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定向江湖老》如月xx

41、番外（二）

　　宁清淮突然的退游是迟默没有想到的。野猪本的时候白霜静又找茬，他本来打算打完之后就跟清淮一块找白霜静谈谈，谁知道清淮不声不响的就直接退了游，无论他上游戏还是微信找她，都不给任何回应。

　　清淮不是个喜欢耍脾气的人，跟她一起打过竞技场的迟默很清楚，她抗压能力还是挺强的。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令她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那些天没上游戏，但几乎每天都会跟清淮聊两句。说得也都是些日常的琐碎事，他根本没感觉到对方情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完结了手头的论文，高高兴兴的上了游戏，看到端澄这个号在线，迟默赶紧组了清淮。没想到对方连续拒绝了他的入队邀请好几次，他发了个问号过去，清淮才接受了组队邀请。

　　迟默打算先带她做一下日常，正切着地图，听到清淮在语音那边说道：“咱们还是不要出帮会地图了，因为——”

　　她还没说完，迟默带着她切到了野外，就直接被一队人马给杀了。对方才在他们俩的尸体上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迟默还没反应过来，他俩被传送到复活点，然后又被堵着杀了一次。

　　“怎么回事？”迟默这才反应过来，开始问清淮。

　　清淮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迟默被噎了一下：“当然会。”

　　清淮这句话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听完清淮的讲述，迟默是很惊愕的。他其实也一直都知道，白霜静有时候有点任性也有点小自恋，前一阵还经常给他发自拍。但以他那低下的情商，一直是当做白霜静作为小女生的一时兴起，确实没有料到她会搞出这么多事来。

　　晚上迟默开了个野猪本，组人的时候先拉了白霜静进队，私聊问她怎么回事，想听听她的解释。没想到他还没说话，白霜静那边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行，墨池，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这种形象。论坛的帖子是我的亲友背着我发的，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知道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让她删帖。仇杀更是没有的事情，不信你去找毒瘤帮的人对峙，我没做过的事情我可不能承认。…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有分量？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生，你就这么对我？我承认我吃醋了，可是，我只想待在你身边，这也有错吗？”

　　迟默尴尬的全身发毛，艰难地说道：“小白，那个帖子里有多少歪曲事实的内容，你朋友发帖之前就没想过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吗？还有…可能我以前有什么行动让你误会了，我对你就是普通朋友，大家相处还是要有点分寸感的。”

　　听了这话，白霜静直接从抽泣变成了泪如雨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她，可我也没说要你一定对我怎么样啊。难道我连待在你身边，占据一个小位置都不被允许了吗？”

　　迟默听得纠结不已，感觉跟白霜静的谈话彼此根本不在一个频道，无奈地说道：“小白，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行，先把副本打了，咱们再说。”

　　可没想到，野猪本的过程中，矛盾直接爆发。他更没想到的事，看起来很平静的清淮，在打完副本后就不回他的私信。没过一会儿，她就退了帮会，直接下线，任凭他不断打电话过去，坚决不回信。

　　那时候，迟默说不上来自己是难过还是自责多一些，他所有的心思都只放在一件事上：“要联系上清淮。”

　　理智虽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看到来兴师问罪的清淮徒弟，他还是没忍住热血上头跟对方直接开红了。

　　清淮的野生徒弟老三也没给他留一点面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最后两人双双暴毙，被系统抓进天牢。

　　牢里空荡荡的没有别人，老三直接在附近打了一行字，就再也没说过话。

　　“你哪里值得她为你忍这么多？”

　　迟默瞥了一眼这行字，又面无表情的看看微信界面，对方仍没有回音，企鹅也显示不在线。

　　睁着眼睛熬了大半夜，晨光熹微中，迟默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前几天导师跟他们提到某市下个周要举办一个他们专业相关的学术会议，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清淮跟他提起过，她所在的小城市里那里很近。

　　一大早醒来，迟默直接打电话跟导师请好假，订票收拾行李一气呵成，坐上大巴就冲向机场，中午就坐上了去某市的飞机，又倒了大巴换了出租车。在暮色四合之时，他终于到了宁清淮所在的小城。

　　忍着急迫的心情，迟默在市区找了个酒店安顿好，然后又给清淮发了一条微信：“我已经到了B市，见个面吧？”

　　这次，信息没有石沉大海，没一会儿她回信了：你开玩笑的吧？

　　终于看到对方的回信，迟默笑笑，打了微信电话过去，宁清淮接了电话，她那边有些嘈杂，可能还在上班回家的路上。

　　“没开玩笑，我5点来钟刚到的，就住在XX区的XX酒店，对面是条小吃街。”迟默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迟默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你不要有负担，我那个，我其实是来A市参加学术会议的，离这边近嘛，就、就顺道来看看你。”

　　宁清淮道：“你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搞突然袭击算什么？”

　　“抱歉，我…我没想那么多。但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私生活，就当是朋友，约出来见个面？”

　　迟默站在酒店窗边，看着楼下主干道的车水马龙，傍晚的车水马龙将连成一串霓虹，在寒冷的傍晚看起来热闹又有些估计。他耐心的举着电话，听着对面嘈杂的背景音。

　　宁清淮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你，迟默，算了吧，真的不用见面了。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你还是忙自己的去吧。”

　　按理说，宁清淮也没说什么重话，可听完她这句话还是让迟默难受极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短短一天，似乎因为这槽心事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他强忍着失落的心情，故作轻松地道：“嗯，我也不急着走，就当在这儿玩两天，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宁清淮非常无奈：“不用了。”

　　“清淮，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冲动的。”迟默忍了忍，还是说出来了，“但你也大概能看出来，我平时也不是这种说走就走的性格。可是昨晚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如果错过这一次，可能就真的错过了，所以我就过来了。我知道你情绪不好…你也不要有负担，这都是我自己单方面的决定。”

　　晚上，迟默自己出去找了点东西吃，不想这么早回酒店，就在附近的花园转悠。他估计这时候群里那些人应该都发觉出来他不在了，但是他自己都是心乱如麻，实在无心管帮里的事。临走前把账号拜托给一个关系不错的师兄了，就让他旷工几天吧。

　　这座小城因为紧邻着隔壁的工业重镇，在九十年代也曾经辉煌过，近年随着新兴产业的崛起，声势慢慢落了下来。如今反倒显得安宁恬静，没有大城市那种特有的无机质感，多了份烟火气。

　　迟默双手抄在大衣兜里，独自在街上走着，时不时跟约会的情侣、带着孩子出门的夫妇擦肩而过。他想，这就是宁清淮生活的城市，她或许也曾无数次走过自己现在走过的这条路。

　　回到酒店，冲了个澡，倒在床上。迟默不抱太大希望的点开微信，果然对话界面还停留在二人傍晚的那次通话上。

　　夜深了，迟默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他自己都不太确定，是否已经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抓住最后的机会。

　　大清早，生物钟就把迟默叫了起来。他习惯性的拿过手机，看到宁清淮给他发了信息！

　　今天是周六，宁清淮约他见面，为了方便，地点就定在酒店附近的一个居民区的小花园里。

　　今早还是干冷，迟默一边快步向目的地走去，一面吐出一串串白汽。

　　冬天的小花园里总有些萧索，除了松树，满目尽是铁灰色。手机响了，一看还是宁清淮打来的。
　　“到了吗？我在水池旁边。”宁清淮在那边说道。

　　迟默一边答应着，一边四处打量，看到已经干涸的水池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举着电话。

　　迟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生背后，轻声说：“我到了。”

　　宁清淮吓了一大跳，肩膀抖了抖，转过身来，脸上惊讶的神情还没有消退。

　　两个人其实都在微信里见过对方的照片，但是第一次见到本人的感觉还是非常奇妙的。

　　宁清淮中等身高，不算很漂亮，头发刚到肩膀，五官淡淡的，只能说是清秀脸，肤色倒是比小时候白了许多。

　　迟默的心脏还在狂跳着，游戏里的熟人突然变成现实中的人，似乎又有点陌生，他说：“我是迟默，你没等太久吧？”

　　宁清淮眨了眨眼：“没有，我来早了…迟默。”

　　说完，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宁清淮笑了笑，瞬间就跟那张学生证里傻笑的小黑妞对上了。迟默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对方，露出了他这两天来第一个舒展的笑容。

　　天气冷，小花园里除了几个老人偶尔路过，显得十分空旷，两人就在小花园里并肩慢慢走着。
　　迟默先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迟默侧头看了看宁清淮：“白霜静弄出来那些事情大部分是因为我，可我完全没有察觉，前段时间还一直不在，结果事情全让你承受了。”

　　宁清淮看着脚下的路：“嗯，前两天真的是烦透了，不过你也不用自责。反正都是网上打嘴仗，我平时该干嘛干嘛，没受太大影响。”

　　两人在一棵松树前面停了下来，迟默严肃的问她：“你是想A了吗？”

　　宁清淮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说实话，我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不想玩下去了。”

　　“确实很像你，踩着西瓜皮滑到那里就算哪里，随自己的心情来。”迟默道。

　　听到他这样说，宁清淮有些不快，仰起头来看他。

　　迟默脸上依然带着笑：“那我也只能支持你的决定了，从游戏里面走出来也好，要不然我也没法再往前进一步。”

　　宁清淮似乎没想到迟默会说这些，眨眨眼，没回答他。

　　说吧，在犹豫下去他可能就说不出口了。迟默干脆转过来挡在宁清淮面前：“这次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劝你不要A游。我只想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件，我跟白霜静没有那种关系，她有时候会找我聊天，给我发照片，但我确实没有跟她在一起，不信你可以上我的微信看聊天记录。第二件就是……”

　　迟默突然停下来，揉了揉鼻子，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打了个喷嚏。这一下把原本紧张的气氛给打没了，他揉着鼻子尴尴尬尬的转过来。宁清淮笑了笑，递给他一块手帕。

　　迟默调整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清淮，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别笑，不要糊弄我，我是认真的。”

　　宁清淮低下头用手指梳了梳头发，问道：“迟默，你知道我跟你不在一个城市吧？”

　　“我当然知道，但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不应该被你拿来当做拒绝我的借口。”

　　“怎么克服？”宁清淮反问他。

　　迟默急了：“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怎么办。”

　　宁清淮摇了摇头：“虽然你跟我同岁，但毕竟还没工作，你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考虑了很多现实的问题，我不能否认，我还是学生，社会经验比你少。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很喜欢你，也想跟你在一起，从咱们在游戏里你每天带我到处跑地图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见到你之前，我也会想是不是见了面反而感觉不对了？今天见到你，我本来以为咱们俩会很生疏，实际上除了刚开始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而现在我对你的感受我自己已经非常清楚了。”

　　宁清淮看着迟默：“你才认识我多长时间？而且，可能你还在读书，见的女孩子没那么多，没有必要过于执着。”

　　迟默一时语塞，他又有种难过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宁清淮没有答应他，而是对方根本不给他沟通的余地，直接封死他所有的机会。

　　“如果说时间跟感情对等的话，我认识白霜静比你早，我应该早就去喜欢她了啊。”迟默慢慢地说道，“我、我是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可我对自己内心的感情是很清楚的。那几天你不在，小南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失落的。你再想想，连他们都这样，何况是我？但我还是想见你一面，就算只是一次机会，我也不想错过。你虽然不承认，其实心里还是在生气，还把我给判了死刑，所以从刚才到现在，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把你跟我之间的机会全部掐死。”

　　宁清淮咬了咬下唇：“一刀他们还说你愣愣的，你这不挺会说的？你说我不给你机会，那你回答我，如果一件事明显成功的几率非常小，那为什么我一定要去做？”

　　“为什么这就成了看上去几率小的事情了？我不信你从没见过异地恋的，再说我又不会永远在学校，明年毕业了，如果你就是不愿意离开这里，我也可以来找你啊。”

　　“算了吧。”宁清淮轻声道，“我不敢耽误你的前途。”

　　说完，她就绕过迟默想继续往前走。迟默长腿一迈，直接跟上她，温和而不容拒绝地拉住她的手臂。

　　“你刚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但你就是没有说，到底对我是怎么想的？”
　　宁清淮撇过脸去：“有意义吗？”

　　迟默突然有些委屈：“这是对我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宁清淮低头笑笑：“那你觉得我真的无聊到总是跟一个不感兴趣的人到处组队瞎逛吗？我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来就不会多花一分一秒的时间，好吗？或许你觉得我今天对你说的话挺不近人情的，但我自己也在怀疑，是不是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边界。”

　　迟默松开宁清淮的胳膊，鼓起勇气轻轻地抱了抱她：“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跟你之间，都是实实在在的。”

　　宁清淮的脸颊在他的黑色大衣上蹭了一下，突然有些惊慌的把他推开，眼神有些躲闪。

　　迟默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才看到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互相搀扶着，正一脸吃瓜表情的往这边看。

　　宁清淮推开迟默的怀抱，转头就走，迟默赶紧跟上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一两百米，迟默在宁清淮身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我自我感觉，你对我还是有点喜欢的，对不对？”

　　宁清淮停下来，站了一会，回头冲迟默嫣然一笑：“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迟默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笑了，清淮那清淡五官上的笑容，仿佛把春天带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