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州故事2020》俞尧

7、第 7 章

　　“陈纪州，第一名。”教务处办公室里，李优一坐在暖气片旁边，露出舒缓的笑容。
　　“他在年级的排名也上升了，突破了前二十的瓶颈。”李主任翻着手里的卷子，看着陈纪州的作文，题目是《我想和你去看雪》，他压低了眉头，“这是什么不像话的题目，怎么拿得了高分。”
　　李优一接过手来，认真地看着一行行刚劲的字迹。“他妈嘴上没说什么，私下给我送来好几瓶茅台。”李主任端过近前的洋瓷缸子，吹了一口，“我没收。收了不就是卖儿子吗。”
　　后面的话李优一没听进去，只是顾着看陈纪州那篇文章。他的文笔一直很好，文章里写着他如何憧憬东北的雪，以及憧憬着，和“那个人”一起去看雪。
　　陈纪州对雪的热爱，几乎刻在骨子里。每雪飘落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只是趴在窗沿上静静看雪坠下。李优一观察他好几次，都发现他看雪看得出神，才发现他有这份特别的爱好。
　　直到冬天，李优一团了一个雪球，偷偷带回家，在陈纪州回来的时候，满怀开心地拿出来给他看，像个小孩子一样期待表扬。后来，那个雪球被放在冰箱一层的抽屉里，现在也在。每次陈纪州想看雪，就拿出那个雪球看几眼，他说这是李优一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年关将至，李优一在冰凉的夜里缩进陈纪州的臂弯，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闷声闷气地迷糊道：“纪州，我们去黑龙江看看吧。”
　　陈纪州闭着的眼皮缓缓睁开，久违的欢喜终于盖住了那股深处的疲倦，眸子里亮起光芒，仿佛在应和窗外的点点星光：“优优……”李优一吻上他的唇，一点一点，逐渐深入，找回久违的温柔。那一个晚上，星光正好，月光也温柔，洒落在陈纪州线条勾勒般的脊背上，散成温柔的雾气，弥漫开在空气里。
　　终于等到了短暂的十二天寒假，两个人一人手拿一张机票，带着轻便的行李，在哈尔滨机场落地。一脚踏进东北的数九寒天里，李优一几乎跳着缩进了陈纪州的羽绒服里。两个人哆嗦着，笑着，骂骂咧咧坐上出租车看着霓虹灯闪过彼此的瞳孔，旁若无人地在索菲亚广场拥吻，高声欢呼着在双峰林场扬起纯洁无瑕的雪。
　　李优一站在参加哈尔滨冰雪节的人群里，喧闹得快要听不清耳边的陈纪州在说些什么，于是他回过头，笑着大声问：“你说什么？”
　　陈纪州突然就不说话了，沉默着，浅浅地笑着，比了比口型：我很幸福。
　　李优一也没说话，就对着他痴痴地笑。漫天的雪飞扬着落下，看得清形状的雪花落满在两个人的帽子上。
　　“你头都白了……”陈纪州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
　　“你不也是吗。”李优一浅浅的笑，和身后适时腾跃而起的烟花一并点亮了陈纪州的眼睛。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一句话不说，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干净的像是从天飘落的片片雪花，不沾尘埃。
　　回到学校，陈纪州学习得比任何人都努力，抓住剩下的四个月，仿佛对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事。看着他一心投入在学习里，一次次突破自我，冲进年级前十，李优一高兴，陈妈妈高兴，李主任也勉强高兴。
　　春风和畅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柳树抽了枝芽，湖水也暖和得荡漾出波纹。陈纪州备考前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和李优一在小区里散步，路过人工湖，他停下，给李优一拍张照片；路过假山，他停下，给李优一拍张照片；路过健身器械，他也停下，给李优一拍张照片。
　　“你是不是傻了，拍这么多张照片。”李优一笑着戳戳他的脑门。
　　“你好看，就想多拍几张。”陈纪州摩挲着手里的相机，认真地把几张照片翻来翻去地看，“一想我们都去过那么多地方，我就开心。西湖，西沙群岛，布达拉宫，小兴安岭，还有月牙泉……”
　　李优一笑着揉了揉陈纪州的脸，扑进他的怀里：“以后还会有更多地方，干嘛老想着以前去过的。”
　　陈纪州也紧紧回抱住怀里的人，闭着眼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沉沉地应道：“我们要去遍全中国……”
　　然后他就迎来了全中国学生的考试。
　　每一个同学积极地在陈纪州的同学录上留言，花式的字体写下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努力把字写得很大，恨不得占去一整页好让他记住自己一样。
　　回到家，他从语文书里取出和一枚桔梗花夹在一起的一页同学录。满页清香的纸递到李优一手里的时候，后者还有些愣，继而笑道：“我又不是你同学，写这个干嘛。”但他也没拗过陈纪州，于是乖乖地铺平纸张，在纸上用稳妥的楷体写下一句寄语：
　　愿前程似锦，明媚依旧。
　　陈纪州接过手去，夹在同学录的第一页，随即淡淡地问道：“不署名吗？”
　　李优一戏谑地撞了撞他的肩：“什么时候连我的字都认不出，你还有脸来见我吗？”
　　陈纪州无奈地笑了笑，把眼前的人揉进怀里，轻轻地吻了吻额头：“要考试了。”
　　没有应答，只有微微用力的拥抱。那个下午，在拥抱中溜走，掀开六月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