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此月此日，此事》曾用名

2、前后cp (二)

　　为了尽快完成登基大典，嬴都上下皆是忙的不可开交。
　　明澜宇几乎被困在办公的宫殿里了，每天见的都是折子，重要的人最多也就是南长生应付，他听一耳朵，几个来回，又要倒出来，接下面的继续。
　　不过好在最难熬的几天过去了，后面的日子明澜宇能把控了，再忙也不会难到他了。
　　宫事交给谁，礼节如何对，朝堂怎么处理，他都能应对自如，调兵遣将流利非常。
　　偶尔一闲时，他忽而想起欧阳泫。
　　是两天前，他听南长生确认了一遍废帝禅让之事。欧阳泫办得很好，他可听说“废帝”之称一出，那个曾经的九五之尊不乐意了，但是欧阳泫去了，那人就同意了。
　　他不管欧阳泫用了什么手段，事实如此，所有人都不得不服，他越发喜欢这个人，不是对手的他。
　　但又想到，欧阳泫是曾经的太子，自己若不在，登基的应该是他。这样想，他又觉得对那人可谓残忍，有些可怜了那人，一切再看得轻，助曾经对手登顶，也是不小耻辱。
　　如此，虽防备不能少，但是对他再厚待些还是可以的。
　　登基那日，明澜宇自是有些激动，只是这些东西都太轻了，和过去的相比，过去的经历让他时时清明着。
　　他走在庄严的大殿上，前面是长长的阶梯，铺着软垫，四周飘着金丝红绸，散着香炉青烟，近处是伴驾的宫人，摇着铜铃，拖着华袍。他身上重的很，江湖人喜欢潇洒，他的礼服一改再改，还是一般重量。
　　花样倒是合心意，但他的礼仪只叫他望着前方。
　　无趣，无聊——
　　除去庄严与随之而来的责任，他再不去感受其他。
　　如此，他只心中计划着事情，很快走完看似漫长的路。
　　按计划，他要见到那个皇帝了。
　　很快就结束了。
　　明澜宇心中的湖水早晨起来波动，如今它又一圈一圈倒退回去。
　　直到他抬头的那瞬间。
　　是他——
　　不大不小的东西落下，再惊起涟漪，快速地在某个角落展开，然后延伸到整个湖面，最后平静地消失。
　　“……”
　　明澜宇望着那人，短短的惊诧过后，他在思考各种原因。
　　为什么他，欧阳泫，前朝太子，会出现在这里，在禅让与登基大典上。
　　欧阳泫穿着略不合身的华袍，庄重地立在这里。
　　在明澜宇的注视下，他行礼，祭天地祖先，然后将一支香火郑重地递给那人。
　　这些明澜宇本练习过，他下意识接过。在交接时，他听见那人低语，
　　“抱歉。先皇生变。破坏了你的大典。”
　　那是极轻极轻的低语，恐再高一分，又影响了祭祀礼官念的颂词。而那最后一句，更近乎无声，明澜宇是紧紧盯着他的唇，才堪堪读懂的。
　　欧阳泫起身，又静静地庄重地立在一边。给今日的主角，日后的天子让位。
　　明澜宇走上前去时，撇头向后看了一眼。
　　除了他，再无人在这样的时刻分神。所以没人注意到，明澜宇的那一眼。
　　他此时也没注意到，那一眼有什么。
　　他此时只看到，那人今日真好看。
　　因为是先皇帝，所以那人的衣服少了些明黄，多了些喜庆的绯红。但是也因为先皇帝的年岁，所以衣服样式刻板得很。不过，他那使人心生亲近的眉目盖过了刻板之气，此人依旧温和如故，叫人看一眼便喜欢上三分。花纹是和自己一样的，自己看不到全样，现在看他却是好极了——世人无所及，天下他唯一。
　　……
　　登基大典不是简单几步，明澜宇夜间还要宴请百官，与民同乐。只吩咐亲近去查，再叫人小心。至于那一眼，先搁下了。
　　明澜宇在上座与众人饮，欧阳泫在下头与百官醉。那些人还不知道其中问题，与欧阳泫小心周旋着。
　　欧阳泫一面与他们谈笑风生，一面留心着明澜宇那边。他父皇那已经备人守着，欧阳矞也去查了，他如今要小心明澜宇出事，不然第一个怀疑的是他。另外，他还需要好好解释一番，再和那人讨论行动。毕竟现在掌事的是那人。
　　于是，当明澜宇间一望时，他与欧阳泫对上了眼。欧阳泫与遥遥相望，用口型说了什么，明澜宇略懂些唇语，对那人一点头，然后错开视角。
　　大嬴宫静下来时，欧阳泫来到明澜宇暂住的宫殿。
　　南长生办事未归，守在明澜宇身边的亲近也退到一边，大殿空得像是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皇上。”先开口的是欧阳泫，他对上面坐的人行了一礼。
　　明澜宇却愣了一下，仿佛才知道自己做了皇帝，静了半刻，才叫人起来。
　　的确，他才知道。所有人都该对他行礼，他早习惯了，可是那个人还是第一次，那一礼意义非凡。现在他才感到自己取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此，他没有了后话。欧阳泫看了这人一会后，自觉开口，
　　“陛下，先皇帝今日突然生变，臣未料及，只好行此下策，望陛下恕罪。”他说，想了想要不要跪一跪，后干脆继续，“臣以为恐怕有人意图破坏登基大典，甚至是造反。”
　　说完，欧阳泫才又抬头看新皇帝，又看见那人沉默着，还皱起了眉。
　　在他考虑着是否再开口时，那人发话了，
　　“必要的礼过去了，就和以前一样说话吧，你我都方便些。”
　　这次换欧阳泫愣着了。
　　明澜宇随即继续说，“今日的事不怪你，你处理得对。我也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了，我会先封了消息，你代先皇帝出面不是好事，册封的事要再商榷。”
　　“我知道了。”欧阳泫自然同意。后又悄悄打量了眼那人，说道，
　　“我已经让我的人去查了，陛下你是交代的哪位大人查，我到时候去寻人将事情再说说？”
　　“与我说吧，此事牵扯到你我，我们商讨是必然，今天最好就准备下去。”明澜宇看了他后又看看宫人留下的醒酒的东西，如此回道。
　　欧阳泫看他这个样子，点点头同意了。本来看他脸上的红光，想让那人找个台阶下，让他休息的。但是他既然想早点解决问题，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有点不好，他们看来要聊到后半夜了，但他不喜欢深夜里走远路。毕竟以前他可是大主子，都是别人走他那里办事，他武功也不好，皇宫里暗鲨人的事也多，另外这儿还偏，和自己太子的宫殿不是一般远……
　　欧阳泫于是一边和人讨论着种种，一边想着如何。是彻夜长谈，还是自己走呢？
　　最后由于两人一起商讨，事情又未查明，要准备的方面还不多，所以这样一来，问题很快有了解决之法，刚好是夜正深时，欧阳泫可以走了。
　　“离天明还有些时候，回去休息一下吧。”明澜宇先前听他的话，其实也注意着这人的身体，想让这人也有机会休息一下，另外自己再说下去，精神也不济了。
　　开始还好，谁知这宫里的酒后劲大，又真切喝了许多，他就算酒量不错也实在难了。
　　他说退下后就暗暗控制着自己，免得露出什么，叫那人看去了，总不好。
　　只是这样，他也没留意到欧阳泫的脸色，那人本是还要说什么的，看他那样后，明显不太对地说了声“告退”。
　　等欧阳泫走后，明澜宇很快皱了眉，手抚上额头，在缓和着酒劲。
　　亲近还在外面，一是等欧阳泫走远，二是知道自家主子要面子。
　　不过谁也没想到，本来已送走的欧阳泫突然回来，还直接又进去大殿了。
　　“陛下，夜太深了，望行个方便，让我就此歇下。”欧阳泫还是先说话，“不需要多的人伺候。”
　　但是一时又不得人应答。
　　欧阳泫很自然地抬头，“陛下？”
　　明澜宇实在难受，还在掩面缓着，话听了也不知作何反应。
　　欧阳泫其实闯进来也未失礼，只是他自己又一尴尬处被这人触着了。
　　“好，你找宫人带你去吧。”他说，不想看那人了，后又喊其他人来伺候自己。
　　他心里想着，果然什么自己的为难事，撞破了一次就没事了，尴尬多了就不尴尬的道理似的。
　　另一边，欧阳泫随宫人走着时也在想，还好皇帝是个江湖人，倒没介意自己留宿。他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出去发现自己人带的真是少，现在宫里的主不是他了，也不能随便招呼人，明澜宇的人更是一副直接目送的样子。他走远了些后便怕了，思考一瞬便回来了。
　　欧阳泫今夜有两处错，一是怕夜路的，他身为上位者之一，本不该怕鬼神，只是这样看得透的人往往对神鬼是信服，大事上或许明白，这小事上还是会犯糊涂；二是想当然地以为江湖人便比起宫里人要少挑剔的毛病些，那些所谓贵人注礼，不留人，嫌人也是，可明澜宇也是有的，也不喜外人离他这样近的。
　　不过这些，在已深的夜中皆不被人提起，一切都在静等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