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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似真似假 ...

  •   堂屋里的沈兰听见这一嗓子,和丫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动身。
      李泽中见武伯英下了逐客令,知趣地起身拎起皮包,朝门外走去。
      武伯英把住房门,冷冷地看着他:“我能过几天平静日子,能让祖母颐养天年,就已经足够了。”

      李泽中停下脚步,针锋相对:“完全可以,但是我只希望,你在党部,不要参与反对我们的行动,就足够了。”

      武伯英放开门扇,朝茶桌走去。“你在那边是什么职务?”
      李泽中没有回头,眼角向后撇了一下。“边区保卫部副部长。”
      “真是失敬。”武伯英在椅子上坐下来,口气不无讥讽,“那你的上级,应该就是gc的首脑了,却不知是哪一位?”

      李泽中不再理他,出了西厢房,急急朝大门走去。
      武老太太在堂屋里看着李泽中的背影,悠长地喊道:“明儿!送送,送送你哥的朋友!”
      李泽中慢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堂屋,然后加快脚步出了大门,溶入后宰门大街的行人车马之中。

      武伯英坐在茶桌前想着心事,奶奶又把自己和二弟搞混了,她老糊涂了,总以为自己兄弟俩都在家中,把自己一时称作英儿,一时又称是明儿。自从父亲死后,奶奶的痴呆日益加重,这样也好,也免得有更多的痛苦。有时候恨不得自己也能这么糊涂,早日结束这内外的煎熬,想想上海的龙华监狱,更恨不得被枪毙的是自己,躺进那个骨灰盅里,一了百了,那该多好。

      想着想着,武伯英双手捂住太阳穴,双肘撑在大腿上,低下头颅,佝偻身子,似乎难以承受回忆的痛苦。眼睛盯着茶桌下的承木,难以移动目光。竹编上漆的茶叶桶闪着甑光,藤编上漆的旱烟簸栳里没有烟末,却放着李泽中拿出来过的麻布包,鼓囊囊显出银元的轮廓。武伯英长叹一声,仰身靠在椅背上,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齐北拒绝了省党部的一切接风应酬,来相请的几个党部委员知道他身份特殊,也不敢强拗,怕节外又生了枝,反倒弄巧成拙。下面的部长、处长,也不敢来办公室造扰,一改新官上任大宴三天的党部惯例。齐北就在党部食堂吃晚饭,一个小单间,几样小菜,只有胡汉良作陪。

      胡汉良打心眼里佩服:“巡座的作风,让全体同仁耳目一新。”
      齐北还是那副冷笑:“党国的事业,都是被这些贪吃的家伙,给吃坏了。贪吃的人软弱,贪穿的人虚伪。说起来都是笑话,正是一个贪字,害了我些的革命。我管不着省党部的风气,却能管住自己。”

      “巡座说的极是,如果人人都能按委员长的训示办事,何愁gc不灭,何愁日本人不灭。”
      齐北看看他:“委员长就不贪了吗?”
      胡汉良听言窘迫,蒋委员长是他心中的神灵,不敢置评。
      齐北没有他的顾忌,非常大胆:“蒋家天下陈家党,这句话你听过吧?”
      胡汉良默默点头,更不敢多说话。

      “胡处长,我说过,党部我最信任你。如果你刚才摇头,那就是我看走了眼。”
      胡汉良松了口气,露出欣喜之色,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被齐北玩弄得像只小猫。

      齐北继续评说:“蒋家天下陈家党,只是表面现象。这党,还是蒋家的。委座我还算熟悉,他在广州当黄埔校长,曾经请我过去,给学兵上课,教授间谍手段。一期学兵半年时间,我的课只有三天,但委座曾经给过很高的评价。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半是我为国效力的志向,一半和委座的栽培分不开。”

      “总的说来,委座是个旧派人物,固执是他最大的特点。但是其他特点,却是同时代的旧人物所没有的,这正是他的过人之处,那就是,雄心。手握重兵的张作霖、吴佩孚等人,十年前,大家都以为,他些能统一中国。可恰恰就是一个黄埔军校的校长,几年时间,就统一了中国。”

      “来之不易,所以到手的权力,委座绝不会轻易放弃。别人贪财贪色,他贪的是权力。派系之间的争斗,不过是他的政治手腕,用来平衡各种力量,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管党、国还是军队,实际都姓一个蒋字。那些赫赫的大员在你看来不可一世,在我看来就是委座的一颗颗棋子。为了对付西山派,他扶植了改组派;为了对付改组派,他扶植了CC系;眼见CC系的权力日大,他就扶植黄埔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权还是牢牢掌握在老头子手中。咱些徐老板的中统日渐势大,他就打出军统这张牌来制衡,要不然戴老板怎么会窜得这么快,还不是老头子在后面撑腰。”

      胡汉良听得呆傻了,这些话他不曾听别人说过。自己也许想过,却被西安的四面城墙禁锢了脑筋,只在这口锅里搅勺把,从没敢想的这么深、这么广、这么高,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齐北冷笑着接受了恭维:“我来西安,毕竟只是一段时间,这里还是你的天下。但是,只有打了天下,才能坐天下。”

      武伯英一直在西厢房里呆到天黑,悄无声息,丫头做好了晚饭,沈兰也不敢去叫他。丈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情绪低落一次,如果被打扰了清净,不管是何人,他都会暴跳如雷,和疯了一般。奶奶饿得嘟囔,沈兰让丫头伺候她先吃了,还好天热,饭菜倒不用回锅。她和丫头坐在饭桌边,静静地等着,等着丈夫自己醒来。结婚三年了,丈夫低落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坚信这是一种病态,但不敢说让他去看看西医。如此下去,以后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似真似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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