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雪》初花凛凛

7、第六章 一轮新月弯弯照六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 汉乐府•长歌行

　　“本来我们还要从乌鲁木齐出发经酒泉、张掖，最后到达兰州。可惜我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没法儿去了。这一路多亏了老乔照顾，还好途中没拖大家的后腿。”小乔一脸的惋惜。
　　“我看你真瘦了好多呢，这弱不经风的，要不是脸晒黑了点，到是更有几分像中国画里的古典美人儿呢。”舒芾怕她难过故意打趣，大家便笑了。
　　“所到之处，高山、湖泊、沙漠，完全不同的景观，大家都由衷感叹造物之神奇。记得在塔里木河看到的被称作‘世界之宝’的胡杨林，据说它是活三千年不会死，死了三千年不会倒，倒了三千年不会腐。在自然面前我觉得人类真是太渺小，太狭隘了。”小乔感叹。
　　“所以舒教授常说，艺术要深入生活，也包含从自然中吸收灵感吧。”张晨弋接口道。
　　小乔点点头，“这一次的旅行，让我感觉最深刻的还是人与自然的共存问题。人类的过度开发造成沙漠化的扩大与森林、草场的退化；全球温暖化带来的雪山消融。亲眼看到真让人恐惧，不知道再过一千年人类还存不存在。我们听来自日本的志愿者说‘中国大陆的黄沙飘洋过海都吹到日本去了’，吓一跳呀。”
　　“你看那些国际志愿者，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有的是中学老师，有的是公务员，参加志愿团都是自费的。自己掏腰包跑到别的国家来种树，这份觉悟。”老乔啧啧称赞。
　　“我说呀，什么爱护地球，爱护环境就得从身边做起。结婚也别送喜糖了、就种树！种棵百年好合树，又经济又爱国。”张晨弋说。
　　“那好呀，等你结婚我也不用给你包红包了。就送你棵树，挂块牌子大大的写着‘此树是张晨弋栽’。”老乔难得揶揄人，小乔楼着舒芾咯咯得笑。
　　张晨弋也笑，“我到是想试试呢，多牛呀！”话题一转，他接着说∶“现在时装界也呼吁环保意识，今年的几大品牌服装都在设计上强调了自然与平衡。我想这一定是今后时装界的大趋势。”
　　话题于是转换到环保设计理念上……
　　舒芾听着听着，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渐渐成了形，呼之欲出。好像云山雾海中摸着走了一程，突然四周云雾淡了些，前方依稀有光明而入。长久以来脑子里积攒的一堆斑斓无章的图形，色彩，线条，纷纷汇向光明之处，从那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跃跃而出。灵感要来的时候从来不会打招呼，一旦错过了便找不回来，舒芾坐不住了。

　　急急回到学校，舒芾便一头扎进研究室，一连几天。她就坐在堆的小山似的书呀，资料中间写呀画呀。有时候独自坐着发了一些时的呆，便又接着动笔涂涂改改。
　　小乔本来想陪她，可是身体一直不见好，有些低热，又时常腹胀不适、乏力，非呆在宿舍静养。
　　张晨弋因为接的设计活也到了收尾阶段，天天往校外跑忙得不见人影。老乔的博士已经内定，去向既已明确，因为暑假还没完，除了整理整理旅行的笔记，多预备些书解闷，倒也难得清闲。他心里放不下两个小师妹，所以基本上不是往研究生宿舍送水送饭，就是呆在研究室里看看资料陪着舒芾。
　　阳光透过窗，轻盈地落到地板上，就像梦想照进心房。这样宁静的午后，面前摊开的书页，乔则心里觉着说不出的充实。他喜欢安安静静的做事、想问题，他很享受那种近乎隐秘的快乐。虽然他自己也道不清，现在这种快乐究竟是来自她，或是来自手中的书。
　　舒芾好像很累，趴在画案上睡着了，身体随着轻微的呼吸而起伏。清秀而可人的脸、小巧的鼻子、白皙粉嫩的双颊，玫瑰般红润的唇……
　　乔则内心如小鹿一样乱跳个不停，不敢再看但又忍不住不去想她。“你也喜欢舒芾。”张晨弋曾经这样肯定地说，乔则没否认。
　　乔则想她是多么可爱，可是身世又多么令人同情呀。她真是一座阳光下美丽的冰山，当你只是从远处看着她，她就是美好而神秘的世界；当你靠近她，试图拨开遮掩环绕的云雾，她的冰冷与拒人千里之外就是对你的惩罚。乔则不要她惊慌逃避，更不想她冷漠转身，他认为浪漫的爱情是深藏在内心的梦，爱一个人就应该为她牺牲。所以他用二分的爱来憧憬与期望，用七八分的爱来痴痴地守护、默默地想念，尽管她近在眼前。有时候他会想∶爱或是喜欢一个人只是命中注定吧。
　　“我睡了很久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舒芾睁开眼睛，一点懊恼贮在眉梢是轻轻地一蹙。
　　“还好，你累了吧。”乔则淡淡地道。
　　“啊，你应该叫醒我的。” 这一蹙落在他眼里成了一丝娇嗔。
　　“叫了呀，在梦里头。”他眼角含笑。
　　于是这一丝娇嗔浮上她的嘴角化成一抹微微的笑。

　　暑假结束新学期，校园里又变得那么朝气蓬勃，充满欢声笑语，到处可见年轻的身影。
　　教学楼的小会议室里，舒芾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次公开发表。台下面坐着系里的教授、其他发表的学生，还有前来观摩的人。讲台上舒芾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她看见舒扶旃坐在前排微微向她点了点头，又看见坐在后排的老乔、张晨弋。小乔今天气色不错也来了，还冲她打了个V字的手势。收回目光，她略略定了下神，开始发表。
　　“我从自然视角俯瞰设计，以‘与自然共存’为主题，分成‘沙漠’，‘海’，‘绿色自然’三部分。”
　　投影仪分别打出三张设计图。第一张是一款月白色轻纱上衣，有着微微细小的皱褶。三段拼接渐次延伸，腰间一条土黄色磨砂宽边腰带束住轻柔飘逸的衣摆，上衣收边处作出如波浪起伏般的效果。性感的V形领口，挂着一条黑绳项链，坠着与腰间的皮带同样质地、同样色泽的圆环。下身是一条暗黄色的宽边短裤，脚上也是和皮带同样质地、同样色泽一双及膝的镂空皮凉靴。
　　“我用优雅的绉纱雪纺搭配粗犷的皮带，皮靴，制造出视觉上的反差。明快的土黄色代表沙漠的颜色，用柔和的白色来协调，以表现的是面对沙漠，人的坚韧与绰约风姿。皮绳缠绕的圆环吊坠，增强了异域感。”舒芾说明。
　　画面转到第二张，是一海蓝色的希腊式皱褶长裙，单肩裸露的设计，简洁流畅的线条表现出体态的姣好。搭配腕间奢华的金色系的民族风复式手镯倍显华丽优雅。“这一款长裙使用天然棉布,特点是运用大量皱褶来表现优美的整体造型。设计灵感来自于‘海’，也就是高原上的‘湖’天然毫无造作的绮丽之美。”
　　出现第三张图稿的画面，黑色与绿色花纹交织的及膝直筒裙，有着黑色的高领，黑色的七分袖。领口处赫然一朵粉色的玫瑰，妩媚而妖艳。“这款服装我运用了反差设计，70年代的直筒连衣裙搭配九分的现代裤袜，突出女性优美的腿部线条。又以光感的面料强化了现代质感。黑色与绿色交织的图案，通过强烈对比色来表达人与绿色自然的冲突，而娇媚的粉色花朵的颈部装饰则升华了这种并存的矛盾。我们会发出一种无奈的叹息，不由自主地从心底为这矛盾的调和而祝福！进而深思，人类究竟该如何撷取这自然的美丽？”舒芾干净清亮的声音回响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心头……
　　舒芾的发表很成功，教授们一致给予她的设计很高的评价。“真是太精彩了。”小乔开心地抱着她转个圈由衷称赞。
　　“不愧是舒研究室出来的学生。知道吗，我们研究室每次发表都很出色。”张晨弋很是自豪。“不错的创意，很别致。”一旁老乔笑呵呵地点头。连一向严格的舒扶旃眼里都有一丝嘉许。很难得的没有一结束就离开，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舒芾脸红红的，“那晚听小乔讲旅行的见闻，不知怎么就突然有了灵感。”她两手放在胸前，想说感激的话却不知向谁说好。看着大家真诚自然的笑脸，她觉得心房里飞舞着许多快乐，初来时孤独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就让幸福来的久些吧！”舒芾在心里默默祷告。

作者有话说

　　想说的话总是很多,别嫌我罗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