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迟到十五年》九珥猕猴

2、第二章 分别

　　医院里，顾易安躺在病床上打点滴。40度高烧，露天的院子，等自己等到半夜。
　　爷爷骂道：“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说完就走了，留程锦一个人在医院里。
　　程锦守着面色憔悴的顾易安，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更加自责起来。趁着夜色浓重，四下无人，她爬上床，躺在顾易安身边。
　　顾易安有一双大眼睛，睫毛很长就像两把小扇子，鼻梁骨高挺，此刻正紧紧抿着嘴。
　　程锦想，等他长大了，一定是最帅气的小伙子，会有很多女生围在他的身边，他每天来到教室就能受到一堆情书和礼物。
　　你将来，一定是一个美好的人，阳光一样的，温暖的。
　　我多想和你一样啊，可是我没这个机会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要欺负你了。
　　程锦眼里的泪花又凝聚起来，她看到药瓶里的药水已经临近枯竭，揉揉眼睛，起身离开病房。
　　病床上的顾易安翻翻身，嘴里还嘀咕着：“死女人，我草你大爷的，别生我气了，理理我好不好。”
　　顾易安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帮同学写了好多好多份作业，收了好多好多大白兔奶糖，全送给程锦，看着她冲自己笑，她笑起来什么样子啊，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程锦发誓，等顾易安醒了，自己要好好对他。自己要陪他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不让别人随便欺负他，还有，自己所有的大白兔奶糖全都分给他吃。
　　不仅是顾易安，就连爷爷也感到很诧异，自从顾易安从医院出来，程锦就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只会发疯撕咬的怪兽成了温柔的邻家姐姐。
　　顾易安自然是心中欢喜，他拍着小同桌的肩膀说：“好兄弟，我把这半颗大白兔奶糖给你吃。”不明所以的同桌看着顾易安手中掰成两半的奶糖，突然有些心酸，道：
　　“你有这么多，怎么就吃一颗？”
　　一人半颗，他只舍得拿一颗，剩下的要全部送给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
　　除了平常一起放学，程锦还经常趁爷爷不在的时候，自己做饭给顾易安吃。厨房的食材都是自己手下的小兵小将，一刀一勺都要听自己安排。
　　程锦和顾易安有个约定，那就是自己做饭的时候，顾易安不可以进厨房，她要偷偷准备全面，最后端给他，若果他在此期间偷跑进厨房的话，程锦就会双手叉腰，横眉竖母地揪住顾易安的耳朵，他就像只兔子一样被人提出来。
　　可顾易安的小孩子脾气往往会在此时显现，程锦越是禁止，他越要想方设法往里跑，就算整个身子进不来，他也要偷偷冒出半颗脑袋，两只眼睛竖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做饭。
　　如果那时的程锦早知道顾易安父母是煤气中毒而死的话，她一定不会阻止顾易安进厨房，她只是喜欢偷偷准备惊喜，迷恋那种小孩喜出望外的感觉而已，没想过这个人是害怕自己出事，就算明知会挨打，也想着保护自己。
　　程锦最拿手的就是疙瘩汤，她每次和面，都要弄的厨房到处是白面粉，自己的脖颈、脸上、头发上全都是，顾易安有时会说：
　　“程锦，你的样子好像动画片里的那个谁？”
　　“谁？”她满怀期待的逼问，是白雪公主还是美羊羊。
　　“白无常。会吐舌头拿着锁链的那种。”
　　程锦：“……”这个人脑袋里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令程锦苦笑不得。
　　两个人吃完饭，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易安喜欢打打杀杀的警匪片，程锦喜欢婆婆妈妈的言情剧。
　　程锦问过这个人，总看这么血腥的东西，你就不害怕吗？
　　顾易安这时就会憨憨地笑，什么也不说。这是顾易安唯一没有告诉程锦的秘密，自己长大了，想当一个警察或者黑老大，他们都好厉害，如果自己能跟他们一样厉害，他就可以做程锦一辈子的保护伞。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乖乖把遥控器交给程锦，她看什么自己就看什么，繁华热闹的大都市，情深似海的苦命鸳鸯，就像童话一样让小镇里的两个人感到不真实。
　　“你看这个城市。”宋景手指着电视，画面里是一座很高的塔，就像几根火柴棒上插了两个大球，球中间有个梯子，最上面的球上有一根很长的针。
　　塔的下面是一条大河还有密密麻麻的高楼。
　　“这里好漂亮。”程锦带着一脸向往说。
　　顾易安罕见的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转过脑袋盯着程锦的眼睛，眼中波光潋滟像是星星在海面翻滚。
　　“阿锦，有你的地方才叫美丽。”
　　程锦愣住了，心像漏了几拍一样不敢跳动，随后便是一阵狂跳，她嘴上喊顾易安认真看电视，心思却全然在刚刚那句话上。
　　顾易安跟着程锦看了这么多婆婆妈妈的剧也不算一无所获，比如他知道了剧里男子不会直呼喜欢的女子原名，在儿化音和叠字之间，他任性的觉得还是阿锦好听些，好听到那是自己的专属，阿锦就是他的人。
　　后来的日子依旧平平淡淡，她和他照常上学，照常一起吃饭，照常打闹。
　　有一次，程锦一如既往的找到顾易安的班级，人已经不见了。程锦心头忽感一阵落寞，这才不过几天而已，她心里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程锦回了家，发现爷爷已经提前回来了，身上穿的光鲜亮丽。可是，屋里坐着的只有爷爷一个人。
　　程锦看到，露天院子里，那颗葡萄藤架子上已经结满了饱满的果实，一个个胖嘟嘟的浑圆结实，夏风轻抚，树叶阵阵扑闪，真是一个美好的夏天。
　　葡萄藤架子下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马扎，上面堆满了大白兔奶糖，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很多年以后，程锦再次想起那个美丽的午后，依旧觉得阳光充足而踏实，暖黄色的一束束再也照不暖自己寒冷的内心了。
　　那个混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今以后，每一个美丽的夏日午后，都伴有丝丝绵绵的心痛。每一束黄昏暖阳，都是一次鞭笞。
　　你旁若无人的走近又旁若无人的离开，害我将你放在心上记恨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