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七色》偷闲

1、001-003

　　001

　　瑟莉斯做梦了，梦里没有废墟和废弃物的山群，风中的味道不再是夹杂着腐朽的锈息。
　　只有明净的星空是一样的。

　　梦里有个温柔又调皮的大女孩，她说——你天生有念不是我的错，作妈的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是天经地义，一天讲60遍也不是我的错，不要把你的特殊性归结到我的一般性上来。
　　——她会说好多好多的故事，在图书馆绝对看不到的故事，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梦里有个刺猬头发的大叔，他说——放弃吧不会成功的，哎……反正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那至少记着死人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个好人，想自由却又放不下牵绊，不过也总被人诅咒着惦记，如果他死了会有很多人哭泣。

　　梦里有个呲着牙的老婆婆，她笑得危险，话语却是那么诱惑。她说——你确定了？那来找我吧，我们做个交易，我给你一个机会，代价是……
　　…………………………
　　…………………………
　　猛烈的杀气惊雷破空般穿透大脑皮层，随后血与汗臭味糅合在一起，冲淡了梦境的馨香。
　　…………………………
　　好怀念啊……

　　002

　　东方大陆的极东一角，是地图上唯一一块只有界线，却没有注明的区域。
　　人们称这里为流星街。
　　绝大部分人眼中，这是一片杳无人烟的荒土，被千年的垃圾所覆盖。
　　部分情报资源优势者知道，这里是有人生存的，而且数量不少，以垃圾回收为生。
　　一些身处高位却见不得光的人知道更多——这里有很多人，很多优秀的人，用食品药物和重金属就可以买到的“人材”。

　　但只有身处流星街的人，才真正了解这里——
　　这里是流星街，容许种种丢弃的地方，群星坠落之地。

　　流星街已存在1500多年，内部自然有“秩序”与“阶级”的存在。流星街整体是个龟甲形，共分有13个街区，数字小于4的为中央街区，是统治阶级的地盘，地势较高，环境也良好。数字大于5的街区则形成外围区域，地势较低，将中央4街区环绕其中，同时将世人眼中的流星街完美呈现——肮脏，堕落，铁锈色的垃圾山群。
　　流星街的住人，千百年间为生存形成“团体”，“团体”发展为“组织”，“组织”最终成长为“势力”。大小势力彼此争夺斗争数百年后，其中四个最大的将流星街按东南西北分为四部分，各自站稳一角。中央四区则是四大势力按地盘位置各自占一。

　　流星街东部势力范围的4号街住宅区外缘，靠近13号街的边界地区，一栋由两片残垣断壁与几根巨大钢筋堆砌的“窝”中——
　　浅金色长发的少女有点郁闷地看着瘫倒在墙角，被几根冰刺戳穿的尸体——
　　“好怀念的感觉……难得做梦，你偷袭的真不是时候。”说着松开手中还剩6个不同颜色花瓣的奇异花朵，拎起尸体的脚，向住宅区内部拖去。在她松手的一瞬间，花消失了。

　　瑟莉斯来到流星街已经半年多了。与绝大部分当地人相比，她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她是自己走进来的，而不是被丢进来的。
　　在外围区域时，懂念的人是凤毛麟角，所以瑟莉斯还算是应付自如，毕竟她还跟村长和朋友学过一点格斗术。可是一进入4号街，她就立刻痛恨自己不是武斗派的了。半年的折腾让她不至于面对尸体和死老鼠，以及生吃尸体和死老鼠的行为惊叫，但还没办法让她游刃有余地对付半夜偷袭。

　　拖着尸体，瑟莉斯七拐八拐地绕开人口比较密集的区域，走进集市区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小巷——有住宅区自然也有集市区，但要在那里交易，需要绝对能保住货物的实力——拐进一栋不知是几百年前的宅院“残骸”，瑟莉斯松开拖了一路的尸体。
　　“老贩子，我有东西要卖——”瑟莉斯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建筑内——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稚嫩的女声横空出现——“老二道贩子不在，你想换什么？”伴随着声音，一个戴着大大圆眼镜的可爱女孩，出现在大厅一角的楼梯旁。
　　瑟莉斯低头拎起尸体，向女孩走去：“小滴，我要用这个换干粮，牛奶和水。”
　　叫小滴的女孩大约十三、四岁，与瑟莉斯身高年纪都差不多，穿着紧身的黑毛衣和牛仔裤，脸上有着一种当地极度稀缺的单纯。
　　“内脏不做单独交易的话，水可以附赠。先过一下秤吧。”小滴一边公事公办地说着，一边顺手用三个指头拎起尸体，拖到墙角一个隐秘的磅秤上——
　　“71kg，老规矩折合1/5重量的干粮，要换牛奶的话是5kg干粮换100ml。”
　　“唔……”瑟莉斯开始一如既往地做思想斗争——5kg干粮节省些可以维持半个月，100ml牛奶只能爽快……大概15秒。

　　“一早就知道价格了，干嘛每次都愁得这么认真？”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方向。瑟莉斯回过头，看到戴着黑毛线帽子，穿着灰扑扑的拖沓大毛衣，一脸衰相的——
　　“老贩子。”瑟莉斯很好孩子地点了下头。
　　被称为老贩子的大伯级男人脸色立刻阴沉。他抓了抓满是胡茬的下巴，说：“好久不见个头，自从你上次走后，我的名字就被公认地改成老贩子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习惯这么叫呢？”
　　“因为，”小滴扶扶眼镜，一本正经地接话，“瑟莉斯的妈妈说过，从别人那里收购零碎东西再卖出去的小贩，就是二道贩子。但老二道贩子太长不好记，所以简称老贩子。”
　　三行黑线具现在老贩子的脸上。他看向自己一脸认真的店员：“所以你一直叫‘老二道贩子’吗……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记这么牢？？！！”
　　“因为——”
　　“因为你记忆力好到想忘都忘不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连抱怨都认真回答！”老贩子阴郁地转向与小滴一样，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外号始作俑者——“还有你，到底要犹豫到什么时候，牛奶都要过期了！到底换不换呀？！”
　　被忽然叫到的瑟莉斯露出“我捡到5介尼！”的表情：“原来老贩子也懂念，还是具现化系的。”
　　“哈？”衰脸囧。
　　“老二道贩子不懂念，”无视老贩子的囧脸，小滴认真地友情解说：“他脸上的黑线是郁闷的怨念形成的虚像，还有——”转头面对囧得更彻底的老贩子“牛奶本来就是过期16天的。”
　　面对如此强大的认真LOLI二人组，老贩子的衰脸又更衰了些，他认输了。

　　等瑟莉斯把交换回来的干粮和水搬回“窝”里藏好后，天已经蒙蒙亮了。拿起刚到手的唯一一盒牛奶，她走出狭窄的栖身地，软软地斜靠在构成前墙的一根钢筋上。
　　晨曦映入瑟莉斯眼中，漆黑的瞳子有些模糊，仿佛有什么隔绝了那深处的光。双眼皮微微耷拉着，垂下的浅金色睫毛又长又密，让那份模糊更添了些许朦胧。无处不在的粗厚废铁与石块间，她只有一米五几的身子显得柔弱而单薄。浅金色长长的直发稍稍粗糙，在青色的微光中更接近于银色，柔柔地贴服过肩脖，在背后束起并打了个结——很显然是主人手边没有皮筋，又懒得找替代物。一件明显是男装的黑色大T恤加条被当作腰带的麻绳裹在身上就成了连衣裙，鲜明的颜色对比使原本苍白的肤色更加不健康——这身衣服是瑟莉斯最初在流星街外围游走时，从第一个剥她衣服的男人身上反剥下来的，说来还真有点讽刺。细看的话，T恤的下摆处还有一点干涸的血渍，只是黑色的布料使它隐形了。
　　小心地撕开牛奶盒，微微啜饮了一口——有点走味，但凉润的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瑟莉斯的表情还是明显地柔软下来。
　　今天做什么呢？差不多是时候进入4号街的中心地带了，交界区域的水准基本上应付自如，作为必要时紧急贮备的粮食和水也埋好了……
　　一口气喝干了盒子里的牛奶，瑟莉斯放眼望向东方，那是她进入流星街后走过的地方——旭日正好冲破起伏的山形，炽红的光芒披撒开来。远方13街那铁锈色的垃圾山，瞬间变成了气势磅礴的血色山脉——
　　“别了。”
　　扔掉空盒子，瑟莉斯头也不回地向四号街核心区域走去。

　　003

　　作为中央街区之一以及流星街东部核心地带的四号街深处，其实是相当安全的区域。因为那些最有实力的居民过够了打个没完的日子，人家也要清静。而瑟莉斯之所以之前不敢前来，是因为很多对手太危险。
　　这不是矛盾吗？
　　错，那些和平的假象，并不是任何人都消受得起的。
　　四号街核心区域中的统治区与居住区是很和平的，集市区也只是偶尔的小打小闹，一般也就是飞几个脑袋残肢的。但这些都不是瑟莉斯的目标所在。
　　瑟莉斯要去的是集中营。
　　集中营，顾名思义，把一些人集中管理养殖的区域。建立的根本目的是人材培养与选拔，毕竟无论外用还是内需，人材消耗的都太快。第四街的集中营很自由。你想进，它的大门永远敞开着……不对，它根本就没门。你想出来，如果有能力在四街其他地方立足，或者有人保你立足，那就OK，随时可以走。
　　只有一点限制，就是进入集中营的人，不许回外围区域。
　　违者据说会被“很充分地使用”。
　　初次进入第四街时，瑟莉斯很幸运地在集市区遭遇了点小麻烦，然后作为“货物”被人拖到老贩子的店里——确实很幸运，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进入集中营。
　　结果银货两清了之后，准备搬货的店员小滴却发现凸眼鱼拒绝还没死彻底的瑟莉斯。正准备给她个“彻底”时，瑟莉斯却醒了。考虑到此人也是念力者，或许以后会带来更多生意，老板老贩子白养了瑟莉斯一周，等她能爬起来时就请她出去另找两个尸体回来，填补她没死彻底所造成的损失。而瑟莉斯在知道老贩子是交界区域少有的几个能提供牛奶的“二道贩子”后，便成了一个忠实的回头客，同时逗留在交界区域锻炼战斗能力。

　　接近半年后，她又来了。从代表集中营区域的石板前走过，毫不停留地走了进去。
　　没有急着向深处冒进，仔细打量着眼界内的风景，瑟莉斯的结论是——和交界区域没啥差别。没有太多垃圾，比外围好。建筑物低矮且都是遗迹级的，不如4号街其他地方。只有一点不同：流星街的斗争大多发生在交界区域以及有东西可抢的集市区，同一街区的住宅区大多比较和平。可是这里——
　　没有什么人在外面，有建筑物，应该是住宅区。但是这气氛——压抑，紧绷，阴影处有些许的杀气散发却看不到人影，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蔓延着。
　　贸然深入会很麻烦，最好找个有经验的问问。
　　气凝聚为一点，然后猛然打开——50米的圆内，瑟莉斯确定了打听的目标，然后直线地走入路边一座屋顶尚且完整但缺了一面墙壁的房子。
　　屋内窗边的墙角处，有个蒙着脸，只露着一只圆睁大眼的人蹲坐着。对于瑟莉斯的突然出现，那两只本已瞪的很圆的眼睛，也没办法显得更加惊讶。
　　看气的流向，99%是不懂念的人，1%是金那种怪物。瑟莉斯微微释放念压——“我想打听点事情。”
　　…………
　　三天后，某个淡金色的毛脑袋鬼头鬼脑地出现在位于集中营最深处的一座巨大建筑附近。
　　根据这三天收集的情报看来，这座等腰梯形的巨大建筑，以集中营与统治区的边界为短边建造，周围的一圈是附带房间的高墙，里面则是中空的。据说内部结构酷似运动场，可容几百人火拼。而那些流星街统治阶层以及被允许的□□人士，则在高墙上面观望，挑选。
　　集中营中没有垃圾，所有住民都从位于这梯形建筑的一角领取定量食物的权利——那是流星街中比猫熊还稀有的饭盒，米饭和菜分开放，还有一小块甜点与一小包牛奶——只是一旦领取食物，就要“注册”。注册后，就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进去供人挑选了。正因为如此，很多进来了又出不去，但又不敢去享受“健康饭盒”的恶狼，总是热热闹闹地聚集在周围。
　　踱到梯形的右腰，瑟莉斯没法下决心去领那有配送牛奶的饭盒。自己身上还有点干粮，虽然那边的食物看起来有味道些，但周围的景观实在让人提不起胃口。
　　梯形体育场有一个入口——在梯形的长边正中央。两个出口——左腰右腰各一个。而眼前是右腰的出口处：
　　有尸体从建筑物里扔出来——完整的或不完整的——一群恶狼一拥而上，尸体没了。
　　有半死的从建筑物里扔出来——惨叫的或叫不出来的——一群恶狼一拥而上，半死的死了，返回上一步骤。
　　有还活着的从建筑物里扔出来——血淋淋的或四肢不全的——一群恶狼一拥而上，活着的变半死的，返回上一步骤……

　　“没出来的应该是被‘选上’的，可万一被扔出来，肯定也会被一拥而上。还是再去看看另一边的情况……唉，大肠部分居然都咬的下去，就某种意义上好强大……”一边嘀咕着，瑟莉斯转身向梯形的左腰走去。

　　“啊——啊！！啊……”
　　一阵持续性的惨叫声猛然震荡开来，瑟莉斯不禁好奇地向声源——左腰出口处附近的一撮人群快步走去。
　　“一般不都是先杀了再说吗，难道我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强人？让我看看……”
　　走近了，才发现那群人都是两个押着一个的。不敢直接上前硬挤，瑟莉斯只好一下下跳起来查看人墙内的情况。
　　刚才惨叫的是一个10多岁的男孩子，此时他已经被两个人拖到一边，瑟莉斯只瞥到他似乎满面血污。
　　眼界忽然开阔——正前方的三人组走上前去，中间的小个子少年被押上前去，按倒在由两块大石拼接起来的石台上，石台四周满是黑斑斑的血污。一个极度诡异的……人出现在台子旁——那是一个头发鲜艳如紫色塑料布，戴着防毒面具还套个白罩子的怪人。怪人走到平躺的少年眼前，撇开他额前的长发，用两根皮扣固定住他的额头和下巴。
　　“满好看的脸。”瑟莉斯直白地喃喃。
　　少年有漂亮的单眼皮，白净的皮肤，面孔颇为精致，带有一点女性气，一头灰蓝的长发杂乱地披散在石台上。他眼睛微睁着，即使是在刚才那般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后，也淡漠地好像看透了命运。
　　“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还专门固定住？”瑟莉斯不解地盯着防毒面具怪人。
　　只见那怪人一手按住少年的额头，一手飞快的手起刀落——一片薄薄的红色东西飞起，掉落在瑟莉斯的脚边。
　　鲜血迅速涌出来，填满了少年左边的眼眶，然后如同血泪般流下来。而他另外的半边脸却依旧无神望天。
　　瑟莉斯捡起那片薄薄的红色东西仔细一看——是片眼睑，漂亮的单眼皮。

　　一个又一个人被放倒在石台上，一片又一片眼睑带着血花飞落。
　　有的惨叫，有的无声。有的从石台上下来后立刻自己走开，有的瘫坐在墙角继续流血。
　　瑟莉斯依旧捏着长发少年的眼睑观望着。
　　终于，防毒面具怪人的工作完成。他以及他的帮手们走了，留下七零八落的几个活人。

　　走到长发少年面前，瑟莉斯蹲下身，把眼睑举到他面前——
　　“还给你。”
　　走近了才发觉，少年的左腿和左手都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被血染红的衣服下面可以窥见一丝焦红的嫩肉。他的左脸依旧血迹斑驳，但伤口似乎已经止血。失去眼睑保护的眼球暴露在空气中，毛细血管好像无数吸血虫一般攀附在白眼球上。他完好的那只眼皮稍稍一抬，瞥了一眼瑟莉斯，接着无视了她。

　　“做个交易吧。”收回手上的眼睑，瑟莉斯继续说——“我救你，你把那里面的事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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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09/3/29
修改标题：2009/5/10
2009/7/3 修改错字。（伊零桐子我爱死你了。）+加插图（再爱你一次。）
2009/9/14 第一节重写……我怎么会写出这么垃圾的开头。
这是伊零桐子画的插图，认真小瑟之论文答辩式撒娇寒死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