸平静。沉默和尴尬开始一点一点消磨着两个人的耐心，终于钱莉莉蹲下来，试图看清李想的脸。
　　“没……没关系的……今天，今天……你可能太累了……”
　　“你先出去，好不好？”
　　他还是没抬头，淡淡的问。
　　“好！你慢慢的。”
　　钱莉莉裹上一条浴巾，跨出了浴缸。回头，看见李想没有任何动作，还是低头看着腿上盖着的纯白浴巾。
　　洗完澡，钱莉莉在客房的衣柜里只找到了一件对于她来说大到离谱的睡衣，所以只有继续裹着个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背上，一滴滴的落水，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李想洗完澡没有。她更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到底该怎么做？是当作没发生一样，明天一早起来再跟他大声地说早上好，或者，现在应该去看看他，抱住他说很多次没关系？
　　先回到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已经是凌晨三点四十分，她站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睡意全无，不知所措。
　　不管了，去看看他。
　　脑海里浮现李想的面无表情，钱莉莉就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让她的心整晚上都钝钝的痛个不止。
　　门开了，房间里自然没有开灯，钱莉莉隐约能看见李想睡在床上的轮廓和旁边放着的轮椅。她尽量放轻了脚步，这里太过安静，甚至都听不到李想睡梦中的呼吸声。钱莉莉蹲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庞，窗外透过来的光线勾勒出他面部舒缓的线条。他的睫毛是这样长，微微向上翘起，嘴唇微微张开，轻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拍打着钱莉莉的脸。蹲了好久，直到腿都麻了，钱莉莉才站起来，转头看见李想的浴室门还敞开着。
　　李想微微睁开眼睛，他看着钱莉莉消失在浴室门后，一会儿里面传来很轻微的声音。
　　她在干什么？
　　钱莉莉把李想换下来的衬衣和长裤都收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觉得不能水洗，只好叠起来，又拖干了地板上的水迹，然后拿着脏衣服出来找塑料袋。
　　幸亏他还没有醒过来，钱莉莉一边想着一边蹑手蹑脚的靠近李想的衣柜，轻轻地拉开门，模模糊糊的一片，她凑近了看，不免觉得太过乏味，全是衬衫西裤，领带卷在盒子里或者挂起来都很像吊死鬼的勾魂索，另有几套西装装在各自的防尘罩里。她小心的到处摸了摸，还真被她找到一个纸袋。
　　呼，终于好了。钱莉莉关上柜门，无意间往李想床头瞟了一眼，生生吓了一跳，因为李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嗨，你醒了？”
　　钱莉莉稳住自己的心跳坐在李想床边。
　　“你忙什么呢？”
　　“收拾脏衣服。”
　　“清洁工会收的，不用你半夜不睡觉。”
　　钱莉莉笑笑，不说话，摸上李想的脸，很快她的手就被李想拉到唇边，轻轻地吻。
　　“再不去睡，天都要亮了吧？”
　　“嗯，睡不着。”
　　“躺这边，我给你唱摇篮曲？”
　　钱莉莉再笑，然后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睡觉特不老实，肯定影响你。我还是睡客房吧。”
　　说着，钱莉莉不得不无视李想脸上明显失落的神情，起身往门口走，突然又转过来：
　　“要不要帮你翻身？”
　　“我能走路，怎么不能翻身？”
　　完蛋！又说错话！
　　钱莉莉一觉醒来不知道时日，洗漱干净，就听见自己的肚子不停的叫。
　　“过来吃饭。”
　　“早饭还是午饭？”
　　李想无言的看了看她，把一大碗米饭递到她的手上。
　　“得告诉你件事儿。”
　　“什么？”
　　“下午我儿子要过来，大概五点半。”
　　“哦，我吃完饭就回去。”
　　“随便你。”
　　钱莉莉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观察李想，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给她夹菜，说说笑笑。可是昨天夜半时分在浴室里的挫败感都被他藏到哪里去了呢？

作者有话说

　　前戏结束了之后，正文却压根没有开始，这算不算是虐呢？
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