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二章（大修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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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他人精心设计的局。”
温仲良一番长篇大论终于结束，却叫原本心头狂跳的陆憬一时哭笑不得。
他面上顿时一松，啼笑皆非道：“温仲良，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话音落下，虽不见温仲良神色有所变化，他却莫名看出几分装腔作势，便不由摇头笑了，“夺舍既早是禁术，复杂难为，世间几无相关记载，祁奚是从何学来？撇开此点，纵然祁奚再神通广大，又如何能算到路璟之会在临川误打误撞救你一命，继而牵扯出这许多后事？”他越说越觉得好笑，“再者说，你大哥把那么一个倾城佳人放你身边，你都不为所动，祁奚又怎能料定你会对我另眼相看？”
“……”
温仲良向来能言善道，八面玲珑，此刻却一时失声。陆憬难得看他吃瘪，不由朗声笑起来。他笑够了，又忍不住损他：“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若真有这么多心眼，那日在河边，又何必用那种法子来赌我的诚心？”
“唔。”温仲良却颇为同意似的一点头，“既然是赌，自然要下注大一点。而今日依你所言，”他唇角微微一勾，“想来我是赌对了。”
“呃。”陆憬冷不防又被他抢回一先，不由愤愤道，“你这厚脸皮的功夫，真不知是跟谁学的。”
“哈。”温仲良仍是惯常的气定神闲模样，只付诸一笑，“既然一切都是我妄断，不知公子可否为在下指点迷津？”
他这话说得半点不犹豫，仿佛已在腹内酝酿不知多少回，让陆憬不由怀疑他先前的一番猜想是他故意异想天开，借力使力，只为等他亲口说出他想听的一切。他一抬眸，便直直撞进他的眼，明明仍是见惯了的淡然眼神，却叫他读出几分势在必得。陆憬在心内微微一叹，左右思量，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却提了一桩旧事：“你可曾想过，开国初年攘敌大捷，为何偏偏是太祖皇帝染上疫病，惨死边疆？那一场仗，原本的赢家或许本就不是梁国。那位奉先生妄测天机，坏了天命，才叫太祖英年早逝。”他微微一顿，轻声道，“而我——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寥寥数语，却如平地惊雷，叫向来不见失态的温仲良面上亦染上几分惊愕。他正待追问，却被陆憬制止：“言尽于此，我不便再多说了。”他偏了偏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你不想重蹈太祖皇帝覆辙的话。”
这话似威胁又似提醒，温仲良便敛了表情，似笑非笑道：“你这话无根无据，如此荒谬，叫我如何信？”
“凭我不知自己生死，凭我有家却难回，凭我能得祁奚费心庇佑。”陆憬一面说，一面定定看向温仲良，“亦凭我明明对朝堂一无所知，却能第一时间明了你与太子之间早已剑拔弩张；更凭我非要一意孤行，不听你的安排，非要留在你身边。”他一番话说完，又勾唇笑了，“三公子心智不比常人，当真不敢相信我吗？”
“哈。”温仲良亦听得笑了，“牙尖嘴利。那——”
他话未完，便又被陆憬打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缓缓道，“祁奚在星道术法上确实不可小觑，那日我与他在栎徽山上偶遇，只消一眼，他便看出我与这具身躯魂不对身。可观他当时反应，实在不像是做戏，而是真正惊讶世间居然还有人能行此邪术。他收我进天奉府，是对我施恩，亦是有所探究。我曾想过，我会莫名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乃是拜姬宁所赐；但若真是如此，姬宁不会任由祁奚随意动作。这其中必有蹊跷。他与姬宁之间究竟是和是怨，我不敢妄断。祁奚对我有恩，此事我别无他法，只能静观其变。”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原先也想不明白，我何德何能，竟然让他费心至此。如今看来，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自己的师兄，才百般绸缪。”
”哦？”温仲良微微一笑，“若是如此，那姬宁真是愧对他这师弟的一片真心了。”
“所以，”陆憬不动声色转了话题，“祁奚与你说了什么？”
“不过是来提点我，策军府阵法乃是为了防范入侵而设，究其原理，是靠阴阳术来识别入阵之人的身份，进而决定机关是否会被触发。”
“唔。”陆憬凝眉思索，喃喃道，“言下之意，这机关的触发关键，是跟入阵者的阴阳之息有所关联。阵法若改，其阴阳五行结构必然有所变化，进而影响术法原本效果。”语及此，他不由一顿，“也就是说，之所以要改这阵法，是为了让外人安然入阵？”
“策军府安防甚密，寻常人难以靠近；而若论府内人员，已有十年未曾变动了。”
“那是为了改变入阵者的破阵之法？”
“根据策军府内人员的情报，他们进出如常，并未改变过入阵之法。”
“这便奇了。”陆憬眉头一蹙，“策军府府大人众，天奉府要设这阵法，绝非轻易。姬宁若要改，必定花费极大功夫。他劳心费力，行此无用功，难道只为一挫策军府的威风？”
“你忘了郦鸟之事了？”
“啧。”陆憬道，“人无变动，阵法亦表面如常，难道你大哥在十年前便未雨绸缪，收买策军府内人员，筹划这郦鸟之局了？”他又摇头，“可十年前正逢两国交战，他尚且年少，并未领兵在外，而是坐镇东宫。策军府时年征战在外，我想不出他得手的时机。”他耸了耸肩，“他确实手段高超，一丝破绽也抓不到。”
“他最大的破绽，便是太完美了。”温仲良却道，“天底下哪有天衣无缝的局？若真有，那这局本身就是弥天大谎，全然不可信。”
“你是说，策军府内确已生变，才能让郦鸟计成。”陆憬若有所思，“可你大哥又是如何能在武阳侯眼皮底下完成这一切？”他悚然一惊，失声道，“武阳侯不会是你大哥的人吧？”
温仲良听他低声惊叫，眼睛瞪得溜圆，不由一时好笑，道：“策军府自成一家，从不依附于皇权。若真跟太子合作，岂不是自绝优势？再说了，若二者真有合作，太子又怎会非要查策军府，甚至把这件苦差事推到我身上来呢？”
“唔。”陆憬点一点头，以表同意。他略一沉吟，缓缓道，“眼下时局，齐国新储待立，象征两国和平的质子也早已归国。”他扫了一眼温仲良，“两国间的此刻安宁不过是镜花水月，终有一天会被打破，届时，便是开战。太子即便想要兵权，为何非要在这种时候与策军府撕破脸皮？攘外必先安内这样的道理，他难道不懂？”
“数年前，两国连年战乱不休，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亦损失惨重。而策军府异军突起，这才换来如今超然地位。对人民来说，策军府是救世主；对朝廷来说，则是制胜利剑。他日若战止一统，你道这兵权还要得回来么？”
“可他如此干脆地将此事推给你，不就是故意引你入瓮，趁机要你的命么？”
“这便对了。”温仲良笑道，“我一旦离京，便是给了他下手的机会。即便刺杀不成，此事查不出究竟，亦是罪名一桩。我本就无权无势，再添一错，更无能与他相争。而策军府经此一遭，与朝廷必生嫌隙，老头自然也要多留一个心眼。”他微微一笑，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一石二鸟，他最擅长。”
陆憬只凉凉道：“你此番出京，难道不也是故意遂他的愿？”他“啧”了一声，“老谋深算的三公子，怎可能任由他人玩弄股掌之间？”
“哈哈。”温仲良抚掌笑了几声，“公子真是谬赞了。”他悠然道，“可我若留在云津，便只能坐以待毙，照样逃不了失职之罪啊。”
“你在生死场上又走一遭，难道便有头绪了？”
“你难道没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么？”温仲良笑道，“千仞山上，我可是逼他使出了杀手锏啊。”
“那眼下在这客栈苦等一年半载，郦鸟这事便能解决了？”
“唉，唉。”温仲良突然哀声连连，“我大哥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偏生有个急功近利的致命伤。怎么你也跟他一样沉不住气？”
陆憬正待反驳，却听房门被人敲响。二人同时回头望去，便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人影慢悠悠走将进来。
他像是刚睡醒，正以手遮住半张脸，掩住哈欠。他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房内除了温仲良以外还有第二人，目不斜视向内行了几步，陡然看清陆憬，脚步顿时止住，猛眨了几下眼。
温仲良看得好笑，道：“睢宁大人这是睡迷糊了？”
睢宁视线在他与陆憬之间转过几个来回，不由“啧”了一声：“温仲良，你这真是左拥右抱，好不热闹。”他又看了一圈室内，问道，“仲非去补今日的药材了？”
温仲良“嗯”了一声，朝他点了点下巴，告诉他有位可坐。睢宁却并不落座，只问道：“祁奚来过？”
“嗯。”温仲良抬手随意一指陆憬，“为他而来。”
睢宁登时似笑非笑看向陆憬，道：“这位公子倒真是个香饽饽，人人趋之若鹜。”他清了清嗓子，“祁奚不远千里来此，见他平安，便放心走了？”
“怎么，你也想回京了？”
“唉。”睢宁唉声叹气，“自打你回来，我已跑了不知多少次远门，劳神伤身。再说这穷乡僻壤，哪有云津城逍遥自在。”他又看了一眼陆憬，视线有意无意地往隔壁飘，挤眉弄眼地调笑道，“我不像你，既有佳人相伴，又有妙人逗趣。”
“回京暂且不急。郦鸟一事不查清楚，我有何颜面回去领罚？而至于那位佳人，你若喜欢，”温仲良笑眯眯的，“送你便是。”
“免。”睢宁抬手告饶，“你都消受不了，我又哪来这种洪福？”他若有所思地转了几下眼珠，又问，“你在等谁的情报？”
温仲良言简意赅：“祝清砚。”
他微微一笑：“祝清砚为人耿直，并不代表他天真。根据颜洄的线索，那位叛出万泠谷的门人，应是在六年前太子身在安林时投入其门下。按照这个时间推算，郦鸟的训练方法也该是在这之后遭到外泄。而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其出京动向均需向上汇报，由刑御府记录在案。但这份动向表，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人不得随意窥视。”他的笑容扩大，如和煦春风，隐隐透着势在必得，“就看我们的祝大人，是不是会以下犯上，再卖我一个面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二章（大修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