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七色》偷闲

31、058

　　058

　　费勒家豪华游轮上女仆更衣室的一个单间里，佳妮特看着镜子中穿着女仆装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怀念。
　　不知道揍敌克家的各位过得怎么样了……

　　她终究被那帮没天良的蜘蛛踢出来了。带着西索帮忙掩饰过的右脸和右手，侠客做的假简历和假ID卡，库洛洛给的交通费，以及“不用急着回来，画张游轮平面图”的命令，在今天中午，也就是离开流星街的隔日到达了目的地港口。
　　很显然，侠客关于“急缺人手”的情报准确度很高。负责面试的管家是个看起来很有长者风范的燕尾服老头，他大概以为素面朝天又穿了条破麻裙的佳妮特，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淳朴女孩，加上长的纯美又有点呆而且不多嘴的样子很讨人喜欢，于是只是随口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查了她的ID，又让她单手托着盘子走了两圈便很干脆地录取了她，让佳妮特好一阵失望——库洛洛给了她买衣服的钱，她有意识地穿成这样来的……

　　这个叫费勒的猎人协会高层似乎挺有钱，游轮很大又奢华，船头的甲板上甚至有个人造沙滩。四处都是匆匆忙忙的佣人们在为晚上的宴会作准备，还有一些客人在三三两两地晒太阳聊天，佳妮特从中发现了不少念力者。负责新来女仆的一个看起来快三十的资深女仆塞给她一套女仆装后，问她是否懂给餐巾折花，得到肯定回答后，便喜滋滋地把整个左舷上桌子的餐巾折花任务交给了她。

　　费勒家的女仆装与基裘夫人的喜好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让佳妮特牙酸的蕾丝，丝带和缎带，裙摆也长多了，盖过膝盖。裙子很蓬，黑白主色，有一点简洁的细荷叶边在下摆与肩带处，简洁大方又不失美观。她换好衣服后，在甲板上兜了个远路走向之前那女仆说的甲板右舷，一路上默默地记着路与门上的牌子。
　　毕竟作为“蜘蛛”的工作还要做，不能让库洛洛有扔掉她的想法。

　　临着海，迎着光，听着风，海鸟清鸣着惬意地滑过。
　　雪白的餐巾在柔润的指尖下折起，翻开，变成工整的白花朵朵。
　　连带着心一起平静下来。

　　从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再度穿上女仆装的一瞬间起，佳妮特就好像受到某种催眠一般进入了角色。不知不觉地，她站得笔直，下颌微微内扣，好像有根绳子在后脑吊着一般。她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之前的不甘愿早已随着凉爽的海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如果有一天，如果能活到不再需要复仇的一天，也许作个照顾人的女仆也不错……

　　忽然阳光被一个人影突兀地挡住了，佳妮特手上一顿，警惕地抬起头——
　　“呦。”一双实心黑大猫眼的所有者抬手打了个招呼。
　　佳妮特一楞，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轻提着裙摆屈膝行礼了。
　　为什么两个月就会形成这种条件反射……——她想着，有点尴尬地站直。
　　伊路米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压低声音问：“女仆？蜘蛛？”
　　“蜘蛛。少爷是来参加宴会的？现在时间还很早。”佳妮特也低声应道。伊路米没有隐藏自己，而且穿的是休闲西装，甚至还打了领带，应该不是来工作的。可一向劳碌命的大少爷会浪费这么长时间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
　　“顺便工作。”
　　是顺便参加宴会才对吧……——佳妮特微叹了口气，对比一下随便泡壶茶都有数千亿进账的两难婆婆，她忽然觉得大少爷真的很命苦。
　　“蜘蛛什么时候行动？”伊路米问道。
　　“晚上宴会开始后……少爷的目标是费勒三个孩子之一吗？”
　　伊路米摇摇头：“客人中的几个，他们聚在这里省了我不少麻烦。”
　　佳妮特有点无语——负责客人名单的人是白痴吗？请揍敌克家的人来这种念力者与社会上层人物出现几率绝高的宴会，这不等于在密集人群中投掷细菌武器……
　　“那不会有冲突，您是打算等到晚宴开始后再动手吗？”

　　没等伊路米回答，他身上传来揍敌克家专用通信器的“哔——哔——”声。伊路米从西装内兜里掏出通讯器。
　　“……好，我在甲板左舷，过来吧。”
　　他收起通讯器，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接着说：“还剩一个。这个现在不在船上，等找到……”
　　佳妮特无奈接上：“只要找到立刻干掉……怀疑您的工作效率是我的错。糜稽少爷同您一起来的吗？”
　　伊路米摇摇头，“亚路嘉和柯特来了，糜稽五年没出门了。”

　　那个正向标准型肥胖宅男发展的，老是盘算着怎么让她穿着最少的布料拍立体照片的糜稽少爷在眼前一晃，佳妮特发现自己也挺想他的。
　　如果有机会回去让他拍几组照片好了……
　　“亚路嘉小姐回来了？”
　　佳妮特没见过亚路嘉，虽然在揍敌克家时经常听基裘夫人提起那个她唯一的，也是第二喜欢的女儿，柯特的双胞姐姐。听基裘夫人说，她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呆在流星街北部，基裘夫人的娘家。
　　伊路米点点头，“她难得回家一趟，陪柯特来的。”
　　佳妮特算了算，柯特少爷和亚路嘉小姐大概还不到7岁……这就是差别呀，自己7岁的时候还经常赖着妈妈讲故事……

　　从不远处客舱拐角的阴影处，闪出两个人影。两个完全一样的……如果佳妮特没有在揍敌克家做过女仆，她一定会以为那是一对可用美艳形容的双胞女童，但那个穿着她见过的红色长振袖的应该是柯特少爷，而另一个穿着相同纹样蓝色和服，而且下巴上有颗小痣的应该是她没见过的亚路嘉小姐。虽然才7岁，但不知是她长翘的睫毛，还是那颗恰到好处的痣，虽然容貌一样，但她比柯特多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柔媚。

　　“哥哥。”两个孩子过来后，点头向伊路米打招呼，同时看向站在伊路米对面的佳妮特。柯特礼貌地点点头，亚路嘉则透出一丝疑惑。
　　“这是佳妮特，之前在家里作过女仆。”伊路米介绍说。
　　亚路嘉把佳妮特打量了一番后，也略略点头，佳妮特则微微躬身。

　　“你们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如果想回去就先回。”伊路米平淡地说。
　　两个孩子点点头，转身小碎步地走了。
　　伊路米看向佳妮特：“你接下来做什么？”
　　“餐巾都折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画游轮的平面图，然后还要找个隐秘的地方……”
　　“隐秘的地方？”
　　“蜘蛛没有受到主人邀请，需要我用能力把他们带过来……对了，伊路米少爷，请您当一下标记物需要多少钱？”
　　大猫疑惑地歪歪头。
　　“很简单，让我在您身上随便什么东西留个记号，然后在我离开1小时后呆在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船上佣人到处活动，还有乱跑的客人的小孩，把记号留在固定位置不太保险。”
　　大猫想了想，伸出一个猫掌，“……五百万。”
　　“……我的钱很好赚是吧……请允许我先赊账，利息按银行利息算。”
　　大猫很干脆地点点头，递了根钉子过来，可没等佳妮特接过，他又把钉子换成了手机，让佳妮特在上面留了记号。

　　之后佳妮特找了架ROOM SERVICE的推车，开始在游轮内四处游走偷画平面图，伊路米闲来无事也跟过来了。还好大部分客人都在甲板上，这一正装帅哥和小女仆组合倒没能吸引太多注意力。
　　“……蜘蛛的弱点找地怎么样了？”
　　沉默地逛了半条船，伊路米先开口了。佳妮特手上的笔一顿，眼神微微暗淡下来。她没有回答，许久之后——
　　“……他们很强，个体已经很强，加在一起更是无懈可击。各个部分连接紧密，却没有哪个人是不可或缺的……找不到致命点。团员的更替制度让旅团的战斗力一直保持在顶峰，如果是想短期内限制它们还算有办法，只要集合足够的战斗力杀掉负责情报的几个人，能杀死团长就更好了，只是难度很大，团长很少单独行动，单独时都是在失踪，根本找不到人。而且情报部队人员受到优先保护，那批人都是很有整合能力的人。就算情报部队和团长全灭，蜘蛛死灰复燃也只是时间问题，流星街那地方，要集合适合旅团又有足够实力的人不难。”
　　她一顿，微皱起眉——
　　“……到现在为止，针对旅团的抹杀活动都很零散，别说消灭它，哪怕是重创都做不到。如果能让□□，猎人协会和流星街内部的仇敌联合一次，加上足够的内部情报，把它的成员一次性剿灭，也许可以彻底抹杀蜘蛛……可这需要很好的契机，还有诱饵……要让蜘蛛倾巢出动很难，我甚至还有两个人没见过……可就算所有条件都做到了，我想那个男人还是有办法逃走的，而且必要时其他人会牺牲自己给他创造逃跑的条件，只要旅团还剩他，那蜘蛛复原甚至连时间问题都算不上……”
　　说着说着，佳妮特的眉头一点点深锁起来，忽然，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伊路米。

　　“伊路米少爷知道吗，天生念力者的先天身体素质不如常人，后天发展也受限。”
　　伊路米那双不起波澜的死寂黑瞳偏移了佳妮特的视线。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佳妮特的睫毛微微缠了缠，她的双瞳闪烁，平静的声音压抑着痛苦的颤抖——
　　“也就是说，无论我怎么做，付出什么代价，我永远不可能比那些蜘蛛更快，不可能比他们更强……呵……库洛洛那混蛋倒是不说谎。”她喃喃地说着，自嘲地咧嘴一笑，笑得很难看。
　　伊路米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停在一个地方说话，“你入团时不是杀过一个？”
　　佳妮特顺从地继续往前走，脸色依旧很苦。
　　“那一个恰好被我克……他本身太依赖电系念力作出防御层，而且多少有点轻敌，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本身速度在旅团中也是下成的，这才让我得了手。”
　　“我想也是，你反应挺慢的。”伊路米赞成地点头，然后对上佳妮特幽怨谴责的目光，砸吧了两下嘴，“……那500万如果在一年内付清免利息。”

　　佳妮特无奈望他一眼，虽然从没期待这位少爷会安慰人，但这话说地也太直接了。虽然本人似乎还有点良知，可补偿也……够抠门的。
　　叹了口气，“我曾经想过用三年加强自己，同时等待时机，想办法创造一个让多方围攻蜘蛛全体的条件，到时候就是用强拖的，也决不让蜘蛛头跑了……运气够好也许能全歼了蜘蛛，至少也要重创它，然后在它元气未复时追加强击……可现在看来，我大概没有拖住他的本事。”

　　佳妮特不再说话，低头画她的平面图了。伊路米也安静了一会儿，当佳妮特的图画的差不多了，他忽然突兀地说——
　　“两难婆婆也是天生念力者。”
　　佳妮特惊讶地抬起头，这她倒是从来没想过。
　　伊路米没起伏地继续说：“两难婆婆很强啊。”
　　佳妮特发现伊路米似乎在安慰她……这个发现让她睁圆了眼睛。
　　“论念量，你从家里离开时就和我差不多了。现在……”
　　佳妮特眨巴着大眼等他下半句。
　　“……你不使用练我也看不出来。”
　　佳妮特表情一僵，忽然有点想踩伊路米一脚……
　　伊路米面无表情地继续：“……论念，天生念力者大概有些优势。虽然你没两难婆婆那么好用的能力，也没那么精明。”
　　“真不好意思我很笨……”佳妮特念叨了句，叹口气，但紧张感却解除了，“谢谢，我不会那么容易沮丧的，反正还有时间。”

　　伊路米似乎想到了什么，思考了下，说：“……如果我家人受委托杀了你的族人，你大概也会用尽手段混进我家。”
　　对于伊路米突然转换的话题，佳妮特先是一惊，然后微皱起眉。
　　“……如果是我全族，或者是我的亲人，那是肯定的。不但是揍敌克家，包括委托人我都不会放过。”她的眼神锐利起来，“我会先解决委托人，然后再针对揍敌克。你们比较强。”

　　“只是族人中关系不大的某个或者无关的陌生人便不介意？”伊路米平静地问，好像在讨论天气。
　　对他来说，也确实和讨论天气差不多。

　　佳妮特低下头，微微思索，“……我不喜欢滥杀无辜，但这毕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流星街的时候我已经看得很清了。揍敌克家的生活方式，旅团的生活方式，没什么值得评说的。人都是自私的，不危及自己谁又会真正上心？不真正感到痛苦……谁又会去拼命。”
　　她一顿，声音清冷起来，“我复仇是因为旅团杀了我全族，没什么如果不如果，我看到的血，还有同胞的痛苦，绝望的恨意……都是真实无比的。如果是为了复仇，我想……大概会牵扯很多无关的人，但我做的出来。”
　　她出神地看着前方，喃喃道——“说到底我也个自私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你可以雇我家的人，反正不缺钱。”伊路米轻声地插了一句。
　　佳妮特回过神，抬起头，对伊路米淡淡一笑，却迎上那对突然放大的死水黑瞳——
　　“少……少爷？”佳妮特没躲，直视着3CM开外的猫眼。
　　伊路米看了几秒，“很少见你笑呢……不过你的右脸有点不对劲……”他说着向佳妮特的右脸伸出手——
　　佳妮特一惊，立刻退后三步。
　　“平面图画好了，我先回旅团去，晚宴一个小时后开始，到时候我会带蜘蛛来，请少爷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说完，她干脆地发动了“磁力”，一阵绿光冲上云霄。

　　“……躲什么呢？”伊路米疑惑地看着远去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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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09/5/20
2009/5/21 改错字。
不好意思这章更的好晚，不过接下来几天我会更很快的~终于考完试了，至少6月前可以轻松。。
今天晚上还会有一章。。就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