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面具》酸奶杯

18、第 18 章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四个乐手，后方是四个撒纸钱的人，随后是一台四人抬的乌木棺材，棺材后面又是四个撒纸钱的麻衣人。
　　“这撒纸钱的手艺，不赖啊。”远远的就只能看见那一扔三丈高，随后一张张分散，宛如上尖下大的松树一般下落的冥纸塔。
　　“宁城丧葬圈里，能有这手艺的，不超三人。”俞愿忍不住道，“但凡城中富商，家中治丧之时能请来这么一位撒钱高手做队首，已经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了。可在这荒郊野岭，怎么会忽然跑来这么多？”
　　棺轿前四个，棺轿后四个，每个都能将冥纸塔撒出标准的三丈高。
　　“终于来了。”马福彦却冷笑一声，站了起来，缓缓往那队送葬队伍走去。
　　“小帅！”文轻和俞愿连忙带人跟上。
　　呼啦啦，虽然山道狭窄，不可能满营几百个士兵都在，但也乌泱泱随着福小帅跳出来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随侧在他身后。
　　一队吹吹打打的白衣送葬。
　　一队由福小帅带领的西北官军。
　　就这么在狭窄的山道上狭路相逢了。
　　“兰小老板，既然来了，做什么装神弄鬼？”马福彦撇撇嘴，双手抱胸迎着送葬队伍走去。

　　被几个近卫押制在队伍最后的韩毅，费劲巴拉的拨开众人跑到了前面，正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四处观望：“兰陈？兰陈那个混蛋在哪？”
　　被关在羊圈里数天所受的折磨，在韩六少心内留下的阴影，还是没那么容易抹平的。
　　文轻连忙拉住他，不让他跑到前面去捣乱。
　　韩毅偏头看着前方一脸淡漠迎上去的福小帅：“所以你们早就知道这里的早期党项贵族墓有问题？”
　　文轻自然道：“几百年没有黄金面具现世了，有关的诅咒都快被人们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现在忽然有面具现世，还一下子就挖出来两个有面具的墓，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韩毅抓狂：“既然知道消息有问题，你们还来？”
　　文轻忍不住啐道：“这个兰陈，我们还没有去找他，他反而自己送上门来，小帅自然是求之不得哒。”
　　“就算这是个局，你们怎么就肯定是兰陈设下的局呢？”
　　“不一定是兰陈，但是只有他才同时具有布下此局的能力，也有这么做的理由。”文轻道，“兰陈这三年来在西北五省攒下的人脉布局，放出消息组这么个局，应该并不难。何况他若没有死在贺兰羊场，就一定会回来找你。”
　　“哈？”韩毅吓得跳起来，“找我，我我我，干嘛？”
　　文轻笑道：“之前他绑架了会党项文的你，证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你，上次小帅说他没有离开宁省的原因也是这个：兰陈有任务没有完成，所以他不会逃走，而他要做的这件事，需要会解读党项文字的人帮忙。”
　　“……”韩毅无言，好久才说，“如果这是个局，他知道我好奇黄金面具，便放出有黄金面具墓出土的消息，引我们前来，然后……”
　　“他可以将真的黄金面具至于墓中，借诅咒之力剿灭我们，再带走你，也或者他还有残存的势力，足以在唁影下墓后跳出来将人全歼，就如同王陵陪葬陵盗洞外的那一场枪战。”一旁的俞愿接话道。
　　“你这些纯粹是推理罢了。”韩毅忍不住道。
　　“你不应该感谢这些推理吗？”文轻挑眉，“不是我们早有布局，你的好奇心现在已经驱使你自投罗网，正被兰陈牵着鼻子走了。”
　　“好奇心是一切科学发展的动力。”韩毅嘴硬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行行行。”文轻摆手认栽，“六少你信科学，科学是你人生的指路明灯，所以你不肯承认诅咒这回事，你高兴就好，我们无话可说。”
　　韩毅被他这敷衍的语气噎得说不出话。

　　马福彦将送葬队伍逼停在路上。
　　唢呐停了，冥纸塔还在缓缓下落。
　　送葬这十六个麻衣人中，没有兰陈，但是这队人马，步履沉稳，气息均匀，一看就都是练家子。
　　更何况，小帅抬头笑道：“小时候参加葬礼，我第一次见到这神奇的冥纸塔时，叹为观止，便缠着那治丧的老爷爷很久，让他教我。可惜老人不收我，他说这三丈冥纸塔，没有二十年以上的手腕功夫，是出不了师的，所以他不收徒，宁愿将这份本事带进棺材里。我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所以又去找过宁省境内另外两位会这门手艺的老人，但是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直到有人告诉我，这三人最初所操的职业，并不是治丧，我才终于放弃了。”
　　只有风声，还有纸张的扑扑簌簌。
　　“这么多年，这华而不实的一手，全省也就只有三个人能够做到。”马福彦又道，“因为没有人会为了单纯撒个纸钱而练习手腕二十年，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面的一十六人，似乎有些动容。
　　马福彦浅浅一笑：“练手腕，是为了探龙棺！当然，顺便退了休以后还能撒个冥纸塔什么的。所以你们假装送葬队伍装的不错，但也就是太不错，太过了，所以才暴露了你们的身份。”
　　“啪啪啪。”几声鼓掌的声音，“福小帅说的很有道理，确是我兰某人疏忽了。”
　　马福彦的视线往队伍中央看去，说话的是其中一名抬棺的脚夫。
　　脚夫又高又壮，脸上横肉丛生，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那窈窕俊美的兰小老板的痕迹。
　　马福彦忍不住竖大拇指：“兰老板不亏是出生于徽剧的发源地啊，这化妆技术确实过关。”
　　那大汉稳了稳脚步：“可惜戏演的不行，让福小帅一下子就拆穿了。”
　　“兰老板太过谦了。”马福彦笑道，“既然戏演完了，兰老板不如再为我解解惑。”
　　“福小帅这么聪明，怎么会有需要我解惑的地方呢？”大汉道。
　　马福彦摇摇头：“必然是有的，比如，比如你昨晚夜探我军扎营地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我带了一个营的兄弟上山。在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兰老板非但没有及时遁走，反而今天还明目张胆的来赴这个局，嘶，我实在是想不通，兰老板的底气是谁给你的？”
　　“……”兰陈被他讽刺的一噎，静了几秒才道，“福小帅聪明绝顶，心细如尘，不如你来猜一猜，我哪来的底气？”
　　“莫不是那黄金面具？”马福彦挑眉，“还是，战神之弓？”
　　兰陈反而一愣：“你认得我的弓？”
　　“莫不是兰老板自己，都不清楚那弓的来历吧？”马福彦却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端倪，“呃，所以你从墓里把它拿出来，只是因为它使起来顺手，并不是专门去找它的。也对，你又不是党项人，对这柄弓没那么强的执着。那我就当你用这柄弓是纯粹的巧合好啦，只要你乖乖将弓留下，黄金面具也留下，说不定我可以放你带来送死的这十几个兄弟一条活路呢。”
　　兰陈冷冷一笑，身形一动，将肩上的棺材杠撇下。
　　另外三个抬棺大汉同时也撇下杠子，沉重的乌木棺材落地，咣当一声巨响，砸起一片浮土。
　　兰陈往棺材盖上一拍，那盖子便飞掠至一旁，吹鼓手和撒纸钱的人纷纷一跃而起，从棺材中取出了刀剑等武器。兰陈也是俯身一个翻跃，掠过棺材上空，肩上便多了箭囊，手中也多了长弓。
　　见此惊变，马福彦立刻被身后的近卫队包围起来护着。
　　“兰陈，你以为你那柄战神之弓，在如今的枪炮和炸弹面前，还有什么威胁性可言吗？”马福彦忍不住喊道。
　　可惜没人听他的，对面一只箭矢破空而来，侍卫队此起彼伏的枪声也在同时响起。

　　只听几声枪响，随即就被一声声更加恐怖的狼嚎声盖过。
　　有人开始惊呼：“狼……狼群。”
　　众人惊慌，阵型便有了缺口，马福彦抬头从缺口看去，果然看见了狼，一群眼神闪着蓝光的巨狼，足有几十只，乌压压一片，占据了一侧的山岗。
　　虽说西北军都是打猎高手，但是面对这数量庞大的狼群，也无法不慌乱。
　　这一慌乱，马福彦暗道不好，连忙往后面查看：“韩六，六少，在吗？文轻，快去找韩六，这狼群是兰陈引来的，他们的目标肯定是韩六，快去确认他的安全！”
　　然而狼群很快便冲下了山，在狼群的冲击下，队伍早已乱成了一团散沙，处处是枪声。甚至连对面兰陈的那只送葬队伍，都已经没人能顾得上了。
　　被侍卫拉着往后退了几步，马福彦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看身边，已经是一片人和狼混杂的残酷局面，开枪射狼本就不易，狼的速度太快，因此很容易误伤。真正被狼咬到的不一定很多，但是地上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倒在兄弟的枪口下。
　　“俞愿，俞愿在哪？”马福彦再次在人群中逡巡，好在这次成功找到了目标。
　　俞愿已经放弃了枪，抽出战刀在与恶狼搏斗：“小帅，我在。”
　　“俞愿，刚刚没拉的那根炸药引线呢？”马福彦喊道，“快去找，拉响炸药！狼不比人，怕火怕响动，那些炸药带来的震动，应该能吓走这些狼。”
　　“可是我们的人，太近了。”俞愿喊道。
　　马福彦明白他的担心，但此时情况太糟，容不得拖延：“顾不了了，只能一试。”
　　“是！”俞愿听了，便挥舞着战刀往刚刚布置引线的岩石掩体杀过去。
　　很快，那边便传来俞愿的警告声：“所有人抱头蹲下，要炸了！”
　　马福彦跟身边其他人一样，快速反应，原地抱头蹲下，随即便听到巨响，山体一阵轰隆隆的震动。
　　离山壁过近的一些人被爆炸的冲击波波及，但更多被掀翻的是狼，狼是群居动物，有首领带领，这么大的爆炸声响和震动，确实吓坏了头狼，于是在头狼遁走后不久，所有狼群都掉头跑掉了。
　　狼狈的军士们这才慢慢恢复精神，然而躺了一地的伤员，鲜血淋漓，现场甚是惨烈。
　　“韩六，韩六你在不在？”马福彦甩甩头，顾不得因爆炸暂聋的耳朵，猛地爬起来在身边翻找，一地唉唉惨叫的伤者，甚至有牺牲的人，许久没有听到回应，马福彦的心越发沉了，四顾远望，如何才能找到韩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