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行》冲浪的猹

1、发财客栈

　　永庆十五年冬。

　　苍北州地处大昊王朝西北边境，崇山峻岭，人烟罕迹。这个冬天尤其寒冷，寒风吹着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咳咳咳。”赵熙玦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慢慢前行，大雪铺满了他的斗篷，寒风不断地往衣服里灌，他拢了拢衣服，想挡住那些寒风，却似乎没什么用。

　　不远处的山顶上似乎有个客栈，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受了伤，身体非常虚弱，眼看天就要黑了，风雪又这么大，再不安顿下来人生就走到尽头了。

　　客栈很大，还有一点破旧，能看出有不少年头了，门口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新招牌，似乎还没有换多久，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发财客栈”，左右还挂着一副新对联，写道“只收现金，概不赊账”。

　　这种地方居然有客栈，赵熙玦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他看到里面是有客人的，虽然不多。

　　“客官儿好，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宿呀？天这么冷，快进来喝杯热茶咯～”王麻子看见有人站在门口，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跛着脚上去热情招呼。

　　这些天太冷了，客人少得可怜，东家的脸一天比一天黑，王麻子想了想被无故克扣了三个月的工钱了，欲哭无泪。

　　赵曦玦低声道：“住宿，先就吃点东西，要个雅座。”

　　“好嘞，客官里面请。”王麻子把他带到了坐位上，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您要吃点什么呢？小店招牌菜有叫花鸡、卤牛肉、热烧酒……”王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有激情一点。

　　赵熙玦耐心等王麻子讲完了，随便点了几个菜。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王麻子贴心地把帘子拉上。

　　赵曦玦见店小二已经退下了，便把斗笠取下来了。他先用银针试了一下饭菜，见没有毒，心下稍安，狼吞虎咽吃起来，两杯热酒下去，整个人都暖起来了，苍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饭菜的味道还可以，就是份量有点少，赵曦玦叫店小二又多加了几个菜。

　　王麻子高高兴兴地去下单了，是个大客户！

　　“呸！这是什么破客栈，菜里有头发！”突然大堂里一个大汉拍桌子吼道，“小二，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没、没有头发，客官可不要乱说话，坏了小店名声！”李大耳叫道，声音有些颤抖。

　　“哼，怎么没有？你看看这是什么？”大汉用筷子挑起一根头发递到李大耳面前。

　　李大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头发，是你自己放的吧！”

　　大汉一听就怒了，一掌下去就把桌子拍碎，酒水饭菜全洒了一地，拎着李大耳的衣领叫道：“废话少说，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今天这个事不给个交待，爷爷跟你们没完！”

　　“叫东家，王麻子，快！”李大耳被拎起来也不慌，甚至有一丝兴奋。

　　赵曦玦挑开帘子暗暗看着这一切，行走江湖多年，这种事见怪不怪了，眼下刚好让他看看这个客栈有没有问题。

　　“看着他，我马上去。”王麻子见状赶紧一拐一拐跑去后院搬救兵。

　　林攸宁坐在桌子后面，沉着脸看着账本，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把算盘打得啪啪响。

　　偌大的书房非常安静，算盘声尤其刺耳，特别是对某些心虚的人来说。

　　掌柜陈路看着林攸宁俊俏的脸蛋越来越黑，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了，大气也不敢喘。

　　这么冷的天，他竟生生地捂出了一身冷汗，当他正打算抬起衣袖擦汗时，算盘声突然停了。

　　“哼，”林攸宁把账本狠狠地直接扔到了陈路的脸上，怒道：“陈大掌柜，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

　　“东家饶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挪用公款的。您大人有大量，且饶了我这一回吧。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您千万不要报官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哀嚎了一阵子，不见对方有反应，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林攸宁拿着匕首慢悠悠地修指甲，看他吓得快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甚至有些温柔地说：“以前的事情就算了，这个月能赚50两银子不？”

　　“这样月太冷了，客人很少，伙计支出又减不下来，能不亏就不错了……”陈路小心翼翼给他诉苦。

　　林攸宁打断他，道：“这么大一个客栈，客人没几个，伙计倒是一大堆，哪怕不给工钱吃喝也要花不少，养一堆废物年年还得给抢匪交保护费，不如……”

　　陈路一听就慌了，急忙道：“东家，使不得啊，使不得，这些人都是在这里做好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您不要赶他们走。”

　　“他们年轻能干时，这个店又不是我的，没帮我赚过一分钱，现在倒好，老了就赖在这里养老。”

　　林攸宁懒洋洋道：“两个跑堂的，一个腿瘸，一个耳背，年纪也不小了还能干个几年？厨房里一个掌厨的，一个杂役，李大龙做菜还可以，就是油盐放太多，菜量太大，这些天改过来了没有？那个杂役是不是叫李小福，年纪是轻，但脑瓜够机灵，干活笨手笨脚的，要不是李大龙是他爹，我肯定是不请他的。哦，还有李大龙他老婆，病躺在床上没起来过，住宿费就不跟她算了，但是吃饭的钱你记得要收。”

　　“可是她吃不了多少啊，就吊着一口气了。”陈路哆嗦着回了一句。

　　“多一张嘴就多一口饭，要赚钱就得学会开源节流，你看看我们这个客栈开在什么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会来这边住宿吃饭？”林攸宁讥笑道，“连抢匪都不怎么来。”

　　陈路道：“以前这里很多人的，生意很好的，那时候光跑堂的就五个，忙起来还不太够用，不知道怎么的，商队慢慢不从这边走了，抢匪也越来越多。”

　　林攸宁叫道：“所以你们的前东家跑了，能干的伙计也跑了，就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呵呵，真是脑子有坑，我花大价钱买这个鬼东西干什么！”

　　那你干嘛要买下来？

　　陈路不敢问他，其实自己也想过要跑路的，可是好不容易熬上当掌柜了，屁股都没有坐热，一大把年纪的，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林攸宁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不在意，继续道：“这个店里还有谁来着？还有没有正常一点的？”

　　“东家，还有李老头啊，负责看后院的，没啥毛病，身体健康，就是年纪有点大。”陈路有点心虚。

　　“多大年纪？”林攸宁一下子没想起来这号人。

　　“快、快九十了。”陈路低头不敢去看他的脸。

　　“……”好，很好，非常好，大大的好。

　　王麻子一拐一拐地跑到了后院，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地敲门，叫道：“东家，掌柜，前面有个人说咱的菜里有头发，把桌子都砸了，李大耳正拖着他呢！”

　　“哦？又来一个闹事的，客人不多，闹事的倒是不少。”林攸宁一听就笑了，捡起账本递给了陈路，道：“陈掌柜，账本很重要，要好好拿着呀，下次我可不想再看到有什么问题了。走吧，我倒要看看这次又是个什么玩意。”

　　“好的，谢谢东家。”陈路松了口气，跟着林攸宁走了出去，心里为那个倒霉蛋默哀了。

　　真可怜，惹谁不好，非得惹这个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