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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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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达五小时的手术后,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麻醉剂的效果仍在,米切尔正在安静地昏睡。
霍桑看不懂心电监护仪上波折的曲线,但他知道米切尔初步脱离了危险。他好似一个虔诚的信徒,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对方每一次浅淡的呼吸。
花音还没有离开。她安静地坐在角落,正看着一本书,偶尔困倦地打个哈欠,一边把书翻到新的一页。书里讲述着印象派大师们对于“光影”的探索——
[颜色是物体表面光的反射,印象派的画家试图探索一种有效的方法,以突破物体的单一的,表面看起来一成不变的“固有”色……]
在长久的寂静中,花音偶尔会抬头看会儿窗外,天空还是凉爽清冽的蓝色,只天际隐隐可见金色的光芒。霍桑就趁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
“你在看什么?”霍桑问花音。
这个神秘的少女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他们的所有难题。霍桑本以为她会在急诊室门前提出极其苛刻的条约,可是没有。直到现在,米切尔已经接受了良好的治疗,花音仍旧在沉默地旁观,甚至让助理送来一本书供她打发时间。
霍桑不知道花音想要什么,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米切尔呼吸平稳,他的心却沉重起来。他害怕即将面对的是他们无法承担的代价。于是,他主动找了话题先打破了沉默。
“《自由的“光”》,”花音抬起手里的书,停顿几秒后又重新放回桌上。她继续低头看起书,似乎并不在意想与她交谈的霍桑。
“这是讲什么的?”霍桑继续问。
“一本讲述法国印象派历史的读物。”
霍桑对书的内容不感兴趣,对印象派也不感兴趣,但他试图从这本书中推测出主人的兴趣与信息。“你是一名画家?”
花音笑了笑,这次她不打算否认了,“希望以后会是。”她说完忍不住失落想要叹气——这个答案她更想告诉另一个人——但她又觉得在病房里叹气不好,于是看向另一侧,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花音使劲眨眨眼,确保自己更清醒一些后才看向霍桑,直截了当地戳穿他,“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没什么想要隐瞒你的。”
花音说得十分坦荡,霍桑心里仍旧保持着警惕,权衡后还是选择了直接问:“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花音笑得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淘气又机灵,“某个人想要找你们,我不知道他要让你们干什么,但我就是不想让他得逞。”明明讲着蛮不讲理的话,她的态度却十分理直气壮。
“谁想找我们?”霍桑皱眉,他思索着近来的事,试探着给出了几个猜测,“□□,武装侦探社,还是异能特务部?”最重要的是,“你又来自哪一方?”
“为什么都是横滨的组织,看来横滨之行还真是丰富多彩,”花音感慨了一句,突然想到她确实有些事情可以拜托霍桑。“我听说组织炸了□□的大楼,你能谈谈更多的细节吗?”
霍桑没有意见,如果代价只是一些情报那可真是太轻了。他干脆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但是花音又看向了窗外,如果不是她时不时会应和地点头,或就某件事询问一些细节,霍桑会认为她根本没有听。真是奇怪的人,这个少女身上有着浪漫而又神秘的气质,可是当她看向窗外时,又裹挟着“挣脱”的个性。
“感谢您,”霍桑说完后,花音也没收回视线,“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终于来了,霍桑早有准备,“你说吧。”
“回到横滨,观察事态。我只需要你在在争斗即将迎来高峰前,通知我。”
“只有这样?”
“这就足够了。”花音回头冲他笑了笑。
但另一边,正在观看花音的母亲悦子却不满地质问起佩德罗:“她的计划是什么?米切尔在她手上,她完全可以直接命令霍桑去制造异能奇点。”
尽管佩德罗不知道悦子看到了什么,但她能猜个大概,“那样霍桑会死的。”
“能用自己的命换来米切尔的命他会愿意的,”悦子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不错,“为心爱之人赴死比变成他人的傀儡好。”
佩德罗凝视悦子的双眼,这很唐突,不过悦子的视线没有聚焦在房间的任何一处,而是远处的病房。
悦子眼里是难以填满的渴望。这渴望永远无法被回应,因为已死之人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
“也许吧,”佩德罗不想和悦子争吵,她实在疲惫不堪,“我想过再花些耐心和你聊聊,关于花音的秘密,她的快乐与悲伤,她的理想与追求。可是,每一次的谈话都告诉我,其实你对一切心知肚明,了然于胸。”她摆摆手制止想要狡辩的悦子,“我并不是在指责你。悦子,我怎么会指责你呢?”
“那你想说什么?”
“花音需要爱。你也需要爱。没有人不需要爱。你们曾经有最幸福的家庭,可是很快就破碎了。你们也体会过少女的情愫,可是很快又分离了。因失去而诞生的渴望比黄连更苦涩,比蜜糖更甜蜜……”
“不!那一点都不甜蜜。它比火焰的灼烧还要痛苦。悲剧是如此可怖,而我们又是如此渺小,无能为力又无法抗拒。我能做什么?”
悦子不需要佩德罗回答,“我能选择不接受,我能选择一次次地撕开伤口,我能选择不断地寻找一个可能,一个可以扭转一切的机会。”
自从悦子不再遮掩后,佩德罗已经见过许多次她疯狂的模样。她时常会产生某种奇妙的联想,女人的脸正以一种古怪的角度无所顾忌地扭曲着,两只手不顾人体比例地被放大了,张牙舞爪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什么。
有时候佩德罗也会想,要是能够实现悦子的愿望,让幸人活过来就好了。可马上她就会否定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世界上无辜逝去的人何其多,如果亡者真能复生,一切都会乱套的。
悦子突然冷笑了一声,似乎是看到了某些令她不快的画面。
“让我也听听吧,”佩德罗说,“我也想知道花音在做些什么。”
花音已经准备离开医院了。她正在和霍桑道别。
“你们就在这安心地住着吧。不过……”想到两人是难得的优秀异能者,花音皱着眉补充,“要是斋藤悦子夫人,我的母亲,这家医院的理事长,你们现在的衣食父母,有事吩咐,不过分的请求,尽量不要违背她。”
……
花音回到家时,佣人已经开始准备早餐了。她准备先回房间洗漱,等用完早餐后再去补眠。
“大小姐。”正在客厅办公的助理先生向花音问好,“您的朋友一切可好?”
“感谢你的帮忙,因为救治及时已经脱离了危险。”要在短时间内安排这样大的手术,实在要多谢万能的助理先生。不过花音还是有些愧疚半夜让助理起来加班,“关于补偿……”
“这是我应该做的,”山口笑着打断了花音,而且理事长已经给了我奖励。”
花音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上,“母亲呢?”
“理事长正在书房。”山口回答。
想起回来时看见的佩德罗老师的车,花音不再多问,不动声色地和助理道别,“辛苦你了。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回来了。”一进门就被热情到狐狸扑了满怀。等了一晚上的狐狸憋了许多问题要问她。
花音搂住狐狸,把它扔回床上。她突然若有所思地侧了侧头,目光定格在那叠《海贼王》的漫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