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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唯有牡丹真国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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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混沌未凿的一些旧事了。
彼时三界刚经过新一轮大清洗,仙家元气大伤根本无暇顾及盛世太平。凡界各国借此机会战火肆虐争权夺利,一时哀鸿遍野百姓民不聊生。而大邱国又遭瘟疫侵袭,更是雪上加霜。
大邱国的王城有一户富贵人家,奈何全家也遭了殃染上瘟疫,最后死的只剩一个妇人外加一个4岁小童。那妇人为了活命便携了小童投奔渝州娘家。大邱离渝州几千里,一路上凶险重重,本来妇人逃命时带足了金银盘缠,可半路上又遭了流民洗劫,最终走投无路饿死在林道上。
说来也万般皆无情,那妇人断气前已用自身血肉喂养了好几天小童,可小童最终也没活下来,妇人的血念致使小童化成了一株草立在那林道上,经年累月的风霜浸染,便是后来肖染香四处找寻的点星草。
白牡丹说那孩童对妇人有执念,要捉住点星草还得对症下药。
小蝶惊慌失措,“道长,我就是只蝴蝶,一入那瘴气就嗝屁了,委实帮不上忙。”
我瞅了瞅丁子和甘松,“于你二人中挑选一人来假扮?”
二人齐齐摇头,“我们三,就属师父您眉清目秀,还是您上吧。”
我看着丁子圆滚滚的身材和甘松那张半死不活面露青光的脸,只得点头同意。
小蝶随即找来罗裙钗鬟往我身上套,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了一番,她把铜镜递到我面前,“道长,手艺如何?”
看着镜子中的满脸胭脂俗粉,我无语凝噎,“纵然天生丽质也经不得辣手摧花。”
月亮缺了一角,此刻正挂在幽幽的夜空里散发冷冷荧光。
我刚入了迷雾林便开始狂奔,“救命啊!”
丁子和甘松在后面追逐,“小媳妇,往哪儿跑?速速留下钱财,爷饶你不死。”
我继续扯着嗓子嘶吼,“救命啊!救命啊!”
林子中的鬼火和恶灵们惊的失了形魄到处乱窜,我呜呜假装哭泣顺便垂着眼观察周边反应,“怎么还没动静?不应该啊!”
我假装跌倒在地,丁子和甘松围过来,“小媳妇,被逮着了吧,还跑吗?”他二人恶狠狠的扑过来开始撕扯我衣服,我鬼哭狼嚎,“你们过分了哈!”
随着我的卖命嚎叫,有叮铃铃的响声蹦跶着靠近过来。一阵星火骤降,丁子和甘松被突来的火焰点着了衣服,他们瞬间成了一团火球在那林中打起了滚。那叮铃声音很稚嫩,“不许欺负娘娘。”语调竟诡异的有些许可爱。
是点星草!我朝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心领神会往林外跑,“救命啊!有鬼啊!灭火啊!”
那蹦跶的萤黄草在我周围不停绕圈,“娘娘,娘娘……”
我假装昏迷不应声,它逐渐靠拢过来,“叮铃叮铃~”我小声嘀咕,“对不住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住了那草根,它猛然被抓,立在地上张牙舞爪起来,我用力一拔,它吃痛收了力道,随即便被我收进锁妖袋。
锁妖袋被它的乱力撑的东倒西歪,我摸了摸袋子,“放心,贫道不伤你,只是向你借点萤粉一用。”
话刚毕,一阵妖风刮过来,锁妖袋被那妖风刮起数丈高,那草破袋而出,摇摇摆摆的立在风中竟是一脸懵逼,我凝了力飞身而上,然后快速掷出捆仙绳,那株萤黄草便又回到了我手中。
“哈哈哈哈哈,臭道士能耐真不小。”刺耳的咆哮刮过我脸颊,然后有密密麻麻的藤绳缠过来。那藤绳混着极重的妖气和暴虐,我一边应付着一边还要顾及手中的萤黄草,一不小心就被那藤鞭抽倒在地,我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然后数十根藤条缠上我的脚,身体猛地腾空,我被倒吊在半空中。我回头去瞧那妖物,竟是一株十余丈的参天大树。
那妖树张着血盆大口,“好久没见新鲜血液了,今日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我呸道:“就看你有没那能耐。”
妖树被激怒,挥舞着藤条开始乱抽,那萤黄草在我手中瑟瑟发抖。有密密麻麻的触枝贴上来,我感觉身体的灵力正在被吸食。我闭上眼正待勉力一博,突然一道凌冽寒光闪现,藤条被齐齐砍断,我像个乌龟似的四肢朝下摔了下来,真是太难看了。
我喘了一口大气:“仙君来的真及时!”
那妖树藤枝被砍,立马开启暴走模式扑过来,白牡丹看了我一眼,“护好自己!”便飞身上前与那妖树厮杀。
林中的瘴气越来越浓郁,我只能模糊看到白色的袍子在空中翻滚。我想反正那人来了,自己也用不上了,我索性爬起来抖了抖锁妖袋,“乖乖,借我一点萤粉吧。”
那点星草从袋中探出半个头来,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它顿时警铃大作咬住我手指。我轻声安抚:“好喝吗?多喝点。”那草吸吮着手指的血液慢慢平复下来,我又开口哄它,“借我点萤粉呗。”
它看着我,身体开始慢慢铺展开来,周边泛起阵阵荧光,漫天的星星点点冲破了浓雾往我手心聚拢。
这极致景象让我想起了九重天上的72宫星雨夜辉,真是美啊!
等我回过神时,点星草已经消失了,我手中正是那萤黄粉末。
白牡丹此时已收了剑立在我面前,他看着我,声线很平直,“两千年了,你竟还是不堪一击。”
我把萤粉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讨好的看向他,“这些年尽顾着混日子没好好修习,惭愧惭愧。”
他不语,周身却像结了冰一样散发出冷冽寒意。我紧张的不知所措。
晨曦穿破了林中浓雾照进来,给树叶镶了一道金边。原来不知不觉天已微亮。
他调转了方向往回走。我坐在原地不动。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无声询问。
我讪讪道:“刚被那树妖缠的紧,脚一时失了直觉。”
他看着我,似是微叹了一声,然后我便落入了一个馨香的紧实怀抱中。
我把头埋在他臂弯作鸵鸟状,“谢谢仙君。”
我被白牡丹一路抱回了百香园,玉清殿的门被他一脚踢开,我被狠狠丢进了浴池中。
一时不慎,我便咕隆咕隆喝了好几口水。我从水中狼狈的抬起头来,“仙君这是作甚?”
他立在池边一脸嫌弃,“为了区区一株草,画了满脸的胭脂俗粉,真是难看死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身着罗裙钗鬟……我赶紧把头又缩回水中,“委实抱歉,污了仙君的眼。”
他道:“洗干净了,你且自行离去。”随后便摔门离去。
青云观有樽一人多高的合香鼎,我平日所用香料皆出自那鼎,两千年了,那鼎已被我熏得紫气东来器宇不凡。
自打住进百香园,丁子和甘松已外出采买数十趟,二人搬了不下百来个姣好材质的容器进园,我却都入不了眼。
“师父,干脆把合香鼎从青云观移过来吧。”
我猛地一拍脑门,“这个方法好。”
百香园平日会栖息许多仙鹭灵鹤,那是花间鸟。
我挑了一只七彩云鹤循循善诱,“劳烦把信送往渝州青云观,待你返回后我定赠予更多花蜜。”
那云鹤抖动的翅膀流光溢彩,它绕我飞行了一圈,便直冲云霄。
我转身往琑香殿走。
谁知一声惊唳,那云鹤却直直摔在了我面前。我惊恐万分。
白牡丹从我身后挪出来,他两指捻着书信,“沉香青樱,你二人速速携合香鼎来洛阳,切记,道观锁门需留字:本观修整,月初即可营业。”
他念字的声音很冷淡,我一张老脸却不知往哪搁,只得解释着,“委实穷,道观入不敷出已许多年,就怕闭观后这寥寥信徒也跑完了。”
他罕见的没有嘲笑我,只是道:“一个炼香鼎而已,何必大做文章。”
我不明所以,他继续道:“我从东海之东寻得一镂空的夜明珠,打磨一番,正好用作炼香。”
我连连拒绝,“此等宝物,贫道消受不起。”
他却是背过身不看我,“那明珠已在白马观落地,你得空便去试试灵效吧。”
白马观本是洛阳城最为盛名的道观,鼎盛时期信徒如云香火旺盛,而今却成了阴气极重的镇邪之地,委实令人欷歔。
我推开厚重的木门,入眼是数排苍劲的银杏树干,白牡丹已令人清扫过庭院,观内顿时阴气少了许多,也没有骇人的紧张氛围了。
那明珠做的炼香鼎便立在道观的正殿中央。丁子摸了摸它圆润的鼎身啧啧称奇,这么大颗夜明珠,真是前所未见啊。
我点头,“既然炼香鼎已落地,丁子甘松,你二人再劳苦劳苦,趁天色晴好我们便搬过来吧。”
“顺便再盘算盘算观内缺少哪些物资,我们去集市一并采买吧。”
丁子一脸苦大仇深,“师父,您明知我们有多穷,这采买还是算了吧,不如您去跟白牡丹说说,从他那借点?”
“反正也住不长……”
我瞧着这没出息的徒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观是借来的,炼香鼎是借来的,现在连吃喝拉撒也要去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