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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一章 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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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硝烟,白骨。
金色,黑色,灰色。
女人,笑声,穷奇。
“苏美人?”
“啊?”苏皖被傅景修唤回意识,“怎么了?”
“倒是我该问你怎么了,”傅景修放下手里的石臼棒,“方才你出神了许久,怎么叫都没反应。”
苏皖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香料:“没事,只是被这香味勾起了些旧时回忆,有些伤感罢了。”
“陛下常说,人活着的时候要向前看,死前的那一刻才是回顾过往人生的时候。”傅景修把捣好的香料倒入香器中。
苏皖饶有兴趣地看向一脸认真的傅贵君:“陛下今年已满二十,按理需在年前确认凤后人选,最近宫中之人都在猜测,两位贵君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傅景修心里突然漏跳半拍,手一抖,小半碗都倒在了桌上。
苏皖笑道:“凤后之位可真是稀罕物,连一向沉稳的傅贵君都不能免俗啊。”
傅景修听罢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放下石臼:“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事发生。”
“凤后择选的确是大事。”
“不是这个。”傅景修站起,拉开大门,小明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贵君,傅相在府中晕倒撞伤了头!”
“什么?!”
傅景修立刻请了太医出宫为傅丞相急诊。
太医跟着傅景修赶到丞相府,治疗了大半天也不见傅丞相醒来,闫瑞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元太医,请问我母亲伤势如何?”傅景修在一旁看得很是焦急。
元太医合上药箱:“回禀贵君,傅相伤势不是很严重,只是最近操劳过度,需要静养多日,慢慢恢复精神。”
“多谢元太医!”傅景修拜谢,亲自送太医离开。
此时已是黄昏,傅景修站在丞相府门口,一眼望去,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明明还是熟悉的街道,心里却空落落的难受。吩咐厨房炖了点小米粥后,傅景修又回到双亲房间,母亲傅子瑜还是躺在床上,头上绑着新换的纱布,面色蜡黄得紧,父亲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也没动。
“父亲。”傅景修唤道。
闫瑞抬头示意几个仆人屏退。
仆人关上门,傅景修朝父亲又走近几步。
床榻上的傅子瑜突然睁开眼睛,捂着额头瞪了闫瑞一下。
傅景修满脸疑惑:“你们?”
闫瑞叹了口气:“唉,你母亲的失魂症最近发作越发频繁,如今正是政令大改之时,只好用苦肉计来尽量拖延。”
“唉,”傅子瑜也跟着叹气,“可惜你被陛下停了职,若在此时我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那你将来复职更加无望。”
“母亲!”傅景修朝双亲重重一跪,“父亲!是孩儿没用,竟让你们如此费心伤身!”
闫瑞忙拉起儿子:“说什么傻话,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不为你考虑,还为谁考虑?”
“好了!别皱眉了!”傅子瑜在床上笑道,“我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终于不用早起去早朝了。”
傅景修一脸无奈地看着母亲,心里却又突然莫名一沉。
“怎么了?”闫瑞看出儿子的不对劲。
傅景修看向父亲:“不知为何,我今日心里总是发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上午听到母亲出事前便是如此。”
傅子瑜顿时苦了脸:“你姥姥以前就是心疾去的,我现在又得了失魂症,这……”
“别自己吓自己!”闫瑞握住傅子瑜的手,“景修身子一向挺好,失魂症又不遗传。我看,定是为了凤后择定的事。”
傅景修刚想辩解,门外突然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伴着盔甲和刀剑摩擦的声音。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上将军黎昧一脸凝重地对屋内三人一拜:“事出突然,在此赔礼,傅贵君,请即刻随臣入宫,有要事相商。”
“什么?”
梦之澜从成堆的奏章里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
小筱小步快跑进殿:“梦贵君,上将军和傅贵君求见。”
“宣。”梦之澜看向天师阁的小童,“你先回去吧,本君会把这一情况告知陛下的。”
“诺。”小童恭敬地离开,但一转头脸上就写满了不耐烦。
“禀告两位贵君,”黎昧确认殿中除三人外再无他人后,从怀中拿出一份急信,“柳土密信,陛下与段美人郊外骑马,段美人身死,陛下和四个禁卫全部失踪,目前县长正沿勒河支流搜索踪迹。”
静——
黎昧接着又拿出一份旧诏:“梦贵君,这是陛下去年拟的诏令,紧急时刻,帝都的兵力全部听贵君号令。”
梦之澜接下,上面的字迹远没有云兮现在写得工整。
“宫里的天池水变黑了。”
傅景修和黎昧皆是面色一凛,天池水色泽可以说是帝王气运的象征,如今突然变黑,岂非是在预示陛下难逃一劫?
“只是宫里的变黑了,宫外的没有。”梦之澜突然说道,“陛下失踪是真,刺杀也是真。黎昧,知道此事之人有几个?”
“柳土县县长、主簿、饿狼窟窟长,帝都内就只有臣和两位贵君。”
“好,即刻封锁消息,今夜你入宫多少会引起旁人猜测,但也不必太过紧张,照例做你该做的事,暗中选出十个心腹,明日同本君前往柳土秘密寻找。”
“诺!”黎昧领命离开。
“你去柳土,宫中怎么办?”傅景修问梦之澜。
“宫中,就交给你了。”
“我?”傅景修不解。
梦之澜解释:“我始终是外族,朝中之人对我非议更甚,你是傅相之子,她们自然忌惮多一些。苏皖能扮演女帝,却无法处理那些繁琐的奏章,你的身份和才能正好能弥补他的不足。”
傅景修略一思索,问道:“苏美人可信吗?”
“不得不信。”梦之澜从袖袋中取出一把钥匙交给他,“这是泷雩殿内室床榻机关的钥匙,里面有云兮早前拟好应对各类突发和紧急事件的圣旨,你看着拿。”
傅景修看着手中的银色钥匙,突然笑道:“包括撤销我停职的诏书吗?”
梦之澜点头。
“我相信她不会有事。”傅景修握紧钥匙,“她绝不会死的。”
“我一定会把她活着带回来。”梦之澜保证道。
柳土县远郊,早几个时辰前。
两个孩子穿过隐秘的小道进入林子摘取药草。
“绥哥哥,”小姑娘背着篓筐,走在前头,“这条路是我偶然发现的,是上山最快的路!”
“嗯,忭儿真厉害!”少年夸奖道。他原是四大家族杨家本家最后的血脉,被旁支不停追杀的他在柳土□□事件后得以在此休养生息。听家仆最近的调查,旁支似乎是误把找到的同龄孩子尸体当做了他。无论真相如何,现在总算不用东躲西藏了。杨绥这个名字,他也不想再用了,只留一个“绥”字作为对母亲的纪念,至于姓氏,他倒还没想好。
“咦?”杨绥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忭儿回头,眨巴着大眼睛,“你累了吗?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采完草药回来!”
“别动!”杨绥连忙拉住忭儿,风中有股血腥味,附近一定发生了大事。
“吱吱!”
忭儿抬头,树上正挂着一只猴子,对他们龇牙咧嘴。
“云兮姐姐的猴子!”忭儿高兴地指道。
杨绥跟着抬头,只见猴子一手搭着树干,一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吱吱大叫着。突然,它双眼间裂开一道缝,居然是一只三眼灵猴!
“砰——”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杨绥敏捷地回头,把忭儿往后一拉。那黑衣人跌在地上,半边身体伤得很重,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射出铁钩借力逃走。旁支派出来杀他的要是有此人一半的水平,他早就去见阎王了。
“绥哥哥,是坏人吗?”忭儿抓着杨绥的胳膊。
杨绥面色严峻,紧紧抓住忭儿的手,那人的身影,他似乎见过……不,他肯定自己是见过的!
猴子从树上跳了下来,拽着忭儿的衣服,疯狂指着不远处的树丛。
“绥哥哥,它好像想带我们去那里。”
“你不怕再出现个黑衣人吗?”杨绥问忭儿。
“怕,”忭儿低头,“但这是云兮姐姐的小猴,它这么着急,也许是云兮姐姐出了事。我,我不想再有认识的人死去了。”
杨绥摸摸忭儿的头:“走吧,我会保护你,小猴也会保护你的。记住,跟在我身后,让你睁眼再睁眼。”
“好!”
树丛后,是满地的鲜血,还有一具无头的尸体。
“这气味,跟教主大人行刑那天一样。”忭儿闭着眼睛,手忍不住颤抖,“绥哥哥,是不是有人死了?”
“嗯。”杨绥转身,看了安静的三眼灵猴一眼,“我们得去找柳主簿。”
柳宜鋆接到消息,立刻结束对段鸿轩的验伤,带着仵作赶到现场。
江珧正在另一片树林搜索,看到信号后也抓紧赶来。
“是石熙,他手上有被三眼灵猴抓伤的疤痕。”柳宜鋆这边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检查,她看向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剑痕,面色凝重,“他被多人围攻,身中数十剑,最终体力不支,被割首而死。”
“同一批?”江珧问。
柳宜鋆摇头:“不一定,根据打斗痕迹,再加上血液的粘稠程度,极有可能是同时发生。”
“石熙今早是同小一小二一起走的,三人实力不俗,世上实力能高出他们的不多。”江珧分析道,“现在石熙死在这里,小一小二不知所踪,负责保护云兮小姐的小三也下落不明,怕是……凶多吉少。”
“尽人事,听天命吧。”柳宜鋆背过身,林中的打斗剑痕只出自三人之手,她能看得出,江珧也能。事后折返欲袭击忭儿和杨绥的黑衣人多半就在三人之中,那陛下的处境怕是极其凶险,肖二小姐当年的妄言恐要成真……
“唉,陛下,您现在究竟在哪儿啊?”
“哗啦——”
“咳咳!呕!”
云兮拖着被落水冲击割裂的双手双腿,颤抖着慢慢爬上了岸。好不容易站稳后,她低头看了眼皮肉,真该庆幸这副身子同死人相差无几,如此多的撕裂伤和刀砍伤,血液因为粘稠到现在都还没流尽。只是,这里是哪里?柳土县境内有这么好看的地方……吗?
“噗——”
云兮体力不支,重重摔晕在地。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跑来,拿着树枝戳她的头,嘴里叫着“水鬼”。
哈,现在的她,真真是最恐怖的水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