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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宠物笼中的鹤仙子(4) ...

  •   小鹤仙说不出话。

      他叼着半截红绸带,辛苦半晌,咬得舌尖发酸,一截烫热的塵柄抵在下唇,随着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如有生命般跳动了一下。

      他被硌得难受,偏偏双手被缚,无从着力,透明的津涎从唇角滑下,嗒的一声,滴在温恪的指腹上。

      温恪的眼神陡然变了,漆黑的眸底,蹿出一团暗火,小鹤仙偏偏毫无所觉,被麒麟星君身上那缕甜腻腻的气息勾着诱着,竟是恋恋不舍地贴着端头,轻轻磨蹭了一下。

      “吃……不到。”

      小鹤仙抬眸望着温恪,眼角湿红,神色纯然天真,枕着皱成一团的锦衣,无声地乞求着饲主的帮助。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三滴清净凉冽的水珠,溅入暴沸的滚油中,刹那激起千层浪。

      托在小鹤仙下颌的手指,一下子捏紧,白玉似的肌肤上,立时泛起一片稠艳的红痕。

      “鹤君大人,”温恪咬着牙,声音都在发颤,“你是来收我命的吗?”

      温恪缓缓吐出口气,半闭着眼,伸出手来。他的动作是温存而隐忍的,唯有不住颤抖的指尖,透露出此刻激荡难平的心绪。右手顺着小鹤仙鸦黑的发顶,一寸寸抚至脊背,末了,在腰后用力一托,这便将人抱了个满怀。

      “喜欢什么小动物?毛绒绒的那种。”

      温恪咬着耳朵,低声问道。他试图让自己做个君子,手掌却不自控地贴着小鹤仙的腰肢,轻拢慢捻,似有若无地画着圈。小鹤仙的腰很细,几乎不堪一握,抱在怀中,像是拥了一折清雅的梅花枝,温恪既爱且怜,亲了亲他的鬓发,心疼道:

      “好瘦。”

      麒麟星君恨恨给甜点心又记上了一笔,不然何以阿鹤吃了这么多,也一点都没养胖?正腹诽间,却听耳旁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小小声道:

      “小麒麟。”

      “嗯?”

      “最喜欢……毛绒绒的小麒麟。”

      这一声不啻擂鼓一般,温恪浑身一震,惊喜,错愕,犹疑,激动,甚至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三垣九野二十八宿,只有他这么一头麒麟,温恪从没在小鹤仙面前现过麒麟真身,莫非……他说的竟是……

      “什么样的……小麒麟?”温恪试探道。

      小鹤仙红了耳朵尖,声若蚊呐道:“卷卷的、短短的,圆尾巴。”

      一点炙热的激流打在心尖尖上,温恪揽过小鹤仙的膝弯,一把撩起他烟青色的衣摆。小鹤仙散发跣足,衣下更是不着寸缕,一段修长匀称的小腿雪中月照一般,白得晃眼。

      唯清瘦的脚踝上,缀着一枚金灿灿的长命锁,红线末端,被人打了一个漂亮的长生结。

      温恪握着他的脚腕,覆手一拨,金锁便泠泠一响,锁中莹光流转,里头藏着的,赫然是一枚玲珑剔透的玉菩提。

      叮铃铃——

      这一声清响,像是隔着千山万雪,温恪心头酸胀难当,吻在小鹤仙耳畔,呢喃道:“这三十一重玉菩提,你还记不记得……”

      小鹤仙抬眸望他,眼神茫然而懵懂,清净无尘的眼底,像是昆仑山巅,一泓皎白的月光。

      “没关系,没关系。”温恪把他抱紧。

      只要我还记得。

      心念既动,顿生痴狂。温恪啮破指腹,逼出一线心头血,殷红的血珠,按在小鹤仙淡色的唇珠上。

      “吃下去,乖。”

      只是轻轻一触,谶咒便生效了。

      一股强悍的业力将他缚住,北境凡人萨满的秘术,得了麒麟心头血的护持,竟迸发出连鬼神都为之侧目的逆天悖时之力。

      灵力流转间,温恪披散的乌发随风扬起,像黑色的火,天道惩罚的威压一寸寸扼在骨节上,浑身骨骼被挤按得喀啦啦作响,麒麟星君长到这么大,还从没尝过这般苦楚。可这点疼痛,根本抵不上鹤君当年在诛仙台上所受的万一。

      他眼神温柔似水,像觉察不到疼痛一般,不住摩挲着小鹤仙柔软的唇瓣,血色缓缓洇开,如点绛唇,竟恍惚生出一种结发新婚的错觉。

      鹤君大人。

      他的……娘子。

      “鹤儿,舔一舔。”

      小鹤仙还没来得及抗拒,只觉温恪托在他腰后的手向下一按,不知碰到了什么关窍,一阵酸麻之意直冲天灵,他腰骨一酥,被温恪一指捣入口中,那滴滚烫的麒麟血,便倏然滑进肚去。

      他喘息未定,眼角被逼出一行泪来,却见一样毛绒绒的东西从层层叠叠的衣袂里钻出来,泪眼婆娑地一望,那东西竟是一条雪白雪白的——麒麟尾巴!

      尾巴契在他身上,不听使唤地轻轻摇摆。

      一阵刀锋般的快意从尾椎炸开,小鹤仙死死揪着温恪的衣袖,连微弱的泣音,都发不出来了。他艰难地动了动,想将尾巴弄出去,才微微一抬,便见温恪抚过毛绒绒的长尾巴,修长的手指,促狭地一绕。

      “呜呜……”

      小鹤仙陡然没了力气,一下子坐在温恪怀中。麒麟尾巴被吃进去一截,不知被主人施加了什么秘法,温恪亦是眉骨赤红,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滴汗珠滚落下来,顺着麒麟星君峭拔的鼻尖,打在小鹤仙的眉心上。

      “恪儿戳我。”

      小鹤仙哭道。金蹀躞早被扣开,凌乱华衣之下,有什么东西蛮不讲理地杵着他,随着摇摆不定的长尾巴,轻轻磨蹭。

      “什……什么呀。”

      小鹤仙打了个哭嗝,话都说不连贯了,温恪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吻去他眼睫的泪珠,半晌,才从齿缝间吐出三个尚算文雅的字来:

      “逗……猫棒。”

      “拿……拿走,呜呜……”

      温恪不答,只是亲吻,怀着无限的眷爱,低低含笑道:“小猫咪。”

      尾巴尖尖颤抖着绷直了。

      经年痴梦,燎起一团熊熊业火,快要把他燃尽了。昔日高高在上的神君,冰雪为魂玉作骨,哪能像现在那样……那样……

      被圈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任人欺凌。

      又惹人怜爱。

      玉菩提系在脚踝上,颤出一串串破碎的细响,小鹤仙抱着温恪的手臂,像是受不住了,颤声道:“恪儿,尾巴……”

      温恪含着他的耳垂,轻轻诱哄道:“咬着,我的乖乖。”

      他辗转去吃小鹤仙的嘴唇,那一捧凉浸浸的雪,终于噙在口中了。销魂荡魄的快意中,小鹤仙眉睫一颤,一股冰冽长息冲破眉心的混沌,竟是在这蚀骨缠绵之中,挣出一线冷冰冰的清明来。

      他缓缓睁开眼。

      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泪水,对上温恪情动到难以自持的目光,也看清了自己身后,那条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恬不知耻的毛尾巴。

      尾巴隐秘地一摆,显然被人施以帐中秘术,与麒麟星君极不要脸的地方五感相通——

      他的表情顿时难堪到了极点,温恪心跳骤停,恍惚生出一种犯了大错的顽童被严厉师长抓包的窘迫,在对方聚拢灵力之前,先发制人地屈指一弹,数道金光凭空窜来,将心上人牢牢缚在美人榻上。

      温恪失声道:“鹤……”

      一个“君”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喉管里发出的声音,竟变成了久违的、细软的喵呜声。

      温恪有一瞬的茫然,失魂落魄地摔在绣被上,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上条条缕缕、被生生撑裂的星君常服。他眼皮一跳,极缓慢地低下头来,瞧见一身赤金色的、油光水滑的皮毛,继而僵着脸色,慢慢抬起手,果然瞧见了自己掌心一点儿气势都没有的、软软粉粉的麒麟爪垫。

      他……他怎么变回了麒麟真身!

      原来这就是萨满说的“代价”。

      他一心一意守着一枝白梅花,辛辛苦苦守了三百年。好不容易上天眷顾,催得白梅花开,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掉了链子!

      明明就要吃到了。

      明明就要被鹤君大人疼爱了。

      明明……

      麒麟脊背拱起,带着难以排解、羞于启齿的苦闷,它趴在美人榻上,把好难看的地方委委屈屈藏了起来。蜷起的短尾巴绒球也似,焦躁地一甩一甩,冷不防扫到一点微凉的东西,猛地抖了个激灵。

      这是……鹤君大人的……

      麒麟尾巴不动了。

      尾巴尖尖乖乖垂落下来,勾着仙人修长的颈项,一点点地、极轻缓地缠蹭,那根被藏起的东西就跟着蠢蠢欲动,大逆不道地探出头来。

      鹤君再度睁开眼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他被缚在美人榻上,呼吸急促,动弹不得,微微一挣,脚踝上金铃铛撞出一串不堪入耳的细碎轻响。清净已久的仙人何曾受过这等磋磨,浑身上下烫得几乎要化了,像是浸在油汪汪的一泼脂膏里,半点提不起力气来。

      偏那根毛绒绒的尾巴勾着他的脖子,在惊悸滚动的喉结上来回轻扫。

      小麒麟的尾巴蓬松可爱,麒麟星君的尾巴却不然。毛发根根直立,刁钻如软针一般,微一蹭动,鹤君冷白的肌肤上便留下一痕海棠花瓣似的红痕,圈地儿似的,带着整个三垣九野二十八宿都不愿意承认的、血脉里最本能,也最原初的兽.性。

      “……温恪。”鹤君道。

      麒麟尾巴摸不得,只是一点微弱的吐息,浑身就跟过电也似,既快活又难捱,温恪胀得发疼,喉管里低沉呼噜了两声,尾巴尖儿都打卷了。

      “……挪开。”

      怎么可能呢!

      麒麟又急又气,心里酸巴巴的,一时间尝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它带着一点不可言说的愠怒,尾巴雷霆般一甩,将鹤君卷过身,继而轻轻巧巧地一跃,把人强按在身.下。那截毛绒绒的假尾巴,就跟着大逆不道地一捣,鹤君急喘一声,忽觉颈后一热,一点锥刺似的痛感猝然绽开,却是麒麟锋利的兽牙,叼在鹤君薄薄的皮肤上。

      只要微一用力,就能咬破了。

      兽类灼烫的吐息喷在耳后,鹤君浑身一震,艰难地动了动指尖,獠牙一寸寸贴着肌肤,似在寻觅最鲜嫩的下口处,忽而改了主意,抵着颈后突起的椎骨,画圈儿一般,轻轻一舔。

      鹤君指尖一颤,将将凝起的微末灵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溃散了。

      麒麟舌面粗糙,猫儿似的带着倒刺,舐过之处,腾起一团酥酥麻麻的小火苗,教人心跳紊乱,喉头发紧。

      那点羞于启齿的刺痛沿着后颈寸寸往下,隔靴搔痒一般,轻飘飘地滑过蝴蝶骨,那支批答公文的玉管狼毫就摔在榻边,朦朦胧胧映入鹤君眼底,竟不合时宜地令他想起,七天之前,温恪在他背上画的那幅九九消寒图。

      当真是……当真是……

      轻若鸿毛,细若游蛇,浑浑噩噩间,鹤君竟一时分辨不出此刻在背上游走的究竟是麒麟吻,还是狼毫笔。

      麒麟像是不满于这点温吞的厮缠,叼着鹤君雪白的衣领,嗤地向下一撕——

      风骨秀致,肤光如雪。

      仙人的肩头微微颤抖,暴露在春风中的洁白肩背上,赫然是一幅生艳到极致的梅花小像!

      麒麟喉头逸出一声极满意的呼噜声,贴着梅花细细闻嗅,逡巡自己的领地一般。仙人往前一挣,脚踝上的玉菩提便叮当一响,麒麟哪容心仪的猎物从眼皮子底下逃开,一把勾住仙人腰后那截雪白的长尾,就要将人死死扼在怀中。

      长尾倏地一滑,在一阵令人惊悸欲死的快意中,啪嗒一声,滚落在锦绣堆里。麒麟只愣怔了一瞬,旋即叼着仙人的后颈,就要沉身而入——

      却被一点凛然的霜雪意,轻轻拍在眉心。

      “你个……杀才。”

      鹤君咬牙薄责一句,浑身上下,都被欺负得湿透了。毛绒绒的赤金麒麟呜咽一声,变回人身,那东西却半寸不挪地抵在仙人腰尾,只是没了方才那狞恶带刺的模样。

      “北境巫蛊秘术,也敢乱用,我真是……”

      温恪讨好地去吻他,把鹤君的轻斥如数吞入腹中。他只顾紧紧拥着鹤君,像是捧着一方失而复得的白璧,这才注意到方才那段不堪入目的帐中香,竟是被仙人格外宽容地拂拭去了。

      消寒图。

      白尾巴。

      红绸带。

      他……他竟不计较……

      这一线慈悯心肠,须臾抖作一团名为纵容的烈火,随着深埋了三百年的情根一道,将温恪心头那根绷到极致的弦,一下子烫断了。

      鹤君眉尖一蹙,本能地推拒了一下,却只来得及按在温恪肩头,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搭在肩上,倒似欲拒还迎一般,被温恪往上一揽,又成了投怀送抱的姿态。

      “温……”

      “嘘——叫‘恪儿’。”

      温恪探进他小衣的那只手,做着最荒唐的话本子上都不敢写的坏事,嘴上却软软撒娇道:

      “鹤君大人,快点来垂怜我吧。”

      玉菩提叮当一颤。

      是他三百年的求不得和放不下。

      说什么缘起性空、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他偏要攥在掌中。

      春风骀荡,催开昆仑山巅千年的霜雪,一片白梅飘落下来,被人握在掌心,粉若春睡海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宠物笼中的鹤仙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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