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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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破那天，他就死了。
百年前白帝城的一切，人们所知道的都留在了史书中，而其他的往事则永远的埋葬在北冥的汪洋之下。
纵观星象的大巫曾经说过：“北海破冰之日，一切背叛终将消无”
后来的某一天，广漠风撕咬着北冥的大浪，翻腾的海水如煮沸了一般喷涌四散。
大雨冲刷着灰白的城墙，阴云遮蔽穹空，不留一点光芒。
南黎国的王一身戎装，手持着辟天之剑，昂首挺立在城头，面对着阴沉的大地，表现出君临天下的威严。
他的敌人来了。
也许他从未把那个人当作敌人。在王的眼里，江渝不过是他千万奴役的一员，是他南黎铁骑脚下的亡国者。
似乎唯一的交集还是十五年前，举国大典，他当着三千万奴隶判处前朝末帝车裂之刑。
五马分尸，血溅当场。
三千万亡国奴，无论男女老少，皆痛哭失声，哀悼国殇。
只有一个十岁的少年，怀抱锁链，从人群中挣扎开来，趁着那群守卫嬉笑嘲骂之时，跃上城墙，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振臂呼喊：
“南黎暴政，天诛地灭！我江渝在此立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不除昏君，不得安身！”
骤雨突下，侍卫们上前围住了他，而王却看着那个少年露出轻蔑一笑。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江渝的名字，居然会在今天。
风雷肆虐，那人身持北冥之力领倾国之兵要覆灭白帝城。
滂沱大雨，飞沙走石。一身长啸从大洋彼岸隔空传来，恍若雷鸣。
大鹏鸟九万里扶摇而上，水击三千里，九万里直转急下，风起五千里。
天地惊变，山河巍巍欲碎。当下时，北海水面又生异动，“轰咚”之声接连响起，如若战鼓，接连不绝，只见三四只庞然大物从水中跃起，海浪滔天，波涛汹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大鱼落水又起，畅游海天。
滨海之国南黎在一系列毁灭性的灾难中摇摇欲坠，几乎要湮灭在瓢泼的雨雾中。
王死守着阵地，他走上王城最高的玲珑塔塔顶，看着翻滚而来的大水，露出了和当年一样的微笑。
阴暗的天色下，在视觉所能看见的大海中央，有一个人影徐徐从海底升起来。
他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只是骨节仍然有力的握着剑。
在天空和海水的衬托下，他是那么渺小，却成为了一切的瞩目点。
没有谁能比他更具有吸引力。
他是亡国者的神，是守城者的魔。
此时此刻，他驾驭着整个北冥，不惜天翻地覆，也要前来复仇。
“江渝，好久不见”，王的声音还是那么庄严雄厚，给人难以言说的气魄。
海上的那个青年男子，微微睁开了眼，是朱红色的眼瞳，就像是鲜血凝结而成的琥珀。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出了第一剑。
霎时剑光如同闪电，凌空飞去，岸边的建筑轰然倒塌。
废墟之下，遍地横尸。
沙尘弥漫了天空。
王睥睨了一眼断壁残垣，动了动唇：“你杀不了孤，江渝”
第二剑，南黎屹立十五年不倒的旌旗被拦腰砍断。
风驰电掣之间，满城风雨。
王握紧了拳头，遥望着那个积怨多年、千里而来的复仇者。
第三剑，要的是他的咽喉。
“江渝，你如果灭了南黎，你的师父不会原谅你的！”
“轰”随着一道瑰丽的闪电射向海底，一声惊雷也如约而至。
似乎太过于凑巧，令海上的人身子震了震。
江渝微微垂了垂眸，又忽然冷笑起来：“那你还是要死！”
第三剑，惊天地泣鬼神。
大雨乘风，飞禽走兽汹涌而来，城门被破，所有的将士都是一张狰狞到扭曲的脸。
尖锐的喊叫石破天惊，岩石翻滚，泥土坍塌如同雪崩。
大浪一个接一个翻腾就要淹没城墙。
突然远方升起巨大的流光，黑云被光芒照射，一瞬间人们如临白昼。
流光从光环处散开，凡所经之处水流皆停止不动，大海弥漫着慎人的寒气。
就是一瞬间的事。
王没有死，剑气就在他的咽喉前被冰封，连同整个大海，整个北冥全部被冰封。
“师父？”江渝回过头，看着一广无垠的冰原。
没有人应答，只有不言而喻的寒冷，刺入骨髓，掺杂在血液中，在整个身体内凝结。
“多谢了，北冥女仙”
王露出不可一世的高傲，他望向远方，轻蔑地审视万物。
“你输了，江渝”
他微笑着，举起他的宝剑，“孤是这世间的王！无人撼动的王！”
幸存的将士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发出轰鸣的掌声，他们大声呐喊：
“神灵庇佑，南黎不灭！”
“神灵庇佑，南黎不灭！”
江渝失败了。
他孤独的站在冰原上，双瞳红的就要滴出血来，他咬着牙，深入骨髓的恨意吞噬着他的理智。
“暴君！”
大鹏鸟从高俯冲下来，携着江渝往远方飞去。
就在那一刻，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遮蔽了所有的天空。然而大鹏转身煽动了一下翅膀，所有的箭统统改变了方向，如同流星，带着与气流摩擦燃起的火苗，在天际窜动，又被雨水熄灭。
最后，江渝还是消失在王的视线里。
茫茫天际，雨没有再停过，也好像永远不会停。整个冰原苍凉如雪，倒映着满目疮痍的白帝城，在寒风中摇曳。
传说，北冥深处的浮墟岛上有一棵冥灵树，八千年春，八千年秋，生生不息，载万灵运数。
灰白的天宇，深褐色的巨大影子凌空飞过，掀起一阵飓风。
江渝死死坐在大鹏鸟的身上，高空稀薄的空气险些让他窒息，而周围眼花缭乱的景物同样迷幻他的眼。
马上就要回到浮墟岛，对于江渝来说，天地之大，这也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
十年前来到这里，就再也离不开了。
“江渝，这回我要被小禾打死了”大鹏大叫了两声，震了震翅膀。
年轻人这才从思绪中抽回了神，他握紧了拳头，“师父她为什么……！”
他拼命忍住后半句话，迫切希望自己冷静下来。
大鹏鸟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哼！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他低下头看着广阔的冰原，“凉歌那婆娘才是最惨的”
“扑哧”，鸿羽落下。
一人一鸟落在素白的浮冰上，只见眼前左右两边各立有两座百丈高的雕像。
皆是由玄冰打磨，栩栩如生，就彷佛真的有两个威严英勇的将士守卫在海天的边界。
“云寒，师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渝站在两尊人像的中央，缓缓伸出手来。
“开”
一声雷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冰原下野蛮生长出来。霎时间，天地惊动了一番，耀眼的白光划过众人的视线，直直落在年轻人的面前。
小岛的轮廓缓缓被勾勒出来，与周围的冰天雪地不同，年轻人可以深深的体会到岛中土地的清香与林间百花的沁人心脾。
“江渝，等等还是跟你师父好好认错”大鹏鸟在江渝身后化作人形。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穿着一件宽大的蓝色长衫，最耀眼的是他深褐色的头发，在日光下镶着金边。
“我没有错”江渝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
在他的脑海深处，南黎的一切不可磨灭的浮现着，每时每刻，每日每夜都在警戒他，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
云寒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摆摆手，好像事不关己。
江渝沉下心思，便朝岛中走去。
“砰”，一道冰蓝色的结界挡在二人的面前。这个撞击，江渝毫无防备的被打到在地。
“师父”，他诧异的抬起头来。
浮墟岛的一切再添上一抹冰蓝后，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江渝的视觉有些涣散，只见朦朦胧胧之中，有一道倩影徐徐走来。
她便是冥灵树的守护者，北冥女仙——君禾。
荒芜的冰原上，那个女子站在海天的尽头。一身青蓝色的纱裙在风中宛若盛开的海棠花。
她明眸善睐，眉睫处就好像栖息着一双蝴蝶。
但是她的面容很冷，就如同这北海的雪，沾染不得半点人间的颜色。
“师父……”江渝呆坐在原地，不顾身下一片冰凉，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君禾蹙了蹙眉头，然后将目光放在年轻人身后风尘仆仆的云寒身上。
云寒被她的目光打量的心虚，他赶紧说道：“小禾，南黎暴政，你也不是不知道……”
“南黎暴政，自有苍天定夺”君禾字句清冷决绝，她看向江渝：“阿四，你今日所作所为，与暴君何异？”
江渝又愣了一下，他的眼神慌乱起来，“师父，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君禾冷笑了一声，道：“阿四，纵是你曾经千错万错，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南黎一事，我留不得你！”
“什么？”除却君禾，对面两人身子同时一震。
江渝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师父，那一刻，他感觉心脏都要飞出九霄云外去了。
“小禾，何必这样！”云寒上前一步。
君禾依旧是冷淡的表情，“我与他十年师徒，深恩尽付，两不相欠”
“师父，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江渝忽然急躁起来，他直起身，想要拉住君禾的裙摆，但是怎么都落了空。
“小禾！你怎么可以这样？”云寒震惊的质问起来，“今日的事我和凉歌都有参与，你要罚就罚我们吧！江渝只是想要报仇，有什么错？”
君禾瞥了他一眼，“云寒，我冰封北冥，已经是对凉歌的告诫，至于你，我想你应该得到惩罚了。”
她语气淡淡：“虽然你们都是北冥的前辈，但是有些规矩是不可违背的”
“师父……”江渝还弥留在原地，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狠狠的向女子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就要把额头磕出血来。
君禾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阿四，你我师徒缘尽于此，从此天涯海角，江湖不见”
江渝咬紧牙关，他大汗淋漓，感觉面前的女子是如此遥远，就像是北岭树梢上的雪，始终不得接近。
“师父……”江渝还在坚持，他湿红了眼眶，好似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对不起……”
他轻轻挪动着身子，卑微的乞求着，“师父……师父……别让我走好吗？”
云寒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惊寒。他皱起眉头，在和江渝相处的十年里，江渝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即使他知道他将自己的师父看的比生命还重，却也对眼前的事错愕起来。
君禾还是没有理会江渝，至始至终她的神色都是冷若冰霜，像万年吹不化的寒冰。
她回过身，就准备离去。
“小禾，你是因为幽篁吧！”云寒实在看不下去，他厉声大喝。
这一喝，君禾果然止步了。
“真的是因为他！”云寒继续呵斥：“君禾，他都死了多久了？”
“云寒！”君禾回过头来，目光凌厉，就如同一把尖锐的冰剑，又好像夹杂一抹难以掩盖的悲伤。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各有心思。
君禾沉默了很久，把手一挥，霎时冰蓝的结界在众人面前消失。
江渝眼里露出一股兴奋，他想急急奔过去。
然而君禾又冷冷道：“阿四，回来收拾好你的东西，明天之内给我消失”
那一刻，江渝的心绞痛起来，只觉得莫名的悲愤以迅雷的速度席卷了他整个身躯。
他一动不动，沉默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江渝看着君禾青蓝色的背影在浮墟岛上褪色之后，才轻轻、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