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茶话会》享恣

3、第 3 章

　　从接回妹妹开始，死亡噩梦就中断了，虽然半年来睡前睫毛上总挂着点点水珠，但戚霁每一个夜晚，都沉浸在黑甜的美梦之中，正同她设想的那样，神赐的记忆逐渐消退，只保留一些或许有利于未来“灵光乍现”的远见碎片。

　　直到今晚。

　　戚霁看着光秃秃的地皮，再瞅瞅漂浮在空中的光球，扬起笑容，自来熟地打招呼：“你好。我叫戚霁。”

　　反而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光球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语气带着生疏和别扭，像是刚学会讲话一样：“你好，欢迎，欢迎来到梦隙！”

　　“懵细？好奇怪的名字。”

　　“不，不是啦！是梦之间隙，或者我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破晓之舟！”

　　“哇，那真的是很好听诶！”

　　“嘿嘿嘿，是吧是吧……不对不对，我要和你解释什么来着？”

　　经过漫长的解释，戚霁勉勉强强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梦隙的存在——一个个世界像排列的珍珠，珍珠之间充满液体，被称为时空之河，而梦隙就是徜徉在河水中一只鲸鱼。至于她在睡梦中来到这里，则是因为每一颗“珍珠”都极为封闭，只有梦境可以突破壁障让鲸鱼来接引灵魂。

　　至于鲸鱼是怎么出生的，它有没有同伴，小鲸鱼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很久很久一个梦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凭本能招来了一个和自己很亲近的灵魂。

　　浅薄的认知不足以支撑戚霁思考太多，所以她只是歪着头思考了一会，盯着据说是把自己引渡到船上的共鸣之晷，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带着促狭与调侃：“那为什么会选中我呀？我的英文名字可不是爱丽丝哦~”

　　未经建设的梦隙荒凉得很，看起来甚至不太牢固，抬头似乎就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光线透过鸡蛋壳般的薄膜渗透进来，很轻，轻到仿佛幻觉。

　　水中畅游的鲸鱼，不会嗞小喷泉的鲸背，就像童话故事书一样。

　　可爱，这也太梦幻了吧！

　　圆滚滚的光球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迟钝，很快给出了答案：“耳朵是通往梦隙的大门，通过河流，梦隙听见了善意的光辉在歌唱。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但能够来到这里，一定是做出了什么突破原有命运轨迹的艰难的决策。”

　　光球说不上来原理，戚霁对于光球说的话更是一点都听不懂，或许确实是记忆消退的差不多了，戚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嘟囔着：“还真的掉进兔子洞里面了吗？看来要和外教老师说一声英文名取Alice而不是Strawberry了。”

　　挥去脑海中不知道神游了多远的计较，戚霁倒是很快就有礼貌地抬起头，向对方道歉：“不好意思呀，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意思。”

　　听到戚霁的道歉，光球显得比戚霁本人还要迷茫：“诶？听不懂吗？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唔！”

　　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钢针扎进脑子里，戚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不属于自己的片段灌进了脑子里。已经被遗忘的噩梦卷土重来，一次次死于非命的惨剧，彻头彻尾被施舍的人生……

　　“呜——”来自天际的鲸歌交织，戚霁的神情开始恍惚。

　　她只是，一个劣品？

　　戚家人给予的，是恩惠？

　　链接开始变得不再稳定，光球有些紧张地盯着好像马上就要被弹出梦隙的幼崽，急忙打断对方的思绪：“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秘密花园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就要以主人的身份来招待意外来到梦隙的善良小客人了，快好好打扮一下吧！”

　　我的……秘密花园？

　　似乎是这个专属限定唤回了虚弱幼小的神志，戚霁努力地甩甩头，一边摸索着构建空间，一边对着光球勉强扬起一个笑脸：“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呀？”

　　梦隙很快变幻出戚霁现实住所的模样，只是意外的冷清，并且，没有戚晴。

　　“我？”光球也学着戚霁的样子歪了歪圆滚滚的身体，思考一会，“我没有名字。”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唔，那你给我起一个名字吧！第一个登上梦隙的灵魂，在她的存活期内她就是梦隙的主人。我是梦隙的灵，你有权利为我命名。”

　　“诶，那，那我叫你‘奇迹’好不好？”无论经历过多少死亡，戚霁也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她毫无防备地就接受了这真的是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奇迹。

　　“那我就叫奇迹，我喜欢这个名字！”

　　“嗯嗯嗯，你喜欢就最好啦！”

　　可就在戚霁凭借自己构想的能力，复刻出几乎完整的现实时，心底却没由来的多了几分迟疑——这个奇迹，仅仅用来佯装没有戚晴时的假象，值得吗？构筑一个，虚假的家。

　　或许是与真假千金的记忆切割半年之久，儿童的记事能力也是在有限，戚霁的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也不再像初次梦见小妹妹那样心生怨恨。

　　戚霁停下了动作，思绪如同笨重钟表上的指针，缓慢走动。

　　就在这时，一道灼热的视线打断了戚霁的思绪，扭头看向雕花铁门处，大概是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姐姐？

　　温黛神色阴冷，紧抿着唇，看着糟糕的摆设和布局，心中暴虐的情绪不断滋长。被拉入这个古怪的地方之前，她正一点点吸收宠物的魂体。

　　求饶、哀嚎，乃至谩骂，不绝于耳，一字一句如同刀锋划在温黛的心尖，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毕竟是陪伴了自己不少岁月的小东西，即使被其他神明教唆背主、窃取主人的神力，然后命丧于神魂暴动，那也是自己手底下的宠物。

　　怎么可以划归清气，重返天地呢？当然应该，跳过周而复始的秩序轮转，直接回到主人混沌的怀抱里啊，它的主人是弱小没错，但作为混沌权能的化身，即使掩映身份呆在了秩序阵营之中，送一个小小宠物回归混沌的怀抱，在秩序的大本营里，也不是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所有物能够轻易逃脱主人家的束缚，也没有什么主人能够容忍背叛的举动。

　　她这样大度的神明，真是世间罕有，竟然原谅了背主的叛徒，啧。不过也是，谁会因为蝼蚁的行为恼怒呢？

　　现在又有一个蝼蚁在她面前，摆弄她拙劣的技巧，设计既不能贯通清浊，调和阴阳，也无法造就生机全无的死寂。

　　平庸到了极点的灵魂，别说青睐，就是神明打发时间的一瞥都不被拥有。倒是这片地方，还算有点意思。

　　“吱呀”，铁门被小小的女童拉开。戚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大概年龄是她两倍的家伙，带着无往不利的纯真笑容，热情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戚霁。”

　　没有搭理，或者说看都没有看一眼伸过来的小手，也不见避让，径直撞开戚霁，戴着兜帽的女童抬步往里面走，在小花园前站定，用极其挑剔且失礼地打量戚霁的创意家园。

　　被撞倒在地上的戚霁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躺在地上懵懵地眨了眨眼，意识到天旋地转之后，飞快爬起来，鼓鼓嘴，转身追了上去。

　　奇迹刚刚说这里会是她未来的秘密花园，会有很多和她命运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小客人来。

　　作为小主人，她应该努力让每一位客人宾至如归！

　　但是这个客人也跑得太快了吧，也没看到像奇迹那样的一对翅膀，怎么和会飞一样呀！

　　不自觉地在心底小声埋怨，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上温黛，戚霁却听见对方一声轻哼，语气中透露着些许轻蔑：“废品。”

　　随着女童话音落下，戚霁花了不知道多久才建好的房子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去了一样，随后无数藤蔓破土而出，面前的空间像是被轻易分割成了小方块，翻滚起壮观的颗粒海波。

　　至于察觉不对，想要挡在戚霁面前，秉承着保护主人意志的奇迹则被对方轻易禁锢在手心里，滑跪一样立马磕磕绊绊地向对方传输紧张的意识：“梦隙一次只能有一个主人，你不能再打上你的烙印啦！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快停下来！”

　　然而女童对此置若罔闻，仿佛感觉不到手心里光团的灼烧，手掌被光团的被动防御划开口子，血肉模糊，金色的血液凝结成冰簇，顺着指缝滑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最终，奇迹的光芒终于黯淡下去，向第二位主人表示驯服。美轮美奂的仙境也出现在了戚霁的视线内。

　　蒸腾的灵雾顺着口鼻流入内府，仿佛呼吸间都带来畅快。这个地方建得比戚霁好，是毋庸置疑的，这个姐姐比自己强得多，对戚霁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听见恼人的惊叫让温黛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可就在她得意地转过身却和水润润的眼睛对上了。

　　如果没看错，对方匆匆忙忙藏起来的是……气愤？

　　有趣。

　　平日要是她愿意露上这样一手，那些就是再怎么瞧不起她的家伙也会装模作样跪下来吹捧她几句，倒是第一次有人对这样的行为不满。

　　死亡梦境模糊了的小戚霁，脑子也不过只发育了两年，显然还不能很好地处理好特别复杂的情绪。

　　辛勤劳动的成果被人嘲笑和毁坏的愤怒、要做一个小主人的礼貌、放下过往执着的释然、对对方手掌伤口的担忧混合在一起，弄得戚霁有些“死机”了。

　　“我的，家。”戚霁呆呆地看着消失的建筑，半晌不知道该接下去什么内容。

　　所以，连梦隙都帮我做好决定了吗？面对客人疑惑的眼神，戚霁冲对方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只是语气难掩失落与沮丧：“没事。只是能不能以后，不要再这样对他人的努力不屑一顾呀？我搭了……很久很久的。”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她应该面对崭新的未来，而不是锁在两岁前的记忆里承受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