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味道》遇亦几

7、第七章

　　两个男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朱长龙回了趟89手机店购置一款同顾雨柔一模一样的智能手机后朝商场外走去。

　　天开始放晴，空中挂着几朵黑白相间的云。远方的太阳在半空中发出刺眼的光，寒冬有了丝暖的气息。

　　雨过后的马路恢复了水泥色，白的黄的条纹在路中间铺开得格外明显。穿搜在里头的车，沿着色彩依次向前行驶。

　　秦阳安静地跟在朱长龙后面，不敢靠近。

　　“你等会把摩托车开回去，我出去走走。”朱长龙转身，拿着钥匙朝他丢去，抬手指着粉色头盔“帮忙把这个放回原地。”

　　“不吃饭吗？到中午了，一起吃？”秦阳问道。

　　“我自己吃，你回去吧。”朱长龙转身举起手费力地挥了挥，自顾自往前走说道。

　　只留秦阳独愣在原地，左手扶头，右手抱着头盔。他只觉得今天眼前的朱长龙好似个陌生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朱长龙被女人挥拳后没有一点愤怒，满脸写满了欢喜。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朱长龙被男人掐脖子后没有一点反抗，满脸写满了诚服。

　　一张对故事写满求知欲的脸被思绪挤弄，秦阳并没有回去而是转身找韩明明。

　　年关将至的商场一片红火，张灯结彩的各路店铺的音乐声一个山头比一个山头高，促销的各种产品挤满店门口。

　　朱长龙最不喜欢这种热闹，准确的说他好像生来就不属于任何节日。毕竟永远都是一个人的节日，也没有什么人想要掏出一颗重视的心，自画凄凉。

　　“帅哥，一个人吗？吃饭吗？各种午餐精美套餐，有优惠券哦。”穿着红黑相间的餐厅制服女子，面带笑容的，朝朱长龙递宣传纸，“特色变态辣水煮鱼，本店招牌，考虑下。”

　　细长的手礼貌地收下连带优惠券的宣传单，朱长龙俯头详阅了起来。

　　彩色宣传单上大大的中国红标题：重庆水煮鱼餐馆

　　在试营业的字样下一锅红油上摆着一条各色佐料包围着的一条鱼，满锅的红辣椒再将佐料圈住，一片红。

　　“帅哥，冬天吃点辣的暖和。”女子见朱长龙端看宣传单，大步跟了上来，“特价套餐88，免费送一个菜，我带你去吧。”

　　一听到辣字朱长龙只感觉舌尖袭来满口的火烫夹杂着麻，自然分泌的唾液在口间溢出又被喉咙硬生生的吞没。

　　从小到大他是滴辣不沾的，哪怕是吃肯德基的鸡块，他都从来不会拿甜辣酱。

　　顺着女子走了大约五百米拐进去了巷口，朱长龙在重庆水煮鱼五个大字的深木色的招牌下门口停住了脚。

　　目光跌进餐厅透明落地玻璃内，中式黄色木椅上上一个正在吃鱼的熟悉身影。

　　白色的羽绒服被藕粉色的书包压在旁边的凳子上，白羊羔帽子挂在木椅背上。女孩正提着手中的长木筷往一锅红油里捞，另一只手不断推拉着高领白色针织衫的领口。

　　大大的石锅在筷子的翻搅下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朱长龙双眸紧盯着窗户内，直到看清楚女孩转动的侧脸，神情才略微放松。

　　“帅哥，你怎么停在这里？要吃鱼吗？”餐厅里走出一名服务员，礼貌的笑着，“我们店内还有空位。”

　　“要吃，走吧。”朱长龙咧动着嘴角回敬了个微笑说道。

　　“先生，我们这里有藤椒口味，麻辣口味，酱香口味，酱香里面有很多……”服务员拿着菜单和水壶跟着朱长龙落座。

　　“不用报了，就点后面女孩吃的，一模一样。”朱长龙伸手指了指背后一桌的顾雨柔，故作假音的回复了句。

　　待服务员走后，朱长龙起身挪到了桌子的对面，找好了一个最佳观察前桌的角度喝茶。

　　“啊，真好吃。好辣呀。”顾雨柔嗖着鼻子，嘴里的咬动着鱼肉，自顾着感叹，“啊…… 嗯……嗯……好辣……真好吃。”

　　顾雨柔如同老式火车发动的嗖鼻涕声音，连带着一堆美味的感叹形容词，几乎要笑哭后座的朱长龙。

　　今天的吃饭自聊模式，顾雨柔的话是平时的十倍。

　　“朱长龙，你要是这条鱼就好了，嗯，你比这条鱼更美味。”
　　“都两年了，怎么还能维持一张那么帅气的脸，你要是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就好了。”
　　“这么多年的暗恋，连个表白也是恶作剧模式，我真的好辛苦。”
　　“死无葬身之地的爱情，死灰复燃的爱慕，死里逃生的顾雨柔！”
　　“我打了你啊，足足三拳，你疼吗？我好心疼……呜……”

　　从不如一条鱼到不如一个中年大叔，朱长龙的心快要被揉碎的疼。

　　从我暗恋好辛苦到打你我心疼的呓语，朱长龙的心又被甜蜜愈合。

　　朱长龙不只一次在眼前这个的人身上得到这种感觉，跌入悬崖般的失落交错着欣喜若狂的酥甜。

　　“两年了，你才出现在我的世界。”朱长龙心底默念着，双眸紧紧盯着视线内的背影，右手的茶往嘴里送，“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先生，请慢用。”服务员靠近上菜，手里快速的移动餐桌推动碟碗，嘴角挤出个微笑后离去，“还有其他需要请叫我。”

　　朱长龙并没有理会服务员的话，显然思绪已被打断了。于是提着好奇扯过夹着菜单的结算小票清单，拉开：

　　招牌变态辣水煮鱼一条

　　广式白切鸡一份

　　菠萝啤酒一十二瓶

　　纸巾一份

　　米饭一碗

　　“又是变态辣，我怎么吃。”朱长龙有些愤恨的自顾着说。

　　良久，他终于打算抬眼准备品鉴下变态辣的5D感觉。

　　红油铺满的辣椒下的一条鱼，当视觉神经接受到眼前的画面时，味觉神经也似乎被触动。只是大脑神经末梢发出“要命的辣”四个字的反馈，朱长龙下意识的捂住嘴与唇，连打了三声喷嚏。

　　他只是看了一眼离自己一米开外的鱼，心中就涌动着要离开这家店的冲动。还好搁在锅旁边的广式白切鸡把起身的腿摁住，逃过一场浪费可耻的虚惊。

　　白切鸡是朱长龙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之一。在朱长龙的记忆里，小时候生日爷爷朱光威好几次还特意请广东厨子来给自己庆贺做这道菜。

　　“顾雨柔也喜欢吃？”朱长龙心想着，抬眼往前看。

　　桌上的啤酒已经喝完第四罐，空瓶被顾雨柔整整齐齐的垒在桌面上。此时，顾雨柔醉倒的上半身几乎已经是匍匐在桌面上吃饭的，一手握着啤酒，一手握着筷子。

　　服务员见状走进过来劝酒，只见顾雨柔张开双臂猛地起身双手抱住上前的身躯，一顿摇晃带喊骂。

　　“没有醉，我没有醉，我真的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最爱的广式白切鸡，我给你点了，我最爱的变态辣水煮鱼我自己点了？”
　　“都给你点了捌佰叁拾肆次广式白切鸡了，你也没有给我点过一份变态辣水煮鱼。”
　　“我又画了一本画册，素描纸你倒是出点钱帮我买！”
　　“画的是你两年前的样子，我最喜欢的样子。”
　　“朱长龙啊朱长龙，你永远都是别人家的龙。美美的龙，帅气的龙。”

　　话语间被蹂躏的服务员几乎要尬死了。

　　从稳当的抱住背部，到只抱住半只手，再到抱住大腿，最后到全身贴地的拽住高跟鞋。顾雨柔惊天动地的在餐馆里放飞自我。

　　“小姐姐，话说完了吗？”服务员提着涨红的脸，俯身低头问顾雨柔。

　　“嗯嗯，说完了。扶我坐着，我要喝酒。”顾雨柔抬头，眨巴着眼睛回复道。

　　坐在后头的朱长龙这时倒是惬意，狰狞的五官好几次被窃喜拉动着。听着顾雨柔的呓语，心里像灌了蜜的甜。

　　待服务员艰难地把顾雨柔扶坐在位上，朱长龙起身走去了服务台，下了一波新的订单：

　　招牌变态辣水煮鱼一条

　　醒酒汤一份

　　“等会这些，请帮我送到我隔壁桌穿白色高领针织衫的女孩那，谢谢”朱长龙双眸紧盯着顾雨柔，“帮我的那桌打包，两桌都结账吧，我要走。”

　　朱长龙并不想增添更多无端的事，摸了下嘴角青紫处，垂下了眼。他结完账，远远的望向顾雨柔不敢靠近。

　　他想起了顾晓峰，也想起了苏芳和朱自海。

　　如果说喜欢和爱都会随着时间的平淡幻化成厌恶和仇恨，自己的父母就完美的诠释着这组真理。

　　思绪拉动，那张朱长龙欣喜的脸庞夹杂几分莫名的落寞，身倚在服务台。

　　“您的菜打包好了，先生。”服务员轻推朱长龙道。

　　“谢谢你。”朱长龙微颤，敛目，“借你们电话用一下。”

　　服务员微笑点头默许，他给秦阳打了通电话。

　　朱长龙：【你在哪里？】
　　秦阳：【在你家啊。】
　　朱长龙：【你打个电话给韩明明家里找他，让他帮我送一个人去白氏集团。】
　　秦阳：【你自己不会自己直接打给韩明明吗？】
　　朱长龙：【手机丢了好久了，你不是不知道，秦奶狗，还有什么问题？】
　　秦阳：【哦，那个人在哪里？】
　　朱长龙：【明发商场左侧500米处重庆水煮鱼餐馆，你让韩明明马上打车过来。】
　　秦阳：【接的那个人男的还是女的？】
　　朱长龙：【女的，名字叫：顾雨柔，她餐厅的单我已经买了。】
　　秦阳：【好的，知道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当朱长龙离开餐馆二十分钟后，秦阳和韩明明赶到了店内。

　　韩明明双眸四处搜锁着顾雨柔的身影，终于视线迎来藕粉色的书包，才觉得安稳了些。他朝餐厅的洗手间走去，让秦明去座位收拾顾雨柔的东西。

　　“顾雨柔，你在吗？”韩明明站在餐厅的女卫生间外头喊叫。

　　女洗手间外人来人往，韩明明断断续续的喊了足足有三分钟才等到了顾雨柔的一阵哭嚎。

　　“朱长龙，朱长龙，你死哪里去了。”顾雨柔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哗啦啦的眼泪和鼻涕汇成一线，“给我滚出来！”

　　如果年少的青涩喜欢都会用最简单的话语总结，顾雨柔这一刻只希望一句“滚出来”能让嘴边的名字落入自己的眼帘。

　　对于暗恋，其实最美的结果就是那个心底的呼喊的人，可以在自己身边简单存在。

　　只要存在，没有结果，也可让轻狂的心安稳。

　　韩明明匆忙找老板娘拿了厕所维修的警示牌拉在女厕门口，就和秦阳进去抬人。

　　“这不是广场那个女人吗？”秦阳瞠目，大声的喊道，“韩明明，你认识她？”

　　“回家吧，雨柔”韩明明双膝蹲地，轻抚顾雨柔的头说道。

　　“有人给我点了变态辣水煮鱼，韩明明。”顾雨柔双手环绕住韩明明的头，泪眼婆娑的倾诉“一定是朱长龙点的，还有醒酒汤。”

　　“是朱长龙给你点的。”韩明明侧目垂眼，转头示意秦阳抬人，“你醉了，回家吧。”

　　韩明明给顾雨柔焦急套上白色羽绒服后，就将她抬出洗手间。

　　“韩明明，韩大少爷，我见过这个女的，朱长龙上个星期把她带回去过。”秦阳追着说，接过韩明明手里的藕粉色包，“就是广场那个喝醉的女的，那天她好像生日。”

　　“再说话我抽你了，给我去拦一台的士。”韩明明瞠目怒吼道。

　　秦阳莫名被吓了一跳，拔腿就往外面跑去拦的士。

　　韩明明并不想理会秦阳的追问，此时他甚至不想说任何的话。从顾雨柔嘴里呢喃着喊叫着朱长龙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堕入了无底的黑暗。

　　他只觉得走出餐馆门口的那刻，身边的冷风刺骨的寒。或许从过去到当下再到未来，他好像从来没有从这个醉酒的女人心里擦过任何一个痕迹。

　　秦阳在路边拦了一辆绿色的的士停在了餐厅门口，下车扶人。

　　“师傅，白氏集团大楼。”韩明明把顾雨柔推进了车，关上了车门，留秦阳一人扬长而去，“我先走了。”

　　站在原地秦阳只觉一顿怒火拔地而起，心中的郁闷如雨后小笋，一节节的冒出心头。

　　“谁说兄弟都是心尖尖上的人？我看兄弟都是心尖尖上用刀来桶的。”秦阳摇头怒吼，“这个神奇的女人，接二连三的频繁出现，肯定另有阴谋。”

　　印象里女人长发齐腰，一双大眼上卷翘的眉毛。秦阳越想越熟悉，他确信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双手前后用力推动着头，不时还轻拍脑门，终于脑回路闪现了答案：朱长龙的卧室钢琴上面的那张初三毕业照合影。

　　朱长龙在家里摆的唯一张照片，是他在宁安八中的毕业照。

　　照片里李朱长龙的身旁站着一个女生，长发扎起，青春的模样。

　　齐齐的刘海下面也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朱长龙在这个女孩旁边摆了一个浮夸的OK 姿势，笑容是从未见过的绚烂那种。

　　“奸情，就这样被我发现。”秦阳猛的跳了起来，双手不断的鼓掌，咧嘴的笑漏出小虎牙，“我真的是天才，TMD的福尔摩斯。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