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萧》卿烻

17、第十六章

　　铅笔在纸上勾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原版的克制阵法已经被涂抹得不成样子，凌箫却还是皱着眉，不甚满意。
　　刚好今天负责收他们小组作业的汪琳不堪重负地趴下了，传话给后面几位说是把作业全部传给凌箫，还托刚刚睡饱精神抖擞的林麒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句：“师父，箫哥，大佬，您就帮我交一次作业好吗？您的恩情我终身铭记……”
　　无奈，凌箫只得动手开始整理桌面上堆成小山的本组作业，分门别类放好了再去交给课代表。期间他无意中抬头一看，早自习时还吵吵嚷嚷的教室已然安静下来，只有几个课代表轻微的讨论声，大半人马都已趴在了桌上。
　　甚至还包括顾落。
　　意识到这一点的凌箫猛然一惊。在他看来，就算其他人都趴下了，顾落也不应该趴下。不为别的，就凭着顾落当年能一口气绕着皇城跑三圈的体力，他也不应该这么轻易感觉到累。
　　凌箫还没有意识到熬夜是打败当代青年的第一力量，况且顾落虽然做题速度快，但他有着自己的追求，每天的任务不完成是不会去睡觉的。平常顾落确实是一枝独秀，但昨晚的作业实在太多，显然推迟了他正常的睡觉时间，熬夜熬得脑袋发晕，只好跟着人民群众一起睡下去了。
　　他这一睡倒是舒服了，可在他后面的凌箫却莫名其妙提心吊胆起来，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命不久矣。
　　凌箫忧心忡忡整理好作业，抱去给课代表们，一路上都在想该如何在不伤及顾落自尊心的情况下问出他的病情。在凌箫看来，像顾落这种人生了病，是不愿意说出来的，只会独自消化，同时表面上不露风声，实则暗地里不知偷偷流了多少泪。
　　从第一组最后一排到第三四组课代表集中区域，不过两分钟时间，凌箫已经脑补出了一部青少年感人励志大片。男主顾落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于是决定瞒过所有人。而后他想起儿时的梦想尚未完成，深感遗憾，却又不知这样的自己该何去何从。直到他命中注定的爱人凌箫出现，偶然撞破了他的秘密，并激励他勇敢地向前走，与他一同拼搏，奋斗。最终顾落不仅战胜了邪恶的病魔，还实现了梦想，事业爱情双收，成为了大家争相学习的楷模……
　　凌箫沉浸在自己没有边际的幻想之中，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座位旁边，还傻乎乎地一抬腿。
　　顿时听得“砰”一声巨响，如巨石落地，惊起了一片脑袋，都朝着凌箫这边看来。
　　被围观的正主抱着腿欲哭无泪。此时正是夏日，凌箫下身穿着一条薄薄的九分裤，刚才他的脚踝狠狠撞在了凳子上。那凳子腿是实实在在的钢材，还有棱有角的，凌箫这一撞，不仅直接把两斤重的凳子撞翻在地，还让他的脚踝处红了一大片。
　　他苦着脸把凳子扶起来，对着一众憋着笑关心他的同学摆手说没事儿，然后悄悄向着座位前方瞥了一眼。
　　顾落仍然八风不动地趴在桌上睡得安稳，那模样，似乎一道天雷劈在他面前也不能将他吵醒。
　　凌箫感到十分委屈：你男朋友受伤了你竟然头都不回一个！
　　他仔细想了想可能的原因，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才表现得过于轻松，令顾落认为这只是小事一桩，或许他觉得自己只是不小心撞翻了凳子，根本没有受伤。
　　这么一想，凌箫越发觉得自己思维缜密，心思细腻，一定能够成功把他的学霸皇兄追回来。
　　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试着引起他的注意？
　　凌箫眯了眯眼，思索着应该如何表现出自己的痛苦而又不显得刻意。是低声/呻/吟好呢，还是装作不经意地碰一碰伤口然后倒吸一口冷气？嗯，/呻/吟这个不合适，容易让他看上去像个毫无男子气概的糯米鸡，那就plan B好了！Plan B完全就是一不小心的举动！那么又是该放大一下声音好还是使个小手段把这声音送到皇兄耳边呢？
　　就在凌箫努力思考的间隙里，语文老师已经走了进来。眼看就要上课了，凌箫心一横，一咬牙，决定选择plan B中的A项，这样的话即使顾落耳朵有点聋没听见，也会有其他的人投来关心的目光，至少自己不那么尴尬！
　　说做就做，凌箫装着弯腰从抽屉里拿东西，左腿极其自然（？）地向外一伸，受伤的脚踝处狠狠蹭过桌脚——那叫一个稳、准、狠！感受到疼痛的凌箫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倒吸凉气的“咝”声和紧急联络的手机铃声同时响了起来。
　　紧急联络铃声是烈行院所有成员都必须配备的，听上去与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十分相似。当烈行院成员外出执行任务遇到生命危险时，手机会自动检测到遇险者不正常的异能波动，随即自动拨号给组内紧急联络者，并发送实时定位。
　　一般来说是一个大办公室为一组，其中能力最强者则作为全组人员的紧急联络者。身为总部派来南城的特殊指导，凌箫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办公室的紧急联络者，还差点被其他办公室乃至整个南城分部的成员拽去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好在南城分部的院长考虑到凌箫平日里还要履行他作为一个高中生的义务，拦住了那些激动的职员们，才没有给凌箫带去太多的麻烦事。
　　凌箫烈行院创始人“殿下”的身份，除了总部院长知道外，他曾经因为无聊任职过的几个分部的院长也知道。活了几千年的凌箫可以算是整个烈行院实力最强者，所以不论到哪都会被那里的院长悄咪咪设置成分部最高联络者，说好听点就是罩着整个分部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如果自己遇到危机没人来给他收尸的人。
　　此时凌箫一脸惊悚和痛苦地在救护车鸣笛声中抬起头来，发现他终于成功地吸引来了顾落的目光。但是他皇兄的目光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担心，有的都是对精神病患者的嫌弃……
　　还好凌箫接到这种电话的次数早就多了去了，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噌”地一下站起来便对老师吼道：“老师不好意思我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必须得请个假回家一趟打扰了不用担心再见！”
　　然后他就趁着老师还没反应过来，顶着满教室人猎奇的目光一溜烟儿跑了，跑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可见那凳子是确确实实撞得他有点疼了。
　　被他的铃声吵醒的顾落还有点懵，晃了晃脑袋转身，被头顶大电风扇的风一吹才觉清醒了些。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凌箫跑远时的动作，疑惑地想：“他瘸啦？”再回头时，凌箫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凌箫跑出教室后便施了个障眼法把自己裹起来，然后“唰”的一声化出翅膀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烈行院有规定，接道紧急联络电话的联络者必须放下手头一切事情来为这件事让出空间，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自己立刻前往，偶尔运气不好自己也正在出外勤的话就必须先移交给第二顺位联络者，才能继续打怪。
　　由于大多数人是不像凌箫这样能运用自身能力化出翅膀来的，所以联络者们一般都是选择一些比较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或者直接使用最古老的11号车。本来凌箫接到电话时已经有烈行院的专车等在学校门口了，但是凌箫记挂着萧珑，况且直接飞过去比开车要快上好几倍，于是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飞了。
　　上午八点的城市笼罩在浓浓的生机之中，虽说没有夜晚万家灯火的震撼，但小城市早高峰时段的吵吵闹闹，仍然有着别样的风景。
　　只是一心赶路的凌箫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他匆匆瞥了一眼繁忙的城市，嘀咕一声“还挺繁华”，就风一般地掠过去了。
　　现实生活中，水怪是存在的，只不过和传闻中的尼斯湖水怪有些区别，不是蛇颈龙后裔，绝大部分都是变异的水蜘蛛。说是变异，其实也就是体型按比例暴涨了几百倍，腿不按比例地变粗了些，口器尖利了些，复眼突出了些，整体看上去吓人了些。
　　水蜘蛛怪们最早是被人为异化出来的，方法其实不难，只是运气要足够好，否则异化出来的水蜘蛛很容易失控，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作死。那位“水怪之父”就是这么把自己作死的。
　　他是赢朝前几百年某个边境小国的国师，出于某种后人无法考证的心理突然想玩玩蜘蛛。在那个年代，世间的异能波动还十分频繁，可供吸收的异能也十分浓郁，很多生物都能通过某些机遇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异能从而异化。
　　异能这种玩意儿，和很多小说里写得什么灵力啊魂力啊不太一样，它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相反，它很容易使人发狂，出现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状况。而没有灵智的事物如果拥有了异能，等待它的唯一下场就是异化，然后被杀。
　　而且在到处乱飘的异能还没有得到有效抑制的以前，这种现代物理无法解释的奇怪能量还十分“好说话”，对于自己的“主人”完全不挑，一把椅子也有可能变成异化的怪物。
　　所以在以前，异能者们是被大多数普通人视为怪人的。可拥有异能的人与普通人根本没得比，异能者身体强度远远超过普通人，一个异能者要对付一个普通人，不需要动用什么超自然力量，用力一个巴掌就能把普通人的脖子拍断。
　　当年的水怪之父，据说就是秘密/监/禁了许多这样的异能者，将他们献祭了给一只已经隐隐有了异化征兆的水蜘蛛，导致水蜘蛛一夜之间身形和能力都暴涨，不仅一爪子可以戳死千百个人，还拥有了那些人的异能，足以毁灭一座城。
　　当然，这些都是古文献中的记载，若是有些夸张之处也很正常。
　　而且这水怪之所以被如此记载，主要原因是它不像其他异化兽一样毫无理智，虽说体型涨了几百倍的同时脑子没变大，但原先就有的一粒尘埃般的脑子还在，让它不至于随便杀人。
　　堂堂国师就是这么被表象冲昏了头脑，兴高采烈每天找几百个人喂给大蜘蛛，偶尔还丧心病狂让它自己出去狩猎，或是抓几个人来和它搏斗，每天跟个傻子似的把它当儿子宠，甚至经常站在蜘蛛背上指挥它进攻其他国家。
　　当然，这些也是古文献记载，有个别地方代入了作者主观情绪也很正常。
　　至于为什么说国师是被自己作死的……那大概是因为他给自己的变异水蜘蛛儿子造了个同类儿媳妇，然后被他的蜘蛛孙子戳死了。
　　异化这种玩意儿为什么能改变基因暂且不论，毕竟这是许多代异学家研究了几千年都没研究出来的问题。反正后来国师的蜘蛛孙子又给他不知从哪找了个孙媳妇，然后变异水蜘蛛一脉就这么传承了下去。
　　等到大赢朝建立，终于有了足以抵抗水蜘蛛怪的势力时，它们已经在各地蔓延开来。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水蜘蛛是迄今为止唯一一种异化后不会发狂的生物，但在那时候，异化水蜘蛛从不主动伤人，也是事实。
　　于是当时的十大宗师通过法阵，与那时候体型已经略有缩水的水蜘蛛定下誓言：水蜘蛛世世代代不主动攻击人类，人类便给它们让出生存空间。
　　从那以后，水蜘蛛便成了各大湖泊河流中，外表吓人，内心温和（？）的水怪。
　　至于变异水怪，那就是水蜘蛛这种生物的另一神奇之处了。二度异化，又是属于水蜘蛛的独一份儿。但二度异化后的水蜘蛛，除了连那一点最初拥有的理智都失去了之外，与普通水怪并无区别，甚至好像聪明了点儿，学会了潜伏和偷袭。
　　至于原因，异学家们仍在研究，据说近期已有了新发现，但并不十分乐观。
　　这一次萧珑等人对付的，就是一只已经杀死了三个人的二度异化水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