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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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久以前克拉克就听说梦是对现实或是自己潜意识的一种的投射，所以他会做那个下坠的梦似乎也不是没有缘由。
抛开布鲁斯的事不谈，他没能力改变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自己目前的状况，对未来道路的纠结，对被忌惮和使用的人形武器印象的无能为力……与布鲁斯的事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他就像是一只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飞鸟，因为短暂的同步而吸引了克拉克的视线，以至于使他忘记了自己正在坠落。现在他终于在经历了那么久的浮空后跌到了底，在坚硬的海平面上摔得粉身碎骨，可是又因为身体无法破碎，所以那些痛苦最终全部返回了他自身，使他在溺水的窒息中反复碎裂，濒临死去又重生。如果有方法的话，他真的很想让这种感觉停下来，可是谁也救不了自己。
目前他真是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状况一丝一毫，所以在深思熟虑了几天后，他选择了离开，不过这个决定并没有得到露易丝的支持。
克拉克把辞职信和公寓钥匙放到她桌上的时候，被她彻头彻尾地大骂了一顿。是真的骂，想到什么就骂什么，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被她骂得这么惨过，所以最终只有吉米跟他惨兮兮地去吃了最后一次晚饭。
“你也别怪露姐……她只是有些接受不了而已，毕竟越是在乎的人就越……”
克拉克没让吉米再继续，很爽快地说了他全都明白。
他们俩去了星球日报附近很有逼格的一家餐厅，之前路过的时候总觉得用来配工作日的午餐有点过分，结果这还是他俩三年多来第一次进去，克拉克半开玩笑地说：“也不至于这么隆重吧？”
吉米白了他一眼：“那最后你付钱。”
克拉克发现那种浅浅的、带着一点微妙弧度的笑容真的在很多情况下都非常受用，他只是这样做了一下就让吉米成功收起了那副想要吃他霸王餐的气势，变得沉默和压抑起来，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刻意回避了这顿晚饭的性质，转而又讲起那些平凡寡淡的日常，就好像过往的许多次一样，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友人会晤。
“胳膊怎么了？”
克拉克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他手臂上新添的两道抓痕，原来是吉米的女友上周新领养了一只小猫，因为耳螨上药的时候疯狂挣扎，结果搞得负责按住它的手臂也壮烈牺牲。
吉米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手臂上挂彩的地方：“是从街上捡回来的，可能以前遭受过不好的对待吧，以为我们也是在欺负它。不过这两下也是真狠啊……估计要留疤了。”
克拉克于是很了然地笑了笑。自己救过的猫咪也不少，在应激状态下友情充当下猫抓板也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因为它不懂你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是想对它好，毕竟它在那一刻也只感觉到了疼而已，自然会尝试着保护自己……”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声音越说越小，不过吉米没注意到这点。他只是哀叹了一声后接道：“其实那天我们也挺矛盾的，看它叫得那么惨，差点说要不就不治了，反正也死不了……但是想想，如果能治好的话那还是不要放弃吧？毕竟以后好了会好过许多，不过谁知道呢，反正它现在是恨上我了，我一靠近就冲我呲牙咧嘴个不停。”
克拉克咬碎了杯子里的一块薄冰，就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嚼了很久，说：“那还真的是挺矛盾的一件事。毕竟在猫看来，它本来活得好好的，就算有毛病也不影响它的生活，倒是你一个人类半途冲进来，非得按着它治病，它不挠你才奇怪。”
吉米有点被他这番猫角度的发言惊异到：“难道收养人不该给流浪猫治病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克拉克顿了下，“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像这种小病可能对猫来说是治不治都可以的。猫其实可以忍耐，而真正没办法忍耐的其实是那个想要和它生活在一起的人？”
吉米彻底怔住了，有点懵地看着他。克拉克也不再言语，仰头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喝完。放下的时候吉米忽然声音很轻地问他：
“真的不再试试了吗？”
克拉克觉得有点头疼。这么直白的切入，实在很难让他维持住那副仿佛已经不会再被困扰的表相，他僵硬了片刻后决定不再挣扎。
“不了。”他有些木讷地垂下眼，“我认命了。”
苍天作证，他真的无意在最后了还要惹人心塞，毕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话讲出来了受伤最多的还是他自己，但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越努力反倒把事情弄得越糟，糟到了某种程度后便再也无法挽回。克拉克尝试着用最简单的言语去描述自己这段时间内的感受，但讲了几句发现这真的很难……就算是当代文豪也没办法用三言两语就把那种极其复杂且抽象的感觉表述清楚，于是他放弃了，换了一个更好理解的角度。
“因为我觉得非常挫败。”他说，“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他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吉米有点意外地看向他：“你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了吗？”
克拉克点点头，说实话这个问题他也是直到这两天才隐约有点想明白。
“既不是钱也不是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他说，“布鲁斯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大概只是‘理解’。”
理解他的存在，理解他的选择，理解他的思想，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克拉克半眯着眼睛后知后觉地想，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布鲁斯才会在最后一次吵架的时候说自己是个“精神病人”，还反复强调不要去在意他怎么想……因为很多时候正是由于“不懂”所以才会格外想要去“弄懂”，但如果他本身就是正常的，那又何来“不懂”一说？
克拉克疲倦地揉了揉额角。其实事情就是这样，自己明白得太迟，而在想通之后冲着“理解”而去“理解”难免会表现得过于刻意。最好的就是那个两个人都刚好能明白的时机。那是真正的心有灵犀，只是大多数人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与过程，好比爬山。你在山脚下碰到了一个讲自己爬山感受的人，但那时候你并不能真的明白多少，只有当自己也真正走上一遭之后才能理解，可那时候那个你在山脚下碰上的人也已经走了。
你错失了与他交流的最佳机会，并且将永远也追不上他。
他已经走向新的山峰，等你追上去了，又会相遇于山脚，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克拉克把手里的餐具放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过也不至于多么沮丧，反正我给不了的，总有人能给，只不过我太过小气，没办法目睹。”
吉米的喉头滚了滚：“但我总觉得你们之间应该还有转机，就……感觉不应该只是如此……”
克拉克摇了摇头，就算他自己也觉得不该这样结局那也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他不觉得布鲁斯还会再信任他了。
出去的时候，吉米跟在他边上追问道：“那你觉得猫会一直记恨这件事吗？”
克拉克一愣，没想到他又提起之前那事，而且语气还相当认真。这就使得这话听起来非常好笑了。
“我又不是猫？”
吉米一拍脑袋：“也是。”
人又不是猫，哪知道这种天天除了吃喝睡觉撒娇就没有别的屁事的动物在想什么，到底会不会记仇？记的话又会记多久。不过有个事是非常肯定的——强硬的关心必然会遭到强硬的抵抗。这可是连猫都知道的道理，克拉克忽然又有点惆怅了起来。
至于猫到底在想什么，恐怕身为人类的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谢绝了吉米准备送他回去的提议（这家伙不久前才买了车），他陪吉米一路走到停车场。
“你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我是说工作以外的，房子啊那些……”
“我把它们都留给露易丝了。”克拉克说，完了之后又有点觉得不妥，补充道，“我是说我把公寓的钥匙留给她了，里面还有一些家具……反正本来也没太多的东西，而且我留好了扣款账号，扣个几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吉米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反正东西都在，你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来。”
克拉克听他这么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对此不置可否。
分别之前吉米又问他：“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呢？”
真是个很好的问题，让他从离开停车场后一直思考到现在。
其实他还真没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因为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开而已。离开这个很轻易就会获得布鲁斯消息的地方，离开被他四处渗透的生活，离开到处都有他的记忆。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克拉克一直觉得心里非常堵得慌，连带着身体机能也有所下降。
……真的是好烦啊，这种被同一种状态反复纠缠的感觉，或许自己真的该如露易丝所说的去看看医生。可是这样一来的话问题又来了——要上哪去找可以给外星人看病的医生呢？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偶然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一个熟悉的招牌下面，是那家快餐的连锁店，没想到在他的公寓附近就有一家。只不过门店非常小，里面只有几个卡座，怪不得自己之前经过的时候从没有注意过。
鬼使神差的，他在外面望了一会后走了进去。
此时已有八点，唯一的店员杵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打哈欠，时不时地瞄墙上的时钟两眼，盼着能够到点下班。这种时候进来就很不好意思什么也不点，于是克拉克望着顶上的菜单说：“请给我来一个这个。”
那是他跟布鲁斯第一次来时点过的汉堡。
唉，人啊。明明刚刚在正经餐厅里还一副吃什么都无所谓的超脱态度，结果最后又在这种几块钱的快餐面前认栽，不过等吃的真到了手里的时候，克拉克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那个汉堡真的很敷衍。
打开纸掉了一手生菜叶子不说，连酱都给的很少，根本就没有抹匀，只有最中间有一点，搞得大部分肉都没沾到，咬起来就很干，总之是真的很难吃。克拉克沉默地咬了一口，然后成功变得更加沉默。沉默到无话可说。
“这个汉堡跟第一次和布鲁斯来时吃的那个比差远了”，只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意识竟然让他干涩了很久的泪腺又开始运作。眼泪夺眶而出，随着他大口进食的动作全部掉进了食物里，结果把干瘪的肉片弄得更加难吃，果然门店小是有道理的。克拉克到后来不得不把汉堡放下，拿配送的纸巾去擦眼睛，觉得这一切都荒唐透顶。
他妈的，要是被人发现超人被一个汉堡给难吃哭了，那岂不是够所有反派和超英笑上一年？可是说实话，他也真的感到非常委屈，他努力压制了这么久的回忆竟然全都因这一个差劲的汉堡涌了上来，气势汹汹地袭向心尖，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要将他开膛破肚——就是在这里他得到了布鲁斯的回应，听他说很珍惜自己，说自己的出现为他死水一般的生活带来了改变……一切都恍如就在一分钟之前，又遥远得像是相隔了几个世纪。
那时候的自己是真爱他啊……然而……然而……
朦胧的视线里似乎有谁冲自己走过来了，克拉克用力眨了眨眼睛。其实他很希望此刻能像小说里写的一样，会有奇迹发生，来的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那样他就可以在脱缰的感官中结束这场漫长的煎熬，也不必再多做言语，直接将人拥入怀中，用一个混合了热泪的吻来解释所有。
可那并不是他。
视线聚焦在值班店员有些惊慌的脸上。她尴尬地把一叠纸巾放到自己身边，然后笨拙地询问发生了什么。彼时克拉克已经向那突如其来的崩溃投降了许久，大脑变得非常的迟钝且疲惫。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最终用有些喑哑的嗓音说道：
“我想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