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回房陵》公子袷衣

1、相逢即是缘

　　春夏之际，太阳当空。光芒夺目却不刺眼，普照着大地，增添无限生机。

　　长灯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边的各式店铺也是人影错落，一片喧闹繁华。

　　“小姐，小姐，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说话的人着一身淡黄色齐腰襦裙，扎着一头双螺髻，俨然一副丫鬟模样。语气稍显抱怨，但面目青稚，一只手摩挲着脑袋，倒显得些许可爱俏皮。

　　身旁被叫小姐的女子轻耸了一下肩，稍显无奈地说道：“你小姐我也不知啊！”此女子身着一袭湖绿色花瓣裙，随意扎着垂鬟分肖髻，耳际的浅绿耳坠因着先前的耸肩摇曳着。

　　女子样貌不是一眼惊艳的那种，但容色也算清秀，看着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圆圆的鹅蛋脸，身材不算苗条，不胖不瘦，倒也恰到好处。看着给人一种温和之感，一双小鹿眼尤为好看，明净清澈，散发着光芒。

　　“小姐，咱先找个店吃些茶点吧。”丫鬟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模样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也好。”女子随即应下。话罢，主仆二人便一起进入一家客栈，招呼来小二上了些小菜和茶饮。

　　吃饭间隙，小丫鬟两食指相互按压，似想要说些什么。女子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莞尔一笑：“风落，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小丫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小姐，您不要怪奴婢，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咱还是……”

　　话还未说完，女子注意便被转移了去。

　　茶余饭后，总免不了闲谈。而此刻在座之人谈论的焦点便是这一前一后进入客栈的两位男子。

　　听见这谈论声，女子也不免好奇。轻声说：“风落啊，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不妨听听大家伙在谈论些什么吧。”说完这番话，忍不住转身向门口望去。一旁的小丫鬟有些丧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姐。”

　　但很快这点忧伤便被冲散了，只见她视线不禁与自家小姐望去的方向的不谋而合。不愧是主仆二人，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默契的。

　　前面说到走进客栈门口的两位男子，放眼望去，只见前面那人一袭天青色长衫，年纪约莫十八九岁。身形颀长，形貌昳丽，有着一双湖水般清澈的朗目，眉眼温柔。神态自若，从容不迫，当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后面那人则着一身黑衣，面色清冷。容色较之前者稍有不足，但也英俊秀逸，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光看剑身便知不凡。

　　“这两小郎君长得着实好看。”女子一边欣赏美颜，一边在心里暗自赞叹。而一旁的小丫鬟头上的乌云此时已然消失不见，转变成灿烂晴天。

　　但接下来的一幕便让这主仆二人皆有些错愕，只见那两位男子向这边看来，女子也不经意与青衣男子四目相对，却无言。还未来得及怀疑自家是不是看错了，那二人已直直地走了过来。

　　来不及细想些什么，二人已至身前。青衣男子并未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淡然地开口道：“这位姑娘，幸会了。不知此桌可还有其他人？”声音如面容一般，给人一种温柔之感，富有磁性。许是年龄的缘故，却也带了些少年般的慵懒。

　　“额……没有。”女子愣愣答道。随即男子便顾自坐下，好似没有觉察到他这一举动而引起的喧哗。

　　“风落，可吃完了？咱们结账吧。”女子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也就无暇去揣度来人意图，只恨刚刚怎么就说了“没有”两个字。也似是感受到了大伙们的议论，也不愿成为焦点人物，便想着离开了事。

　　一旁的丫鬟知晓小姐意思，立即作样地擦擦嘴巴，点了点头，拿出银两放在桌上，欲唤小二结账。

　　一声“小二”还没喊出声，便生生地顿住，瞪大眼睛，茫然地看向了自家小姐。

　　“时言小姐不必急于离开，我二人并无恶意。只是相逢即是缘，既已相遇，这便说明有缘，在下倒是想与时言小姐结识。”青衣男子拿起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开口。

　　时言注意到了男子手中的茶杯，不免疑惑其从何而来。但到底还是心中的惊讶盖过了这丝困惑。而在这惊讶之余，也不忘腹诽：好一个相逢即是缘，这怎么看也是你们刻意为之。不过你既知晓我的名字，想必是特意而来，那我倒也不必急于离开了。虽这么想，但心中多少也留了些心眼，生出几分警惕。

　　时言用眼神示意风落不必担心，一旁的丫鬟得到示意后噤声，立在一侧。时言随后轻抚裙摆，调整坐姿，礼尚往来地问道：“也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易序。这茶不错，时言小姐不妨试试。”男子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子。

　　下一秒时言面前已出现了一杯茶，虽心有疑问，但也知现在不是问的时机。见状便也不好拒绝，端起杯子，客气地抿了一小口，确没什么细细品味的心思。放下茶杯，假装回味一番便开口道：“确实不错。”

　　易序一双明眸注视着她的神情，已然看穿了她的漫不经心，倒也不在意。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生出些捉弄的心思，有意无意地说：“若喜欢，不妨多喝些。”

　　时言不好推辞，便端起茶杯再喝一口。虽面未改色，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了众多活动：思来想去，我与此两人实不相识，以前也素昧谋面。且不说他如何得知我的姓名，现在刻意接近，意欲何为也不得而知。

　　时言想着不能一直这样处于被动，与他周旋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直接问来得爽快。思量片刻，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易公子，我思来想去，与公子确实不曾相识，不知公子何以识得小女子，又如何得知小女子名姓？”

　　对面的人轻笑：“还以为时小姐会委婉些。不过看时小姐如此喜爱饮茶，在这长灯街上，在下倒是知晓一个茶楼。那里的茶当真是让人回味悠长，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与时小姐一同前往。届时，时小姐的疑问，自会得到解答。”

　　时言腹诽:这人一口一个在下，虽说没什么不妥之处。但听来总觉得别扭，却也挑不出毛病。也罢，便应了他，跟去瞧瞧，也无坏处，也许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旋即回之以礼貌性的微笑，“却之不恭。还烦请易公子带路了。”

　　说罢，便已起身。

　　易序倒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眉间微动，开口欲说些什么，不知想到什么，又作罢。身形不动，未有要走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好巧不巧，店小二正好来上菜。只见这人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淡淡道：“不急不急。美食当前，岂有浪费之理。当然，时小姐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尝尝。”话罢，便还真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再无话。倒让人想起了那句“食不言，寝不语。”

　　见此情此景，时言也是一愣，扭头看向风落，俩人默契般地对视，大眼瞪小眼。

　　随即时言便无奈转回身子，想着干坐着也委实不好。于是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递送着吃食，边吃边纳闷：他什么时候点菜的，时机偏偏还这么恰到好处。

　　一旁的风落此时不禁时不时用眼神打量起对面的二人来，内心活动也片刻不停歇：这位易公子看样子就气度不凡，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但小姐与他并不相识，他为何会认识小姐呢。

　　随即眼神便转向了一旁的黑衣男子，还未细细看。便与那人眼神撞到一处，只见那眼神隐有些不悦，风落随即转移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身子微微有些不自在。

　　过了会儿，又低头看向自家小姐，与小姐相处甚久，一眼就看出自家小姐吃的漫不经心。而对面的易公子却吃的自然，不免内心有些波澜。但想到自己也不能做什么，便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也不知在悄悄思量些什么。

　　但风落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家小姐的心很快就被美食吸引了。美食当前，早已将那些弄不清楚的事抛在了脑后，心里想的是：没想到他点的菜还不赖嘛，若此人并非有所企图，也不是不可以与之结交，日后还可与他好好谈论美食。

　　而那黑衣男子从始至终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只静静立在一侧，气场与易序相比则是大相径庭，隐隐让人感到压力。面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让人捉摸不透。

　　四个人，一席饭，却各自都怀着心思。

　　随着两道放下筷子的声音默契地一同响起，这顿气氛莫名的午饭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时言和易序两人又相互客套一番，一行四人终是往茶楼前去了。

　　只见这四人出客栈后不久，两道身影随后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