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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张将军不是西北军,不但穿的军装不一样,更是没有任何调遣西北军的权利。
      但是所有的近卫军都知道南京这次派来的特派员是张穆昭将军,所以当马福彦一声特派员叫出声,这些年轻的男孩子已经下意识的跳起来列队等候检阅。
      可见张将军的声望,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即便是远在西北的军阀治下,也都膜拜他的战绩。
      只除了唯一的那个人,真的不把张将军放在眼里:“特派员怎么还没有回南京?”
      张穆昭强忍了怒意,才没有对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多予置评,只道:“你要带兵去找韩六?何时出发?”
      “明天,特派员有兴趣一起去吗?”马福彦挑眉。
      张穆昭已经耽误了三天,绝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委员长还在南京等他的回复。
      而深知此事的马福彦问出这样的问题,明显就是嘴欠。
      张穆昭的涵养的确是好,毕竟是有名的儒将,如果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是委座麾下另一位将军,恐怕早就拔枪毙了这混小子了。
      即便从小培养的涵养让张穆昭不能拔枪,但张将军还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调整呼吸,压下怒气,然后才示意马福彦进屋详谈。
      待这二人消失,院中这一队士兵便开始窃窃私语,完全沉浸在见到了抗日英雄的兴奋当中:
      “看见张将军,忽然觉得去军校训练几年也不是不能接受啊。”有人说,“只要我从军校出来,也能像张将军这样。”
      “不用去军校,也可以打胜仗的。”立刻又有人说。
      其他人会意,正面战场上,能跟张将军并提的,也就是第六集团军的付将军了。
      张将军是正经的保定军校毕业,后在黄埔任教,中央军嫡系部队中的中流砥柱,有一大半曾是他的学生。
      付将军则完全相反,出生于底层社会,参军后也是从士兵做起,一步步稳扎稳打,靠着战功,爬上了将军的位置。
      一群少年渐渐又围成一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很快,又有人插话进来:
      “前一阵子在司令那里看见电文,好像付将军要结婚了,还邀请司令赴南京婚宴,只是司令以剿共军务紧急为由,拒绝了邀请,只令人带贺仪赴南京参加婚宴。”
      众人回头,发现后加入进来的是文轻,便嘻嘻哈哈又打成一片:“付将军结婚?我昨天在情报室值班,也没看见近日南京的报纸上有类似消息啊。”
      “不过付将军行伍出身,年纪比张将军大了不少,如今才成婚,是不是像那些新派人士一样,以什么共同理想为由,抛弃糟糠娶新妻啊。”
      “这些汉人没有信仰真的不成,像我们有真主看着,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忘了他们自己的司令大人,杀一个娶一个才能保证不超出真主要求的三位小老婆的配额。
      “也不是所有的汉人都这样,你看张将军就雅致端方,又跟张夫人伉俪情深。”
      “付将军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们别瞎猜,不许随便往我的偶像身上泼脏水!”
      “不过,我们在这里猜测这些无聊的花边新闻干什么?不管付将军人品如何,他也是指挥了几场关键战役的抗日英雄。”
      这句话倒是得到了现场大部分人的同意。
      又窸窸窣窣的聊了几分钟,院中众人很快达成了一致,悄悄摸到厅堂门口,听墙角去了。

      大厅里,坐姿笔挺的张穆昭,和靠着椅背,一肩低一肩高的啃着糖葫芦的马福彦面对而坐,两人都没有坐主位,只是在下首面对面落座。
      张穆昭开门见山:“听说你前些日子抓了个文物贩子。”
      马福彦碰到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就想逗一逗,除了两位堂舅面前他不敢放肆以外,宁省境内的其他人物都逃不过他的调戏:“我以为张将军此来是为了韩毅的事情。却原来是我误会了,张将军并没有像你表现的那么紧张韩毅的下落啊。”
      张穆昭的涵养再次发挥了作用,才没有一巴掌打过去:“回答我的问题!”
      马福彦晃着糖葫芦:“文物贩子,盗墓贼,走私团伙,怎么说都对。”
      “这人和上海青帮有关系?”张穆昭又问。
      马福彦不屑:“张将军,您的政务是打仗。如今大江南北都战事吃紧,中原地区抵抗日军侵略的战役正全面展开。您忽然跑到西北来已经是很不务正业了,又管到了别人家离家出走的孩子身上,更是奇怪。如今,竟然又问起这查案的事情。”
      “福小帅,你不必装傻!”张穆昭怒道,希望得到他的正视,“整个西北军上下,每日的开销军费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如今你们与日军开辟了东黄河战场,只要开战的每一日,都是平时的几十倍军费。作为未来的统帅,你不会不知道,这条倒卖文物出境的走私线路,意味着什么。”
      马福彦听了这话,便只好坐直身躯,手中糖葫芦也扔在了桌上:“张将军,我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小纨绔,这种话您不跟我小舅说,却跑来这里跟我讲,是不是搞错人了?”
      “没有搞错。”张穆昭摇头:“在今天踏进帅府之前,我也没想过要跟你说这些话。但是在看见外面那群少年军士的时候,我发现我一直被你故意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骗了。”
      马福彦慌忙摇头:“我没有,别瞎说。”
      “前些天,当情报告诉我,鹤司令将这件走私大案交给他的小外甥调查,我一度以为这是他的失策,小帅你肯定调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张穆昭继续说,“但是今天我才发现,失策的是我。你早就调查出了更多的东西,比南京的情报网更深更多的东西!说不定这整条利益链,从上到下,从西到东,从土地之下,到大海之上,这一环环,或许早已在你的抽丝剥茧之下,清楚的展开了。”
      马福彦冷下脸,沉默。
      “你不用着急否认,院子里那些军士,看似是从司令府的近卫军中随意抽调的,但实际上,他们中大部分都有一个特点——”张穆昭一双漆黑的眼睛,直视他略浅的瞳仁,“他们的手指都很纤长,特别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另外他们手掌上茧子的位置,与常年握抢的军人有些微不同,看起来,更像是惯常使用一种棍状的武器。”
      马福彦的脸更冷,不明白对面明明是一位掌握大局的战场将军,为何会对这见不得光的鼠辈行为如此熟悉,甚至连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细节,他都能一眼指出。
      “这没有什么,我虽然是中央军,但也要替麾下军士担忧粮饷的问题,何况你们这些军费自筹的各地军阀。”张穆昭很快为他解惑,“当年孙殿英炸开慈禧陵时,这些便已是不加掩饰,众目睽睽下得到默认的行为了。所以我早料到西北军里也会有这么一支队伍,今天在你院中看见他们,我才能很自然的从这些细节推理出他们的真正身份。”
      马福彦彻底冷着脸,静待他后面的坦白。
      “你能调这只队伍去找韩六,证明你很重视他。”张穆昭又道,“同时,也说明你早已进入西北军的核心决策层,连这种机密部队都随你调遣,可见你那鹤堂叔对你十分信任,并且随时可能让你掌管西北军的帅印!
      “马鹤唳很聪明,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我发现一个从权力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军阀,是需要非同凡响的智慧的。我很佩服他,所以作为能让他全然信任的外甥,你必然也不会是那个刻意表现出来的庸庸碌碌的纨绔。
      “一条从挖掘到运输直至海外销赃的文物走私线路,明晃晃的送到你面前,你不可能轻易放过,毕竟你是个合格的未来军阀头子,你明白军费的重要性。”
      马福彦终于冷冷的开口:“所以你今天就不应该开这个口,因为你该清楚,一个合格的军阀头子,是不可能把到手的利益分给你的。”
      张穆昭眼皮低垂,好久才摇了摇头:“不,你要分给我。”
      马福彦横眉冷目:“凭什么?”
      “就凭东北雪山上那三十万没有军服的战士,山陕境内正与日军打游击战的那些缺衣少食,甚至几十人合不上一杆枪的顽强队伍……”
      马福彦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对面那低垂着头颅的人。
      一位年纪轻轻便已位居高位,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青年将军,是在何种情况下,才会垂下他高傲的头颅?
      好久,马福彦才颤颤巍巍的找回了声音,哽咽着开口:
      “特派员,你是特派员,南京方面专门派到西北来与我小舅商量剿共事宜的特派员啊!”

      马福彦震惊出声的时候,门口也是一阵骚动。
      随着咣当一声,乌拉拉一片人影挤破了雕花木门,七扭八歪的倒进了大厅里。
      马福彦转头,一双寒若彻骨的眼睛,瞪了门外偷听的众少年一眼。
      少年们唯唯诺诺,慌张的爬起来站成一排。
      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仿佛被一柄战刀,无情的割裂了那些嬉笑打闹的少年时光。
      马福彦复又抬头,看着对面那坐姿笔挺的青年将军:
      一个打着剿共旗号,私下里却在为共军筹措军费的南京高层?
      张穆昭却毫不怯懦,抬头直视他,一字一顿,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只要是中国人,只要站出来反抗日军入侵,就是人民的救赎,是国家的希望。我不管他姓共,还是姓国,将那些跑到我家门前欺辱我同辈国人的残暴日寇赶出中国,才是我真正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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