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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一大早,李言气冲冲地推开将军府的门,径直走向韩宋的卧室。而正在收拾东西韩宋,头也不抬就知道来者何人。
      “你要娶江家小姐?”李言直接开门见山,韩宋也不含糊点头回答。
      李言这下彻底怒了,两手揪起韩宋的领便吼道:“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是江家小姐!”
      韩宋依旧不说话,握着李言的手,将他使劲松开。
      “韩宋!”李言这一吼,将军府的人都傻眼了。
      “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呢!你明知道我喜欢她,你还敢娶她!”
      “皇上已经赐婚。”
      李言的势头顿时败下,“你说什么?皇上已经赐婚了?”
      韩宋终于放下手头的活,看向李言。一个大男子汉、京城第一大才子,竟然哭得满鼻涕满眼泪。
      “韩宋!我跟你势不两立!”

      江淑仁一如既往上街买菜,就听到满大街都在议论一件事。
      “听说了没,韩将军终于要娶妻了!”
      “我还听说,居然是江家小姐!”
      “哟,那可是俊男美女,绝配啊。”
      小翠见状不妙,一把拉住江淑仁的手,“小姐,我们快些走吧,不然一会老爷等急了。”
      江淑仁面无表情地,直接被小翠一路拉回家。
      进门第一时间,见到了在大门口等的江知滢。
      两姐妹四目相视,江淑仁越看心头越难受。
      “姐,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李大人?”
      江知滢点头。
      “那你为何……”
      江淑仁哭了,直至泣不成声,不断抽泣。
      江亭从江知滢身后冒出,走到江淑仁身边,问她:“你都听到什么了?”
      “满大街都在说,韩将军请求皇上赐婚,要姐姐、做将军夫人。”

      “知滢!”
      满眼通红的李言飞奔着来到江府。
      “李大人。”江知滢见那双通红的眼睛一下明白了。
      “知滢,”李言一把抱住江知滢,“我们私奔吧。”
      “李言……”
      “圣旨到!”
      宫里的圣旨恰逢此时送到,一道来的还有跟着李言一路追过来韩宋。
      宣读圣旨的公公看傻了。
      这是什么画面?李大公子抱着江家大小姐在哭,而二小姐满脸委屈含泪地望着韩宋。
      “咳咳,李大人别哭了,整理一下,我要宣读圣旨了。”
      李言还是不肯松开江知滢,江知滢轻轻推开李言,捧起他的脸在李言的额头留下一吻。
      “知滢……”
      “从来没告诉过你,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我也是,我也一直都只有你,从来没想过别家姑娘。”
      “嗯,我知道。”

      江淑仁望着韩宋,写满了委屈。
      韩宋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两人就这么看着。
      “哭什么?”韩宋问她。
      江淑仁直接别开脸,严肃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的人。”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你就是个蠢蛋!”她吼道,指向那边哭得伤心欲绝的李言和江知滢,“你和李大人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明知道他喜欢姐姐,你还要娶她!你就是个蠢蛋!混蛋!变态!”
      一时间,哭的人不哭了,路边的人也驻足观望,宣读圣旨的公公更是表情浮夸之至。
      “骂完了?”韩宋面不改色,问江淑仁。
      “没有!”
      “那你继续骂吧。”
      “啊?我在骂你啊,你为何还要我继续?”
      “你骂完我之后,眼泪就停了。”
      江淑仁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公公,读圣旨吧。”韩宋拽着江淑仁退到江亭身后,拉着她跪下。
      公公见终于平息了,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家小姐江淑仁贤能淑德,江亭育女有方。朕特赐婚,韩宋将军与江淑仁择日成婚,钦此!”
      这下,除了暗自偷笑的公公以外,其余人都傻了。
      江知滢轻咳两声,“方才,我啥也没说。”
      李言也恢复常态,整理衣襟站起身,“你说了,我都记住了。”
      然后,他走向韩宋,深情拥抱。
      “兄弟,我错怪你了。”
      “怎么赔?”
      “十坛酒。”
      “不够。”
      “十坛藏了一甲子的酒!”
      “成交。”
      江淑仁跪地不起,所有人都起身了,她还不起。
      韩宋推开李言,转过身在江淑仁面前蹲下。
      刚要开口,就被江淑仁打断。
      “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您,别往心里去。”
      “您?”韩宋笑了,“圣旨一下,我们也算是半个夫妻了,不需要尊称。”

      方才,韩宋,笑了?
      江淑仁从没想过,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居然也会笑。

      “你不生气吗?”江淑仁问他。
      韩宋将她扶起来,“为何要生气?先是李言到我家里大吼了一场。想到圣旨快到了,便过来这儿。没想到到了这儿,你也骂了我一场。你们两个……真是笨。”
      “可满大街都在说,你要娶江家小姐啊?”
      “你不也是江家小姐吗?”

      山花盛放之际,万花齐放。
      江淑仁这个名字,第一次在大街小巷被说起。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排行榜的第三位、那个从没挂上姓名只知其人的就是江淑仁。但至此,人们一说起她,前缀不是江家二小姐,而是将军夫人。
      那天,天公作美。皇上在宫内大办宴席,全城百姓都来了。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江淑仁在万人瞩目之下,嫁给了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宋将军。
      “韩宋啊,没想到,咱们三个,你是第一个成亲的。以前还老是说,你估计要一个人一辈子了。”皇上坐在酒席上与韩宋调侃道。
      众人都喝醉了,韩宋也因酒说起了话。
      “皇上以前不是说,只要我成亲了,你和李言第二天就结吗?”
      李言一口喝干杯里的酒,愁眉苦脸,“咱想娶,别人还没准备嫁啊。”
      “就是,”皇上又是一杯下肚,“天天在那医馆待着。诶,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可忙的!比我这皇帝还忙!”
      “就是,”李言给自己倒满酒,“她爹还这么年轻,哪里需要天天有人照顾了!”
      韩宋笑着又喝了一杯,“你们两啊……”
      “干嘛!”两个人异口同声。
      皇上举起酒壶一下剁在韩宋面前,“别以为你今天成亲了,就可以开始数落我们了!”
      “就是!一成亲就搬家,还连个下人都不要。人家好歹是个小姐,谁会愿意长时间跟你,天天洗碗做饭的。”
      李言这人就一下肚,嘴就没点遮拦。
      “李言,放肆!大婚之日你在说什么!”
      “抱歉……我喝多了。韩宋,别生气啊。”
      “不生气。”韩宋确实没生气,“你这一说,我倒想起,她还不知道此事呢。”
      “你没告诉她?!”皇上惊了,“那你这不是……先斩后奏?”
      李言撑着脑袋,晕乎乎的笑道:“可怜我那小姨子了。”

      婚房内烛光闪烁,门窗上贴满了喜字,静悄悄的,江淑仁不免心生害怕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无人回应。
      “我有些害怕……”
      突然一声响!有人走进来。可任凭江淑仁怎么问,来者都不回答她。
      “你是将军吗?”
      无人回答。
      “你说句话啊……我害怕……”
      “怕什么?”
      头顶传来深沉的男声,和一股浓浓的酒味。
      “我、我害怕一个人。”
      “我不是来了吗?”

      韩宋一下掀开盖头,江淑仁本是闭着双眼,缓缓睁开。
      韩宋虽一身酒气,可清醒得很。一点不改英俊端庄地模样。
      “将军……你喝了多少?”
      韩宋在江淑仁身边坐下,“被皇上和李言灌了不少。”
      “那你什么也没吃吧?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粥?也醒醒酒。”
      “你会煮粥?”
      “你忘啦,我的厨艺可是很厉害的。”江淑仁骄傲的抬起下颌。
      韩宋逗乐,笑着说:“好。”

      江淑仁心头一喜,起身就要往厨房跑。
      “你穿着喜服去煮粥?”
      韩宋一句话,江淑仁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红袍戴着金冠。
      “我都忘了……”
      韩宋走过去,拉着江淑仁走到窗台前的梳妆台前坐下。着手开始帮江淑仁卸下头上的金簪。
      “我自己来吧。”说着,伸手要去弄。
      韩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帮你。”

      江淑仁受宠若惊,透过镜子傻傻望着韩宋。
      “你很喜欢看我的脸?”
      “啊?”江淑仁立马低下头,“不是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喜欢看你……”
      韩宋笑了,“你还真是傻得可爱。”

      换上了一身素衣,江淑仁在韩宋的带领下进了厨房,然后一个人忙活起来,韩宋也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一边煮粥江淑仁一边纳闷。
      “为何将军的卧室到厨房穿过院子就到了?而这院子也就几十布远?这真的是将军府吗?而且方才环顾四周,似乎院子里就北边东边西边有房子,南面就是大门。这将军府,这么小的吗?而且院子里连一棵草都没有……甚至连个下人也没有。”
      自言自语间,火势大了些,差点就把粥给糊了。幸好江淑仁反应迅速,救回一碗粥。
      江淑仁端着热粥走进屋内,环视一圈,只有门正对靠墙的地方有张方桌,只能放那儿。
      “就连将军的卧室都这么小……”
      “你说什么?”
      “没!”
      江淑仁立马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一转眼,江淑仁就差流鼻血了。
      韩宋褪去了从头到尾所有的饰品衣物,只剩一层贴身的内衣。腹部的线条依稀可见。胸口半露着,隐隐约约能看见整个胸膛的肌肉。
      “煮好了?”
      “嗯!”
      韩宋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粥,拿起勺准备开吃。
      “将军!”江淑仁立马制止,“有些烫”
      韩宋慢慢放下勺子,放回碗里。江淑仁端起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开始将粥吹凉。
      “站着做什么,坐着吧。”
      韩宋用眼神示意江淑仁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江淑仁点点头,坐下以后继续吹凉。
      良久,碗的外边摸着不怎么烫了,江淑仁才把碗放到韩宋面前。
      一大勺粥放进嘴里,韩宋细细品味了好一会。
      江淑仁一直静静地、等个结果。
      “好吃。”
      韩宋两字出口,江淑仁这才松懈下来。

      吃饱以后,江淑仁端着空碗回到厨房,灶台锅里还是一片狼藉。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可她怎么都觉得,这宅子里就只有他们二人。
      一番清洗间,江淑仁还烧了一壶水,找了盆兑了清水给韩宋端去洗脸洗脚。
      韩宋洗完之后自己酒后犯晕先睡了。留下江淑仁一个人在厨房打扫整理。

      “等等,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个下人……不对,今天不是洞房花烛夜吗?我怎么,干起活来了?”
      一切完毕后,江淑仁提着灯笼,打算把这宅子完完全全走一圈。
      果然,没一会就走完了。就三处地方,卧室、正厅、厨房。还有一个是厨房旁边的澡堂,比浴桶大了些而已。
      “我好像看见一口井?”
      澡堂旁、正屋的墙边确有一口井。
      “这井……有些年头了吧。”

      返回卧室,韩宋已经睡深了。估计是一人睡惯了,忘了还有一个人,韩宋几乎睡在了床的中间。只在靠墙的那一边留了块地。
      “唉,看来我今晚是不能翻身了。”
      吹灭了蜡烛,江淑仁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缩在墙边。虽然旁边睡着韩宋,可她太累了,打了个哈欠就睡了。

      太阳升起的越发早了,前一晚上太累,江淑仁睡到肚子叫了才醒。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来就开始喊:“小翠!我好饿!我想吃馒头咸菜!”
      “这儿可没有馒头咸菜。”
      回答她的,是身旁一声慵懒的男声。她身体一惊,好像想起了什么。
      一卡一顿的看向身旁,韩宋正靠在床头衣衫耷拉着、露着半个身子捧读诗书。
      “将军……早啊。”
      韩宋稍稍点头示意。
      “你饿不饿啊!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一边说一边放出一只腿打算下床。
      “没人准备,这家就我两。”
      “啊?”
      韩宋放下手中的书,同正撅着屁股、双手撑在自己两侧、趴在自己身上的江淑仁面面相觑。
      “就,我两?”
      韩宋点头。
      “真的,就我两?”
      “就只有我们。”
      “二人世界?农家生活?”
      韩宋不解,表情示意反问。
      “男耕女织,桑麻满圃?”
      江淑仁这话,韩宋更不解了。
      “那我以后……就要向农家妇人那般,天天做饭、洗衣、织布……带娃?!”
      韩宋两个巴掌突然捧住江淑仁的脸,弄得她嘟着嘴、话也说不清。
      “不愿做饭之时,我们便上街寻食。不愿洗衣之时,东边的杂事苑有洗衣店可以去那里。我好歹是个将军,不用你织布。”说罢松开自己的手。
      “将军,”江淑仁有些感动、眼角湿润,说道:“你好像,第一次跟我说怎么多话。”
      “你明白了?”
      “嗯。”江淑仁支起上半身,屁股直接坐下,“那我们去吃西街那家的包子好不好!”
      一会感动要哭一会又笑起来喊着去吃包子,韩宋甚是有趣,也就不介意,随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韩升关上大门,站在街边的江淑仁一刻也不停,拉起韩宋就开始狂奔。
      “再不快点,那家包子可就没有!”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江淑仁拉着韩宋穿梭在各条她熟悉的小巷里。韩宋开始有些佩服这个江家的二小姐,这种寻常人家也不见得知晓的路她居然驾轻就熟。
      西街的这家无名的包子铺虽只是街边的小摊,但在京城的普通人家中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正如江淑仁说的,再晚一点就没了。两人跑到时,只剩最后一笼。
      两人点了两碗粥、六个包子,坐下来打算好好填饱肚子。
      江淑仁也是第一次吃这家店的包子,每一口都吃的特别享受。韩宋见她吃的这么香,先舀了一口粥尝尝。
      “怎么样味道?”
      韩宋品了品得出结论,“没你煮的好吃。”
      江淑仁顿时脸红,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以免对面的韩宋看见自己的模样。
      “本来让将军陪我吃这种街边俗食,心里就怪不好意思的。你还夸我……”
      “我倒觉得,这比宫中厨子做的差不了多少。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真的吗?”
      “嗯。”
      “那我们定一个小目标,将京城所有的美食都吃一遍,如何?”
      “好。”

      吃饱喝足,江淑仁的肚子也大了几分。看着自己被撑起的裙子,开始懊恼自己出门前怎么没拿一件小披风遮一遮。
      “对了将军,家里还缺什么吗?我今早看见厨房里,似乎柴米油盐都不全啊。”
      “嗯,的确。”
      “那我们?”
      “以后厨房都是你的,你缺什么买便是。”
      “真的吗!”江淑仁高兴地喊出声来,街边的路人都惊了一下。
      “咳咳,失态了。”
      韩宋没忍住笑出了声,江淑仁见他笑,自己也笑了。
      “罢了,今下午的事,便推了吧。”韩宋说。
      “什么事啊?”
      韩宋朝前走,江淑仁跟随其后。
      “本来答应皇上和李言今天下午去御花园喝茶的。”
      “皇上啊,你都不去吗?”
      “去了也是听他们诉苦,不去也罢。”
      “没想到你们男人也喜欢聊八卦啊。”
      “我不喜欢。”

      今天的京城热闹极了,估计是花朝节的缘故,街上的姑娘格外多。男子均成了陪同和拿东西的。别的姑娘都是往胭脂水粉店里钻,只有江淑仁往各种厨房用品店里钻。
      “我想买个蒸笼、买点罐子,再买一口锅!家里两个火坑却只有一口锅。可买这些,我们拿不下啊。”
      正当江淑仁纠结买还是不买,韩宋往街上喊了个人的名字,街上巡逻的士兵全跑过来。
      “将军!”
      韩宋说:“夫人买的这些,将我拿去家里。”
      “是!”
      说罢,三四个人就把东西全拿走了,剩下的继续巡逻回归岗位。
      江淑仁不禁感慨,“妙啊。”

      京城的街边除了店铺,还有足够吸引人注意的小摊。尤其是卖发饰的,各个都是不输店铺里的精美。这些摊子,即使入了夜也不打样。
      江淑仁本不打算买,可那支梨花样的簪子,彻底让她挪不开脚。夜黑灯火阑珊之下,这簪子竟还是如此精美,颇妙。
      “姑娘,要不要戴上头试试?”买簪子的大娘主动邀约。
      江淑仁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嘴上说着不用,可离开前她还是又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人自顾埋着头走得有些远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一回头将军不见了。
      花朝节的夜晚有灯会,尤其是江淑仁走的河边,人尤其得多。挤挤攘攘,怎么都找不到将军。
      “将军!”
      “将军……”
      “将军你在哪儿……”
      “我害怕……”
      江亭的夫人去世那年,江淑仁只有四岁。下葬的那天,只有江亭和七岁的江知滢去了。江淑仁一个人待在家里,屋外电闪雷鸣,可再也没有母亲的怀抱来安慰她。
      从那以后,江淑仁最怕两件事,打雷和一个人。
      她站在河边望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眼泪不停地流着。嘴里一直念着“将军”和“韩宋”。
      “将军……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
      身后的上方传来一声沉稳的男声。江淑仁赶忙回头,满脸眼泪和鼻涕的一下扑进韩宋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路人不解这是发生了什么,韩宋稍稍转过身、面朝河水,留给路人一个背影。
      “将军,我找不到你……哇——”
      韩宋也伸出手拥住江淑仁,严肃的口吻对她说:“你以后还敢一个人埋着头朝前走吗?”
      江淑仁在韩宋怀里赶紧摇头,“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好了,别哭了,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江淑仁抬起通红的眼睛,鼻头也是通红的。韩宋真拿她没辙,掏出怀里的罗帕替她擦拭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江淑仁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方才那支梨花簪。
      “你、这……”
      “这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件东西。”
      “定情信物?”
      韩宋笑了,“你我已是夫妻,怎么能叫定情。”
      “也对……我会好好珍惜的。”她拿出簪子递给韩宋,“你替我戴上。”
      “好。”
      韩宋接过簪子,插在江淑仁的头发里。
      “好看吗?”她问道。
      韩宋点头,没习惯做语言回答的,却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好看。”
      江淑仁挂着眼泪的笑了。韩宋也没想到,自己从不觉世间有美人的,那一刻——她抬起头问自己的那一刻,伴着她眼里的灯火、眼角的泪光、嘴唇的浮动,慢慢上扬的嘴角。那一刻,打破了他不觉世间有美人的看法。

      “我们回家吧。”江淑仁说。
      韩宋点点头,伸手牵住江淑仁的手。她看看两人握紧的手,又看看牵住自己的韩宋。
      “怕你再走丢了。”
      韩宋没看她,牵着暗自窃喜的她回家。

      石桥上,江知滢几乎是被李言从西街一路拖到这儿的。
      本来江亭从一早就把她带出来,没个停走了一整天。谁想到,这李言找了她一天,在西街碰个正着。李言见了江亭客气的行了礼,拉着江知滢就跑了。
      “李大人!你干什么!”
      江亭怎么都觉得像是自己的女儿在大街上被人强行拐走了,不怕丢了颜面的大喊。
      “我们去赏花了,岳父再见!”
      远处悠悠飘来李言的话。
      江亭一旁的小翠捂着嘴开始偷笑。
      “笑什么!不许笑!”江亭气得胸前跌宕起伏,“谁是他岳父了!知滢绝对不能嫁给他!”

      李言拖着江知滢跑到石桥上时,桥下河里的河灯正开始逐渐变多。没一会,河里便漂满了河灯。
      “知滢你看。”
      “看你个大头鬼!”江知滢累得一掌打掉始终牵着自己的李言的手,“你想把我累死啊。”
      “嚯,”李言反倒生气了,“你明明答应陪我看千花宴的,我一早去你家,发现人都没了。”
      “今天花朝节,我爹叫我陪他出来走走,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李言委屈的低下头悄悄摸摸牵起江知滢的手,“明明是我们有约在先啊。”
      江知滢又是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千花宴就是花朝节?”
      “这河里这么多花少说也有一千盏了吧!”
      “你说的是灯花?!”
      “对啊。”
      “……”
      江知滢彻底被这人气晕了,一扭头走了。随便李言在身后什么喊怎么道歉,一路跟到家门口也不理他。进了门,毫不留情的关了门。
      江亭听见一声巨响,赶紧跑出来,指着门外就开始跟江知滢数落。
      “我是绝对不允许你嫁给他的!”
      江知滢正在气头上,把手里李言方才道歉时塞给她的罗帕拍在江亭手里。
      “你逼我我也不嫁!”

      皇宫里,皇上终于看完今天的最后一本奏折,伸了个懒腰,一口饮下一直放在旁边没空喝的茶。
      “皇上要歇息了吗?”一旁一直候着的公公问道。
      皇上摆摆头,“今日可是什么节日?”
      “回皇上,今天是花朝节。”
      皇上点点头,心里头考虑了一番,跟公公告知一声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公公立马就明白了,见皇上出去时忘带了那样东西,都立马追出来交给皇上。
      “还是公公懂我。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皇上接过东西,不太好意思的快步走了。

      整个医馆还亮着一盏灯,是宫中唯一的女医叶芝霖的房。
      这间医馆修建在皇城门口附近,是皇上出宫必经之路的路上。皇宫里有太医馆和医馆,太医馆不在这里而在别处。这间医馆是皇上明目张胆的专程为叶芝霖修的。对外说是因为叶太医是女子,不方便与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起共事。实际上,故意修在这条路上,方便他能找更多的借口从此路过,看叶芝霖一眼。
      今日花朝节,皇上本打算邀约叶芝霖一同出宫游玩一番。但正值春汛时期,各地遭受灾害的百姓苦不堪言,哪里是皇上该放松的时候。所以,叶芝霖不仅没答应,还把皇上训斥了一顿。
      说来,整个皇宫上下,敢训斥皇上的就叶芝霖了。以前太后在的时候还能叮嘱一番,近几年,太后也累了,带着皇上的妹妹鹤阳公主一起去南方养老享福去了。
      皇上推开医馆的门,果然就叶芝霖一个人在。他悄悄地靠着墙摸索过去,走到叶芝霖微微打开的门口朝里面观察了一圈。
      叶芝霖正一手捧着一本医术,另一手捻着药草。
      “还不休息啊。”
      皇上小声的冒出一句话,叶芝霖竟一点也不惊讶。
      “皇上进来吧,外边凉。”
      “嘿嘿,还是芝霖关心我。”皇上推开门走进去顺便带上门。
      “你还不休息啊?”他走到叶芝霖桌子前,趁叶芝霖不注意把公公给他的盒子,藏在一摞书中间。
      “我在研究一种补身子的药丸。”
      “给谁吃啊?”
      叶芝霖抬头看他一看,又垂下,说:“我自己吃。”
      “骗人,明明是给我做的。”
      “不是。”
      “你这书名都暴露你了!男子补品药丸制作大全!”
      难得皇上逮到了叶芝霖的把柄,一不留神把语调抬高了几分。由此迎来了叶芝霖飞过来的一本书。
      可他还是得意,捡起地上的书,“被我说中了吧。”
      “皇上大半夜来,若是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皇上将书放回叶芝霖的桌子上,“今天花朝节,街上可热闹了。”
      叶芝霖放下手里的药草,又重新拿起另一种药草,“皇上是想去看看?”
      “今日咱们都累了一整天了。尤其是我,你看,批奏折手腕都疼了。”说着,可怜巴巴的把手伸到叶芝霖面前。
      本以为这皇上又在卖傻,可没想到那手腕当真红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所有东西,轻轻放在手里检查。
      “芝霖,我们去走走吧?”
      叶芝霖见这皇上还在笑,明明自己心里还在想怎会这么严重。
      可是呢,既然他都来了。
      “我去拿件披风。”
      “好嘞!”

      京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更何况是碰上节日。街上的商铺不打烊,行人也乐此不疲。
      皇上因为穿的普通没人认出他。于是他就大胆地死死牵着叶芝霖的手不松开。
      “皇上是在耍流氓?”
      皇上赶紧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在外面叫我公子。”
      叶芝霖真是佩服这长不大的皇上了。
      “没想到京城的夜晚这么灯火通明。”叶芝霖感叹道。
      皇上也引以为豪,“谁叫你自从进京后整日关在医馆,门都不出。”
      “还不是某个人三天两头的往我医馆跑,说自己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

      叶芝霖是皇上一年前下到南方视察民情时带回京城的。家世不明、身份不明,带回来那天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甚至直接站出来说反对这门婚事。为了不再引起争议,皇上才郑重申明,叶芝霖精通医术、是皇上以后的专属太医。文武百官一听不是要娶为皇后,议论声再也没出现。

      “芝霖,你喜欢糖葫芦吗?”
      “不太喜欢。”
      意想不到的直接被拒绝,皇上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有些尴尬。
      “那你喜欢吃什么?”
      “吃草药。”
      “额,我可不喜欢那苦得要命的草。”
      拐过街角,一位老婆正在卖最后一块松花糕。皇上灵机一动,买下最后一块递给叶芝霖。
      叶芝霖看着手里捧着的松花糕眉头皱起,“我不喜欢甜食。”
      “这不是甜的,是苦的。”皇上指了指松花糕,“上次李言不晓得哪儿收到的送来给我吃,太苦了。”
      “李言?李大人?整日跟你在后花园下棋喝茶的那位?”
      “哪儿有整日,明明是偶尔。”
      叶芝霖不多问,看看手里的松花糕,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一口没吞下,表情全变了。
      “芝霖?你怎么哭了?”
      叶芝霖咽下一口松花糕,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眼泪越下越大,直到叶芝霖吃完开始大哭。
      皇上从没见过叶芝霖哭。就算是他第一次在坟山上找到她,她跪在自己双亲坟前,她也一滴眼泪没有。
      “芝霖……”
      叶芝霖转身扑到皇上怀里,头埋进他的胸口里,贴得紧紧的。
      皇上没多想,丢掉了平日里的胡思乱想,把叶芝霖框在怀里不松开。

      后来回去的路上,叶芝霖被皇上牵着,漫步在空无一人的通往皇宫的青石板路上。没有人说一句话,平日里话多的皇上也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抵达医馆门前,叶芝霖停在医馆门口,背对着站在外面的皇上。
      “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皇上摇摇头,“我不问。”
      “那你为什么不曾问我,为何你跟回京城?”
      皇上还是摇头,“我不问。”
      “你就什么都不想问我吗?!”叶芝霖瘦小的背影开始抽泣,“朝廷里经常有人来问我,我到底是谁。我与五年前畏罪潜逃的秦商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一年前秦商被斩,我便跟你回了京城。”
      “芝霖,”他喊道,“就算你当初不说跟我回京城,我也会带你回来的。我知道你想报仇,但你相信我,只要证据确凿,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我,会还你一个身份的。”

      他走了,走了很远,叶芝霖才回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身为一国之君,他已经足够辛苦。可他始终没有忘记她。
      在这世上,只有他,还记得她是谁、家在何处、父母为何人。

      一年前南方的一处山上,遍地是坟。他找了好久,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她。
      “你叫秦凌?”
      瘦弱的姑娘,穿着破烂的衣衫,双目失神的望向他。
      “有人托我来此找你,还让我给你带封信。”
      他递给她一封信,那是她父亲临终前写的。
      “凌儿,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爹不希望你此生被仇恨困住。你喜欢四处游览,便去吧。”
      看完信后,叶芝霖没有哭,而是将信好生保管,护在怀里。
      皇上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感受到一股视线,叶芝霖站起身。可跪在地上太久,下身丢了力气,一下跌进他的怀里。
      “你接下来,想去哪儿?”他问道。
      叶芝霖抬起头问他:“你是谁?能带我回京城吗?”
      “你想回京城?”
      “嗯,”叶芝霖点头,“我要回京城。”
      “可是……”
      可是,他们一家刚从京城逃出来,若是再会京城,恐怕凶多吉少。
      “我愿改掉姓名,抛去一切。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他握紧她胸前的双手,“但你也要答应我,回到京城,不可以报仇。一切,交给我。”
      叶芝霖从他坚定地双眸中似乎看到了点点星火,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笑了。
      “我啊,我是从今以后,你在这世上,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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