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二章 春潮暗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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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女儿就是想嫁给霍少将。”金衣女子跪在殿中，满脸眼神中有委屈、有期盼，还有一丝乞求。。
“平珍，那天宫宴上你也见了，我和你父王提了，你父王那日也问了霍将军的意思，可人家霍家完全没有承情。珍儿，比他霍家家世好、势力大的世家贵族多了去了，你何苦非要……”头戴八宝流云簪，一身紫金芙蓉华袍的贵妇走近金衣女子，扶她起来。
“母妃，霍少将他骁勇英武，又是三王殿下身边的红人，女儿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甚是喜欢。”平珍公主言辞切切。
“珍儿。”姚贵妃握住小女儿的手，拉着她做到自己身边。“你生在宫中，应该知晓王子、公主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
“母妃！”平珍眼角含泪，故作悲切，埋怨道：“母妃，为了大成利益，王姐远嫁西虞，那个西虞王看着就凶巴巴的，而且妃嫔众多，王姐与我们几年都不曾见面，虽有来信，可谁知道到底过得好不好。我不想像王姐一样，母妃。”平珍撒娇的本事向来有一套。
提起平珏，姚贵妃心头隐隐作痛。想当年，西虞国来求亲，适婚的原本还有王后的女儿平安公主，可她是王后的爱女，王后有大王子，又有娘家撑腰，于是，和亲之事只能落到平珏头上。她虽年轻时蒙受恩宠，得贵妃一位，可膝下无子，又无靠山，大女儿还要被迫远嫁，她恨，恨自己无能，才无法拒绝这和亲的婚事，她已经不记得这么多年来自己躲着哭过多少回，却清楚地记得平珏远嫁前偷偷躲在她怀里哭过多少次。她自然不会让平珍再受这远嫁联姻之苦，现在，她的选择多了，可偏偏平珍看上了三王身边的霍必成。
“珍儿，你放心，母妃定不会重蹈覆辙，你也绝对不会远嫁，这城里的王公贵族，有才学有本事的多了，难道这些公子、学士都入不了你的眼？”姚贵妃心疼地摸着平珍的手，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这么多年，她尝尽人间冷暖，她看得出，平珍喜欢的人并不喜欢她，就算许配给霍府，也未必能有幸福可言。大女儿已被婚姻桎梏，小女儿，她怎么也要护她周全，给她一个安稳的依靠。且不说霍必成喜不喜欢平珍，就凭霍必成武将身份，随时都有可能奉昭出征，出征就有战死沙场的可能，她只希望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能继续过小公主的生活，所以，霍必成于情于理都不是首选。
“母妃，可我就是……”平珍还是没办法开口直接说出喜欢霍必成的话。
“可据我所知，霍家与新任兵部尚书的冷家是世交，冷家千金和霍少将乃是青梅竹马。”姚贵妃意有所指地瞅着眼前的小女儿，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女儿并没有听说霍少将有婚约。”平珍不死心。
“你！”姚贵妃还想说道两句，就听宫女匆匆来报：“娘娘，二王子来了。”
“珍儿，你容母妃再考虑考虑。”姚贵妃匆匆结束与女儿的对话，长吁一声，掩藏住对小女儿的忧心。
“二王子？他来干嘛？”平珍眉毛一挑，脱口而出。平珍还想再问什么，却已然听到殿外一阵爽快的笑声：“原来珍妹妹也在！”
立于门口的银色青年，乌黑的束发上戴着一顶银色发冠，皮肤细白，轻眉凤眼，若不是一身男装，远远看这纤长的身段，还会以为是名妖娆的女子。二王子笑盈盈的，手里握着一把灰白相间的鹅毛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给贵妃娘娘请安。”说完又别过脸亲切地同平珍打招呼：“珍儿妹妹好！”故作亲热又甜掉牙的语气，让平珍浑身不舒服，压住心中不快，故意挑事：“二哥哥好，不知今天什么风把二哥哥吹来了。珍儿可是很久没见过你了。”
“珍儿妹妹说笑了，年前我才从封地回来，没来看望妹妹是哥哥不对。前几日我托人从西北弄了一尊上好的白玉石给贵妃娘娘拜年，今儿特来向贵妃娘娘请教可有想做的样子了，若有了，我就吩咐工匠赶紧打磨。”二王子陈沐的丹凤眼虽停留在平珍脸上，眼神却是望着姚贵妃。
“平珍妹妹可有看过那块玉石？”二王子摇着扇子，将那张细腻白净，亦正亦邪的脸凑近平珍，平珍本能地往后一缩。
“看过了，很漂亮。”平珍礼貌性地客气，声音淡淡的。
“既然娘娘已经有了想造之物，告知我便是，我这就叫工匠来打造。”刚刚还笑得邪魅的二王子突然正色，朝姚贵妃行了一礼，这变化之快把平珍都搞懵圈了，楞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姚贵妃神情淡定，朝二王子摆摆手。
“珍儿，今日你先回去，母妃和二王子有事要谈。”姚贵妃转过头面对平珍，柔和地宽慰她。
母妃这明明是要支开她，不知是有什么事要和二王子说？平珍心中疑惑，也不敢再问，只好拜别。
“公主，您怎么了？”莲儿见平珍公主仰着头站在一棵大槐树边出神，在她身后小声问。
平珍低下头，淡然一笑，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和莲儿聊家常。
“你知道为什么是他吗？”莲儿一开始不知道平珍说的“他”是谁，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主子身后，洗耳恭听。
“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次，父王送了我一只很漂亮的蝴蝶纸鸢，我在附近放风筝，结果风筝一不小心落在了这棵槐树上，我在树下急得直跳脚，霍少将刚好从静妃宫中出来，看到我想爬树，他说‘妹妹，你在下面等我，我帮你拿。’说完就爬上树帮我把纸鸢取了下来。那时，他不过也就10岁左右吧，后来，有空的时候我就会到静妃行宫附近转转，想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他 。后来长大了一点，我又在宫中遇到了他。那次，我在莲池边玩，想去采水边的睡莲，没注意脚下的石头，滑了一下，就在我以为定要跌进莲池的时候，我的腰被一个力量托住了，那股力量那么迅猛及时，待我站定后，发现正是他，我又惊又喜，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可他好像并不在意救我这件事，也不在意我到底是谁，只说有急事要办，转头就走了。虽然，他遇到我时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可从此，他就在我心里扎了根，住下了。”
平珍忆起童年往事，眉眼间全是柔柔的笑，如沐二月春风。莲儿知道平珍公主说的“他”是谁了，也知道为什么是他了。
“可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会不会您刚说的霍少将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莲儿忽而想到还在家乡时，经常跟弟弟抢吃的，可具体抢什么他们都不记得，她还记得有次她打摔碎了碗碟，她害怕得不得了，生怕被爹妈打骂，是弟弟替她背了锅，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记着，可弟弟却已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平珍甩了甩绸缎金织广袖，双手叠放于腹前，恢复了平时淡漠孤傲的样子。
“不知娘娘有没有西虞那边的消息？”二王子陈沐半眯着眼睛，把扇子收了起来。
姚贵妃端坐在高位上，支走了身边的太监、侍女，自己起身到内殿拿出一封信，“你自己看看。”姚贵妃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二王子抖开信纸，不放过信中的每一个字，他的表情由晴转阴，又由阴转晴。叠好泛黄的信纸，陈沐目露凶狠的微光，但他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笑道：“看来，西虞也算是同意了本王的想法，只是这条件吧……”他没再说下去，是因为他知道为帮助他获取太子一位，西虞国开出的条件实在是……有些过分。不过，那些条件大都只能在他掌权以后才能兑现，现在，他要的不过是联合有利的势力争权而已，至于那些条件，等他真正掌握大成国命脉之后，听不听、做不做怕也由不得西虞了。他在内心冷笑，从来只道他这无母的王子浪荡，因朝中无后台，导致他连封地都在边疆，谁又知道，这么些年，他处心积虑在边疆谋划了多少事情。
“看来，二王子心中已有对策？”姚贵妃收起信纸，塞进宽大的袖袍，气定神闲地踱步坐下。
“娘娘无需多虑，本王自有想法，娘娘只需配合就行。”二王子谦卑地抬眼望着坐在上位的姚贵妃，陈沐善读人心术，最会不露声色地蛰伏。
“陈沐，我可事先警告你，我帮你不过是因我无子嗣，你生母过世早，在后宫之中无靠山，我只是不想在将来受制于人，也不想平珍今后受苦。你若想与我联手，你就必须保证我们母女平安，特别是不要牵扯进平珍，否则，休怪我翻脸。”姚贵妃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未出王子，她没能保护住大女儿在自己身边，说什么也要护住小女儿平珍的幸福，作为一名母亲，她原本对争权夺利之事并不感兴趣，可现在大王子得势，她与王后向来不交好，如今她已不再受王上恩宠，如若以后大王子成为太子登基，王后成为太后，她和平珍在宫中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若不是为求自保，她本不愿蹚这些浑水，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有时，是事情和环境的发展在推着人走，而不是人在推着事情走。
“那是自然。娘娘请放心，只要我们联手达成目标，本王定奉娘娘为养母，护得娘娘及王妹周全。”二王子态度诚恳地作揖保证。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姚贵妃仪态威严，端起手边的珐琅盖碗，抿了一口香茶。
陈沐半眯眼角，狡黠地翘起嘴唇，缓缓道：“现在最有竞争力的莫过于老大和老三，老五背地里虽有所动作，但始终不成气候。老大和老三么，老大是王后所出，朝堂之上又有国舅撑腰，风头正劲，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姚贵妃摆了摆手，二王子没再往下说，姚贵妃是聪明人，听到二王子这般说，心里已然知晓他接下来的目标。
二王子心知姚贵妃不愿多插手自己的事情，话锋一转：“娘娘，元宵宫宴上我听父王提起了平珍妹妹的婚事……”二王子悄然注视着姚贵妃。姚贵妃没有因为他突然问平珍的婚事而吃惊，似乎早有预备，随时有可能被问到这个问题。姚贵妃面不改色地表达自己的意见：“那是她自己的想法。”
“可父王那儿……”若只是平珍自己的想法，父王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及此事，二王子断然不信。
姚贵妃知道陈沐有所怀疑，他这个人表面看着远离政治中心，在边疆吃喝玩乐，实则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她想瞒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珍儿在平瑶公主出嫁后就央着我和她父王提赐婚的事，我感觉得出是珍儿一厢情愿，所以一直没提，后来被她缠得没办法，过年时随便和她父王提了一嘴珍儿也该婚配了，顺带说了下貌似霍家小儿子还未成亲的话，她父王便记在了心上。”
“看来珍儿妹妹是真心喜欢霍少将啊！”二王子笑出了声，随即故作遗憾道：“可惜，霍必成是三王子身边的人。”
姚贵妃知道霍必成从小与三王子亲厚，她如今暗地里支持二王子，当然不会傻到公开支持自己女儿嫁给三王子身边的人。可，她也有私心，若二王子争位不成，是三王子上位，那平珍跟着霍必成也不会吃亏。只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就算是二王子即位，她也可以说成平珍是潜伏在三王子身边的眼线，为二王子他们提供些有用的情报总是可以的。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平珍的幸福重要，姚贵妃在求自保的同时，只希望最大限度的让小女儿得偿所愿，获得幸福。而她之所以不看好平珍和霍必成，不止因霍必成是三王子身边的人，而是她看得出来，霍必成对平珍压根没那男女之间的心思，平珍若嫁给他，也不一定能过得舒心。
姚贵妃思量着，表面依旧波澜不惊。“我当然知道霍少将是三王子身边的人，可这并不影响我为女儿求幸福的心情，倘若他们真心相爱，我定为珍儿争取，她若嫁入霍府，对我们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不过，我之所以不愿珍儿再提此事，是因为我看得出，霍家没这个意思。”
陈沐理解姚贵妃说的对他们来说不算坏事指的是什么，如果真能通过霍家这层关系稳定姚贵妃和他的位置，又或者能打探到三王子那边的消息，他不介意为平珍推波助澜一番。可姚贵妃显然不这么想，她现在并不想让平珍卷入其中，所以，她一定会为平珍择一名中立势力的世家子弟。陈沐不笨，不想把话挑明，于是点点头故作关心：“最后还得看珍儿妹妹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春潮暗涌（六）
