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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卷六方寸之乱之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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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少主迫不及待,太阳刚升起来,就准备到客宫翻墙,将父亲已醒的消息说给小师父听,花糕梅酒提了满手,结果临到墙角,一只脚刚抬起来,客宫的大门自己便开了,吱呀的大门貌似有些疲惫不堪。
“小师父!”千拥人还挂着,就先打招呼。
华钥淡淡一笑。“怎么一早来了?”
千拥听着温柔的语气有些发蒙,小师父不说上自己两句怎得浑身不舒服,她这副端庄的样子让人……害怕。
“小师父,我父亲醒了,现在身体也在好转,真是苍天有眼。”
“是吗?这是好事,只是少主不可过分欣喜,周围盯着的眼睛可不少。”
“是是是,小师父说得有理,我是太开心了,觉得这个好消息该与你分享才是,看,我还带了小师父你喜欢的吃食,小师父……你脸色不太好啊?”
“啊……哦,可能是方丈的风水让我不适应,有点想念家乡了。”
“想念家乡……”
“送我的东西呢?给我吧,我待会儿吃,你今日还需上朝吧?早些过去吧,否则大宰和他那些党羽又要狠揪住你不放了。”
华钥望着千拥欢脱离去的背影,心事重重,现下,两人的距离怕是更远了,能这样堂堂正正见面的样子,还剩多少?
殊不知,那个看似欢快离开的人,也有心事,思念家乡……自己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竟不知道,方丈原来这么无聊吗?连个小师父都吸引不住。
千拥一改往日的纨绔,照顾起父亲来很是有一套,躲舅舅的那些手下也很有一套,每等他到这儿,看见自己老爹在床上装病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老爹亲生的。
“最近怎么总是你一个人来?那个……那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那个姑娘呢?”
“小师父啊,小师父最近闭门不出,兵呆子说她在筹谋,她也得多休息休息,我也就没叫她来了。”
“你呀你,爱给人家起外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佩服人家就叫人家师父,加个小字算什么?也亏得人家姑娘脾气好,要是我,早给你扔出去了。”
“得了吧,您还是先养好身子,等您有力气了,别说指挥她扔我了,就算您亲自踹我,我也受着。”
看着自己儿子劳心劳力的样子
“拥儿,给。”
“什么?玉佩?成色一般啊,给我这个干嘛?送姑娘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孤岸刚觉得自己儿子长大了、成熟了,转手就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气得他老人家直咳嗽。“臭小子,这不仅是玉佩,还是钥匙,更是,能传话的讯信。”
“就这块丑石头……哦不,丑玉佩?”
“我信任你舅舅,但方丈的金印以及领君讯信,我一直没有让他知道在哪儿,说起来,你是我头一个告诉的,毕竟这东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动荡,你在众臣眼中的印象不好,我又被囚着,就算是瀛洲的孩子们能帮你牵制,你舅舅他,也必然会找个机会暂代方丈首领,到时候,金印事小,他可以囚禁我千年慢慢找,我怕的是,你会是他头一个下手的,我估摸着,他最近就会行动,这个你拿去,找到金印,再加上我的讯信,即便是他在不愿意,你也能守住方丈。”
“老爹……”
“听话,你暂理朝政,就能有机会把我这个老家伙救出去了不是?金印就在领君寝殿的床榻之下,那是灵木玄铁所铸,若无钥匙,哪怕是集万人之力也不能打开,记住,守好方丈,你会是一个合格的领君的,老爹,为你骄傲。”孤岸拍了拍千拥的肩膀。千拥好像不记得自己跟父亲上一次这么亲密的对话是在什么时候了,小时候,母亲还在,老爹也会这样拍自己的肩膀,大手宽厚温暖,好像能永远庇护自己。兜兜转转,母亲去世,老爹忙于朝政,自己不受管束胡作非为,到头来,最怀念的,还是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千拥还没把老爹的样子深深烙在脑海里就要走了,老爹笑着让他去吧,那可能是千拥这一辈子,最珍贵的回忆。
次日,朝堂,大宰把所有人都叫来了,看似跟平日没什么差别的朝堂,其实暗流涌动,千拥连夜取了金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虽是常有的朝会,可不是每次华钥都会出席的,今天自己既要做推手,又要吵架,任务繁重。
今日的朝会,自上而下有头有脸的官员,两朝元老,都到齐了,原因是,领君称病不出,时间太长,长到堂上有一半儿的人都换了新面孔,老臣越来越少,大宰一党,羽翼渐丰,对他来说,时机足够成熟,国不可一日无君,旧君不干活,那就换新君。
“诸位同僚,领君卧病多时,我朝无主,每方各执一词,对大事小事都难有定论,使得国运不济,内忧外患,需得有人暂接领君的担子,为我方丈排忧解难,恢复昌盛。” 这话可真是说笑了,领君还在的时候,大宰就已经开始多方干预了,只不过孤岸看在旧情的份上,往后退了一步,才让小人有了可趁之机,孤岸被囚后,大宰一手遮天,什么鸡毛小事都要从他眼皮子底下过,何来的各执一词?这么长时间以来俯低做小,为的就是这么一个拉领君下台的机会,还真是沉得住气
华钥身为一个外人,淡漠地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看着这群人,这群打着为方丈好的幌子的人表现得“深明大义”,如街妇聒噪,跳梁小丑,不禁冷笑。
“大宰掌管方丈政务多时,鞠躬尽瘁,更是得领君倚重,由大宰暂代领君,操持政务,
“慢!大宰虽为重臣,甚得臣心,可领君毕竟没有亲自下诏,名不正,则言不顺,少主得领君之命,领讯信之言,为我之主,是为应当。”
“什么?”大宰闻言讶异不已。得命?得谁的命?孤岸明明在玄机宫同个活死人一般,那小子哪来的讯信?
可确是真真的,本是湮没于人海的千拥看似懒散的走上前,从怀中掏出环形玉佩,其中金光闪过,便有一只展翅长尾金鸟从中而出,孤岸浑厚的声音在整个正殿内回荡,金鸟盘旋,化为与声音所述相同的金字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褪去。
“舅舅,这父亲的讯信,您最熟悉了,是否领君亲言,劳烦您做个见证。”高牙迟迟没有动作,去验了有什么用,说他不可能得到讯信,因为领君在自己手里吗?
“既有领君讯信,又有金印,那少主承位是理所应当啊。”
“是啊,我看也并无不妥。”
“没错。”
朝堂上的言论逐渐变了风向,开始朝千拥倾斜,高牙内心愤愤不平,是啊,无论自己为方丈付出多少,有多么功高盖主 ,那群老东西就只认那块硬邦邦的金疙瘩,连自己以往功劳都可以一下子抹平,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拱手让给那个混小子,凭什么?
“简直荒唐!我高牙为方丈呕心沥血,从未怠慢,如今岛族大事竟要全权交于黄口小儿之手,未沾政事,不知所谓,微臣认为,由微臣掌管事务,并无不妥,少主您说呢?”
“大宰为方丈鞠躬尽瘁,乃我朝功臣,千拥更是对政事不甚熟悉,将政务交给您本无可厚非,只是大宰操劳半生,实在是辛苦,且父王亲传讯信,我若让位,恐有失王室威严,我身为少主,怎么能只顾着逍遥自在呢?我年纪尚轻,还需各位大臣和大宰不吝赐教,让我这个少主略尽绵薄之力,舅舅,往后,您多操心了。”
千拥说的话句句示弱,在外人眼里,还真像个什么都不懂就被推上位、又心疼自己舅舅的黄毛小子呢。可大宰听了却没有要让步的意思,仍旧是跟千拥站在王位的前方,怒视着眼前这个坏自己好事的臭小子,二人并肩而立,剑拔弩张,谁都不肯低头,底下鸦雀无声,一个理所应当,一个势比天高,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主儿。
看着“万籁俱寂”,华钥默默地清了清嗓子,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敢问大宰,代位之事商议的结果到底如何,能否给众臣一个答复,我等还有重要的事务,等着代领君处理呢。”
难得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畏惧的寂静,居然是一名女子,令人不可小觑。
看到是华钥开口,高牙的心就凉了半截,谁人不知,这小丫头仗着自己使者的身份几次三番与他作对,摆明了是站在千拥那边的,长了根好舌头,又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哼,少主年纪尚轻,继续由下官处理朝政,少主定不会推辞。”嘴上客客气气的,眼神却是恶狠狠的,千拥明白,这是威胁,自己长久以来在他眼里都是个听话爱玩的小孩子,最好操控,眼下他说句狠话,自己可不得乖乖听他的?
“这么说,领君的讯信什么的,不作数了?”华钥说这话时,故意朝着埋着头的群臣,音量也刻意提高,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果然,此言一出,一群脑袋左顾右盼,议论纷纷,要知道,下头的可不止一派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篡位、谋反,真要是动荡起来,谁都担待不起。
“你一个瀛洲人,岂会懂其中利害?”
“您也知我是瀛洲客,我这么个外人还在,您身为肱股之臣,就敢连同臣子逼君应事了,原来方丈的臣子竟有这么好的福利啊?”
“一个外来丫头,不过使臣,方丈政事,岂容你置喙?”
听了大宰的话,华钥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反而坚定无比,她直视高牙,掏出令牌,“瀛洲外使,代狐王之威,我之言语,皆为狐王之意,大宰所言,可是意在,方丈所有事务,领君无权做主?如此而言,两地结交之事,实在需再慎重考虑。”
“你……”
朝中老臣尚在,自己的党羽也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夺这个位子,再加上外来使臣,方丈最大的盟友瀛洲一方的施压,高牙即使火冒三丈,也不好宣发于外,思来想去,竟只能咽下这枚苦果,真是窝囊。
朝会在不和谐中结束,大宰最早拂袖离开,闹到这个地步,还有一层脸皮尚在,他也算够沉得住气了,毕竟筹谋已久的计划就这么给别人做了嫁衣 。
“妙啊,果然是机智谋略,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那老家伙说不出话来。你得多教我几招。”
“少主若是得闲,应该多去军中亲触士兵,得军心,而不是,像个跟屁虫一样在我身边乱转。”
“哎我说,怎么你们瀛洲的丫头都这么冷冰冰的啊?住那么高,冻傻了?”
华钥白了嘴碎的人一眼,转身就走。
“哎,华钥,小师父,华钥姐姐,你再传授我几句呗,别走啊,我跟你说我们方丈还有很多……”
华钥发誓,要不是为了两地和平,她一定掐死千拥,狼不是冷血动物吗?怎的竟如此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